以剛治賤

  午飯時分,陳宇主動邀請姚正奇出去用餐。

  姚正奇愣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生澀地答應:「好……好啊!」

  然後,兩人就在一眾公司女職員的口水泛濫中離開了公司。

  女同事一號:呃……我們只是餓了。

  女同事二號:字面意思的餓了,沒有其他。

  二人在附近隨便找了家餐廳,CBD隨便一碗面都要三十多,更別提這家裝潢尚可的餐廳。不過對於價錢,陳宇和姚正奇都不是很在意。

  路上,二人已經進行了簡單的交流,以此作為新員工的彼此熟絡。而因為兩人都是新來的,這一層關係,讓他們的熟悉進程大大加快。

  飯菜上桌后,二人已經相談甚歡了,姚正奇身上那股嚴謹到木訥的學霸氣質至此也舒緩了不少,看起來像是個正常的大男孩。

  陳宇談笑著,心裡卻頗為詫異:這人,和在郵輪上招惹上富二代的那個形象,著實不太一樣。

  陳宇甚至懷疑自己認錯人了,畢竟當時在郵輪上的酒吧,他也只是遠遠看了一眼。當時燈光昏暗,男人又被打得渾身是傷,不見得能認對。

  可偏偏……姚正奇就是島國回來的。

  一時之間,陳宇也拿不準。

  「姚主管,你是什麼時候回國的?」陳宇問道。

  「一個多月了吧。」

  陳宇抖抖眉毛,時間對上了,笑了笑:「軟銀髮展那麼好,為什麼要回國呢?」

  姚正奇頗為感觸地頓了頓:「在外千好萬好,都不如家好。」

  陳宇點點頭,認可這話。

  他大三時在M國交換了半年,最開始一個月還覺得特別新鮮,後來就覺得非常無趣了。要不是嘉言陪在身邊,還有一大幫朋友,在那個異國他鄉真不知道該怎麼熬下去。

  後來,陳宇絲毫沒再動過出國學習定居的念頭,不到半年的蜜月旅行,中間還回來了好幾次,以作調適。

  姚正奇這句話,倒是實在得很。

  陳宇端起檸檬水伸過去,姚正奇明顯不適應這種交際,愣了愣才端起杯子,兩人碰了一杯。

  「姚主管……」

  「別叫我主管了,聽著怪彆扭的,就叫名字吧。」

  「那我叫你姚哥吧,畢竟大我好幾歲呢!」

  「隨你。」姚正奇也是個爽快人。

  「姚哥肯定有女朋友了吧?」陳宇開啟下一輪試探。

  「為什麼這麼說?」

  「你看你學歷又高,長得又帥,工作能力又這麼強,怎麼會沒女朋友。公司那些姐姐妹妹,現在可都把你看成盤中餐了。」

  姚正奇一臉費解:「盤中餐?什麼意思?」

  陳宇扶額,對這個海龜博士的書獃子程度真是有點望塵莫及,只能耐心解釋:「盤中餐的意思就是……她們都想把你吃掉。」

  姚正奇頓了頓,這才錯愕大笑起來,臉有點羞紅了。

  陳宇還是頭一次和這種性格的人打交道,覺得挺有意思。

  姚正奇道:「你猜錯了,我沒有女朋友!」

  「啊?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不騙人的!」

  陳宇當然相信他,剛才那句反問,只是一瞬間的條件反射。

  姚正奇單身的回答,並不是讓陳宇錯愕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明明記得在郵輪上,富二代逼問姚正奇「人在哪裡」。

  結合富二代好色的性子,陳宇思來想去,這個「人」也只可能是個女人了。能讓兩個陌生人發生如此大的衝突,只有兩種解釋,要麼是富二代要搶姚正奇的女朋友,要麼反之。

  可現在……他卻說他沒有女朋友。

  陳宇好不驚愕,陷入了矛盾懷疑之中,不過接下來一頓閑聊后,陳宇已經確定他就是郵輪上的那個男人,歸國的時間,島國工作的經歷,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陳宇本想直接揭露底牌,表示自己當時也在郵輪上,然後問他富二代的身份以及他們之間有什麼衝突。但想了想,這畢竟是別人的隱私,貿然發問太不友好了。

  而且,姚正奇當時被打得那麼慘,肯定不願意被人知道這件事。陳宇要是說出來,只會讓兩人都難堪……

  想了想,他還是把疑問咽回肚子里。

  一頓飯結束,兩人已經從普通同事關係變成了朋友關係,雖然年齡差著五六歲,但因為陳宇實際年齡其實也三十好幾了,而姚正奇又是個心思單純的書獃子,心理年齡要小很多。兩相一權衡,二人反而十分投緣。

  陳宇感覺相當不錯,即便不能從他身上探問出富二代的身份,能收穫這麼個真誠有才華的朋友,也是一件相當不錯的事。

  ……

  陳宇被分到了項目二組,主管叫孫堅,今年三十五歲,年紀輕輕事業有成,春風得意的境遇讓他本就開朗的性格繼續向豁達進發,平常總是笑呵呵的,在公司里頗有人氣。

  陳宇對他的印象也挺好,上午開完會,宣布完他的去處后,孫堅就拉著他對東興在風投界的地位,二組的主要投資方向等做了好一番詳細的介紹,為人毫無架子。

  陳宇見識大開,對今後的工作也頗有信心。

  不過似乎萬事萬物都講究一個平衡,有一個友善好說話的直屬領導,就一定會有一個惹人厭的副領導,這個美麗的角色,由副主管陸明峰承擔。

  陸明峰其實對姚正奇和陳宇都沒好感,但姚正奇再怎麼說,學歷和履歷都擺在那兒,他不服都不行。

  但是陳宇……一個本科生,毫無金融從業背景,一進公司就把譜擺得這麼大,他怎麼可能服氣?

  陸明峰那股從小到大已經習以為常的優越感,就不受控制地跑出來了。

  他必須打壓一下這個新人的囂張氣焰,讓他知道知道,Who is your daddy!

  「陳宇!」

  陳宇剛回公司,就聽到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喊。

  他抬頭,看見了臉色不善的陸明峰,意識到了什麼。

  「你去哪兒了?」

  「吃午飯!有什麼事嗎,副主管!」陳宇把這個「副」字咬得非常清楚。

  陸明峰的臉色又陰了幾分,嗓音再次抬高:「吃午飯?現在幾點了?」

  陳宇看了看手錶:「一點二十,怎麼了?」

  「怎麼了?你不知道公司下午幾點上班嗎?」

  「知道,不是一點半嗎?我好像沒遲到!」

  「你有沒有點數?公司那麼忙,那麼多活要干,大家都叫個外賣中午對付一下,你可倒好,一頓午飯吃了一個多小時,你挺能耐啊!」

  陳宇總算明白了……合著是拿新人立威來了!

  他笑了笑,對站在一旁十分尷尬的姚正奇道:「姚哥,你先回去吧!」

  姚正奇著實不習慣應付這種場合,對陳宇的善解人意當下萬分感激,離開時又為他擔心,看著他笑得從容淡定,這才將信將疑地走了。

  此時,陸明峰的喊聲已經吸引了一大批觀眾,不少女粉絲已經開始為她們的偶像憤憤不平了。但陸明峰是陳宇的直屬領導,他現下發難,誰也說不了什麼。

  這就是職場!

  陳宇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前世也不是沒被刁難過,該忍的、不該忍的,最後都忍了。

  可這一世……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他笑了笑,從容開口:「副主管打算怎麼處罰我?」

  「啊?」陸明峰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說做錯了嗎?既然有錯就要罰,你直接說,應該怎麼罰吧!」

  「你……你這是認錯的態度嗎?」

  「那您覺得,認錯應該什麼態度?」

  陸明峰啞然。

  他沒想到,陳宇這麼剛。要是他大吵大鬧還好說,關鍵他一句大嗓門沒有,態度看起來非常和藹可親,可說出來的話卻半點不留情,愣是懟得他一句話說不出來。

  陳宇看他啞巴了,笑了笑,轉身回到了工位。

  陸明峰可真是氣瘋了,從小到大還從來沒被人如此無視過,恨得咬后槽牙。可一時半會兒又沒法發作,只能靜候良機。

  接下來幾天,他找各種辦法給陳宇使絆子穿小鞋,然後……在進入社會三年後,他終於頭一次感受到了社會的殘酷。

  哦,這個「他」是他自己,而不是陳宇。

  「陳宇,我要複印一下這份文件。」

  「哦,你去吧!」

  「???」

  「怎麼了?」

  「你聽懂我說的話了嗎?」

  「聽懂了,你不是要複印嗎,我現在不用印表機,你去吧!」

  「……」陸明峰已經聽到了組員們的竊笑,恨得眼睛要噴火,卻還是忍著怒氣,一字一頓,「我讓你幫我複印!」

  陳宇一臉真誠的恍然大悟:「哦……你讓我『幫』你複印啊!那麻煩你下次說個『請』字,謝謝!」

  「撲哧……」

  組員們忍不住笑出了聲,覺得這樣不太合適,又趕緊憋住。

  陸明峰咬著后槽牙,呼呼喘粗氣,已經想殺人了。

  這樣的自殘行為還在上演。

  「陳宇,去給大家買杯咖啡。我要一杯拿鐵,大家要喝什麼跟陳宇說。」

  沒人接話。

  「沒人要喝嗎?」

  大家:想喝,不敢!

  陸明峰本想利用民意來壓陳宇,沒想到大家這麼不捧場,當場有點下不來台。

  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經沒辦法退縮了,只能硬著頭皮:「既然大家不喝,那就幫我一個人帶吧……謝謝!」

  陳宇想了一會兒,笑道:「那好吧!」

  就起身,在一屋子人驚愕的目光中出去了。

  陸明峰著實鬆了一口氣,剛才真怕陳宇又當眾撅他一頓,那可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好在這小子還算識相,總算聽話了。

  陸明峰好不高興,意識到陳宇也沒多硬,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打壓政策。

  然而沒得意幾分鐘……

  陳宇回來了,拎著一大袋咖啡,身後還跟著兩個星爸爸的店員,手裡拿著更多咖啡。

  「請大家喝咖啡,不知道各位喜歡喝什麼口味,就一樣買了幾杯,大家自己過來拿吧!」

  這一聲喊,頓時引來所有人的附和,辦公室里頓時響起一片掌聲。

  陸明峰氣得鼻子都歪了,還以為陳宇真的聽話了,沒想到……他還沒辦法生氣,畢竟陳宇答應給他帶已經是很給面子了,總不能攔著不讓人請客吧!

  陸明峰只能咬著牙,黑著臉過去拿咖啡。

  陳宇見他來,趕忙找出一杯拿鐵,笑呵呵地遞到他手上。

  陸明峰氣消了一半,內心:還算你識趣。

  這時,陳宇的手伸了出來。

  「幹嘛?」陸明峰不解。

  「35塊!」

  「什麼玩意兒?」

  「拿鐵,35塊,我就不收副主管的跑腿費了!」陳宇笑得燦若明霞。

  陸明峰嘴都氣歪了。

  其他同事趕緊看天,深刻地把吃人嘴短的道理髮揮到極致,內心OS:這咖啡真不錯,這熱鬧真好看!

  陸明峰簡直炸了:「你……不是你說要請大家喝咖啡嗎?」

  陳宇兩手一攤:「是啊,可你不是先說讓我帶的嗎?你都讓我帶了,我也沒必要請你吧,所以這杯……35塊!」

  陸明峰:我竟無言以對。

  最後憤憤不平地拿出手機,給陳宇轉了35塊!

  其他同事無話可說,只能豎大拇指以表欽佩,經過陳宇這接連三次的硬剛,所有人都終於承認:這可不是個好惹的貨,以後小心點!

  陳宇看出大家的想法,有點為難:我只是見招拆招,不是在殺雞儆猴哎喲喂……

  雖然把陸明峰懟得夠嗆,但陳宇心裡有數,他來風投公司是來學習經驗、積累人脈的,可不是來跟一個小嘍啰好勇鬥狠的。

  接下來一段時間,畢竟還是要和陸明峰共事,天天這麼僵著也不是事。

  陳宇為了自己的事業,還是主動和他握手言和。

  正好這兩天,項目二組談下了一個很有市場前景的機器人應用項目,陳宇藉機請組員們吃飯。按理說,這種時候都是主管或者功臣請客,但大家都知道他有錢,也就卻之不恭了。

  飯桌上,陳宇主動和陸明峰握手言和,敬酒道:「峰哥,咱們也是不打不相識。前幾天的事,小弟不是故意針對你,你大人有大量,別往心裡去。喝了這杯酒,事就過去了,以後我也跟著你多多學習!」

  陳宇都把台階鋪到腳下來了,當著全組人員的面,陸明峰要是硬扛著不下,那可就真是太不識抬舉了。

  再者,陸明峰這幾天也被陳宇懟怕了,現在看他突然服軟,還真有點受寵若驚。這一晚的豪華大餐,也讓他真正見識到了這個新人的實力,不得不服。

  當下連忙舉杯:「都是兄弟,阿宇太客氣了。幹了,都在酒里!」

  一桌子人連忙起鬨,二人乾杯,氣氛更加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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