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最後一天,嘉言終於放棄了對景點的執念。
上午兩人輕裝上陣,手拉著手就以酒店為中心,在嘉山城中隨意逛了逛。
這雖然只是個地級市,但因為離海城市不遠,近些年沾光得到了發展,城市面貌日新月異。但漫步城市,仍是能從一些老房子里看出這座南方沿海小城的歷史痕迹,顯得古老而又有趣。
兩人一邊走一邊逛,專挑那種人少的巷弄里去,有了不少從未見過的古樸發現。嘉言甚至覺得,這些隨意所見的老房子,比網上那些推薦的知名景點還要有趣。
走了一上午,吃了午飯,兩人回酒店退了房。
帶著行李去火車站,因為票是下午四點多的,所以倒也不著急取票進站,兩人又在火車站附近隨意轉了轉,買了一些零食,到兩點多才進了候車大廳。
五一假期最後一天,車站裡人滿為患。
兩人找了個地方坐下,一時有點餓了,就開始拆零食吃。
陳宇發現嘉言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喜悅,被她感染,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一個人在那兒笑什麼呢,撿到錢了?」
「嘻嘻,我哪有偷笑!」
「還說沒有,笑得褶子都出來了!」
「嘻嘻!」嘉言徹底不掩飾了,兩隻大眼睛眯成一條縫,笑道,「我就是覺得高興,這次和哥哥出來旅行,比我想象得還要開心。」
陳宇一聽這話不樂意了,使勁揉了揉她的頭髮,沒好氣道:「你這話說的,合著你出來之前,對這次旅行的期望值是有多低!」
嘉言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知為何,笑容有點落寞:「沒有啦,我就是習慣了,對一件事期望越大,最後的失望也就越大。」
陳宇被她突如其來的感傷搞得有點措手不及,沒說話,捏了捏她的臉。
嘉言嘻嘻一笑:「但是哥哥從來都沒讓我失望過。其實這次出來之前,我真的特別緊張,特別期待,但因為是第一次出來旅遊,所以我總怕錢花得不值,又怕自己不會旅行,反而不開心。還好,哥哥開解了我,這三天,對我來說真的是非常珍貴的三天,珍貴到……到我不知道怎麼表達。」
陳宇看著她這副可愛的傻樣子,不知道說什麼,輕輕嘆了口氣。
嘉言的話,讓他很欣慰,但同時為她這個動不動就感傷的性格,也是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
前世,他花了八年時間,也沒有徹底把她從童年的不幸中解救出來,更有甚者婚後雞零狗碎一地,讓她的笑容里也充斥著疲憊。
回想從前,再看現在,陳宇的信心也明顯不足。
這一生,真的能讓她走出陰霾,完全生活在陽光下嗎?
陳宇沒有答案,而這時,嘉言卻挽住了他的胳膊,眯著笑臉靠在他的肩頭,幸福的神情像是要從臉上漾出來。
陳宇看著她,一瞬間釋懷了。
縱使用盡一生的力氣,也不能治癒她原生家庭帶來不幸,那也不打緊。只要能讓幸福的比重在她身上越來越大,不幸的悲哀自然也就越來越小,那麼總有一天,那點黑色的陰霾便會消失不見。
想通了這一點,陳宇鬆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手,兩人就在這熙熙攘攘的候車大廳,無言地相互依偎著。
……
回到學校,時間才不到六點。
出去玩了三天,陳宇很不好意思,即使身體疲乏也還是在放下行李后,第一時間趕到奶茶店接班。
王欽笑道:「你不用來店裡了,回去休息吧,出去玩一圈肯定也累壞了!反正這幾天店裡生意也不忙,我們完全應付得過來!」
這話讓陳宇哭笑不得,嘆了口氣道:「老四啊,你這話真是,讓我高興也不是,不高興也不是。」
王欽愣了愣神,一秒鐘反應過來,他所謂的「不高興」,是因為假期三天店裡業績下滑。
不過這本身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不是假期喝奶茶的人少了,而是這一個月,店裡的生意都太好了。
二人一同苦笑起來。
晚上八點,老高也回到學校,卻只用一條簡訊告知自己到達了寢室,後面就沒迴音了。
陳宇氣得夠嗆,十點鐘關了店門,就和王欽一起殺回寢室,要親手了結這個沒責任心的大懶蟲。
結果一進寢室門,一股陰鬱的低壓氣氛就撲面而來。
秦興也回來了。
然而和坐在門口的老高不同,躺在床上的秦興面向牆壁一動不動,身上散發著濃重的汗臭味。
老高表情壓抑,看見兩人進來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算打了個招呼。
「怎麼了,這是?」陳宇小聲問。
「不知道!」老高頗為疲倦,嘆氣道,「我一進來就這樣,剛開始以為他在睡覺,後來發現他行李也沒了,整個人臭得一逼,就覺得不對勁。問他吧,什麼也不肯說……估計是吵架了吧!」
陳宇卻覺得不對勁。
秦興和王曉璐吵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一年多來就跟家常便飯似的,何曾看他這麼失魂落魄過。
王欽也察覺出異樣,壓低聲音:「不會是分手了吧?」
二人覺得很有可能,誰也沒發聲。
三人枯坐了一會兒,總覺得這樣也不是事兒,陳宇這才去喊他,拍著他的後背喊了半天,秦興卻跟死了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老高是個急脾氣,見不得這個樣子,不耐煩吼道:「秦興,你有什麼事起來說行嗎?搞得娘兒們唧唧的,煩不煩!」
秦興仍是動也不動。
老高還要罵,被陳宇攔住,示意他閉嘴。
三人沒再說話,由著他自我調節,洗漱都是輕手輕腳地進行。
然而等熄了燈躺在床上,沒一會兒,一陣極力壓制著的抽泣聲從秦興的床位上傳了出來。
這一下,三人確定是發生大事了,哪還睡得著,連忙都爬了起來。
陳宇起來開燈。
老高的床鋪和秦興連著,二話不說直接撲過去,把秦興從床上拽了起來,大喊:「你他媽到底有什麼事,說話行嗎?」
這一拽起來,三人都嚇了一跳。
才兩個晚上沒見,秦興已然跟變了一個人似的,滿臉疲憊,雙眼通紅,神情更是像經歷過戰亂的難民似的,充斥著絕望。
三人都嚇了一跳,老高的怒氣頓時消散無蹤,抓著秦興的手也鬆開了。
陳宇耐著性子問了他好久,秦興只是不說話,最後等得三人都忍著困意陪他熬著,寢室里安靜得能聽到心跳聲。
這時,秦興才突然抽噎開口:「她……她跟別人上床了,被我……親眼看見了……」
話音未落,整個人已是崩潰嚎啕。
聽見這句話,三人都是五雷轟頂一般,驚得眼珠子都快從眼睛里飛出來了。
好半天,誰也沒說話。
還是老高最先反應過來,喊了一聲:「卧槽,這……這是真的?」
這話已經是廢話了,秦興的話再加上他現在的反應,如果只是往常的吵架鬧分手,怎會如此?
也唯有王曉璐出軌,現在的局面才能解釋得通。
三人安撫了他很久,一直到後半夜,秦興才說出了這三天來的經歷。
原本,他是定的周五下午的高鐵票到京州,晚上八點多也就到了。這是他和王曉璐一早定的計劃。
但因為突如其來的採訪,他只能退了高鐵票,打算改買周六的票。雖然老高揚言要出錢給他買機票,但因為前一天的紛爭,秦興像是故意要爭一口氣似的,不願意白白承他這個人情。
自己買機票又捨不得,所以只能買高鐵票。
然而五一假期,海城到京州的高鐵票早已賣光,他只能搶票,不保證能搶上,也不敢保證一定能去,所以在打電話時,只能冒著被罵的風險說了實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王曉璐並沒有生氣,反而非常體恤地讓他好好準備採訪,來不了就別來了。
秦興好不震驚,這種話完全不像是能從王曉璐嘴裡說出來的。
他追問了好幾遍:「你是不是生氣了!」
得到的回答都是沒有。
王曉璐還說:「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你在學校多賺錢,我們才能多見面啊!我又不是小孩子,因為這點小事就生氣,來日方長嘛!」
秦興聽她語調輕鬆,想想,自己女朋友也不是那種能隱忍不發的個性,也就將信將疑。
高鐵票從周五搶到周六,始終是沒搶到。
然而因為王曉璐突如其來的「懂事」,讓秦興莫名其妙覺得愧疚,想著這個月能分不少錢,於是一咬牙一跺腳,買了下午的飛機票直奔京州。
這件事,他沒跟王曉璐說,打算給她一個驚喜。
一路上,秦興的心情都十分激動,好幾次想給她發信息打電話,最後都忍住了。
直到快到她寢室樓下,他才鬆了口氣似的掏出手機,然而撥通鍵還沒按下,他就看見王曉璐從寢室里出來,然後……
眼睜睜看著她走向了另一個等在門口的男生。
這時天色擦黑,寢室樓下人來人往,王曉璐沒有發現他。
秦興的下意識躲起來,本來只是覺得不對勁,直到看到兩人牽起了手,他才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跟被雷劈了一般。
後面的事,就是秦興跟著了魔似的一路跟蹤,最後從學校跟到餐廳,又從餐廳跟到花店,最後又從花店,跟到了七天。
秦興崩潰了。
他滿懷喜悅地來,一路都在想象女朋友看到自己突然出現,會是怎樣一副驚喜的樣子。他甚至預料到,以王曉璐的性格一定會把他暴打一頓,然後才跟個狗皮膏藥似的,賴著他去吃好吃的。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激動了一路、忐忑了一路、憧憬了一路,最後迎接他的,會是這樣一副震碎三觀的畫面。
那幾秒鐘,他的腦袋空空如也。
即使在寢室樓下,他就看見了兩人手牽手,但心裡始終抱有一絲期盼。
雖然他找不出任何理由,可以解釋女朋友和另一個男生手牽著手,但總覺得會有萬一。
萬一呢?萬一她有一個我想不到,但是也能說得過去的理由呢?
可是直到他們進了賓館,他的最後一絲奢望也化成了泡影。
然後,巨大的憤怒吞噬了他。
他跟個瘋子一樣,望著賓館上方亮堂堂的一盞盞窗戶,眼裡要漬出血來,掏出手機給王曉璐打電話。
沒人接。
又打,還是沒人接!
他一連打了十幾個,都是沒人接。
他絕望了,一個坐在賓館門口,眼淚忍不住地嘩嘩流。
路邊人來人往,繁華的大都市也阻擋不住人們看熱鬧的閑心,所有人的眼神都往他這邊瞟,竊竊私語,有的甚至笑出了聲音。
秦興全然不覺,就在那坐著。
這一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的,甚至於後半夜自己還能用殘存的理智找間酒店住下,而不是買把刀衝進去砍人,如今想來都讓他震驚不已。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才接到了王曉璐的電話。
他猶豫了許久,還沒接通,無邊的憤怒就讓他想把這個女人給活活掐死!
可是他忍住了,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王曉璐語態焦急地解釋昨晚的失聯,理由自然是和室友出去吃飯唱歌,手機靜音了之類。
秦興安安靜靜聽她說完,竟然沒有打斷。
他沉默,一直沉默,一直到王曉璐生氣喊他的名字,他才冷笑了起來,瘋了似的大喊:「王曉璐,你跟別人滾床單,爽嗎?」
電話那頭,是長達十幾秒的停頓。
後面的事,就是整整一天一夜的折磨和撕扯。
王曉璐痛哭解釋,秦興抱著對峙報復的心態見面。
往常,王曉璐一哭,不管兩人吵得多凶秦興都會立馬心軟,可是這次,這個女生在自己面前哭到喘不過氣,他的憤怒也不減分毫。
這場紛爭的最後,王曉璐從過錯方變成了受害方,開始痛斥秦興的冷暴力和沒擔當,開始訴說自己在京州兩年的孤單和對別人成雙入對的羨慕,開始翻舊賬指責他當初不該一意孤行報海城的大學,等等。
兩人吵了整整一夜,最後秦興落荒而逃。
秦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其實落地海城還是上午,自己一個人在陌生的街道像個孤魂一樣遊盪。
手機關機,沒有任何人打擾。
他甚至想到一死了之,可數小時的冷靜讓他的理智回歸了幾分,最終放棄了這條絕路。
最後,他在夜幕里打了一輛車,回到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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