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兩柄一品寶劍
飛劍起,長空一劍,劍光可去天涯!
天上星斗如墜星光,就如有白衣的劍仙俯身落目、手捏劍指。劍光乍起,悄無聲息間便從四方酒肆中消失不見了。
太玄宮中,有人頷首輕笑。
青雲街上,姜白石趁著夜色盤坐在白牛旁邊,喂白牛吃草。白牛原本在安然吃草,可這神獸眼中閃過一抹流光。
姜白石似有所覺,這位大伏首輔大人身後,那位看似農家的漢子也不由抬頭遠望
「陸景登了一場天關,照見了天王、太白二星也就罷了,竟然還悟了這傳聞中的
太白劍光······
得悟太白劍光者,人間不過一位四先生紀塵安罷了。」農家漢子開口感嘆。
姜白石咳嗽幾聲,有氣無力說道:「夫子登天時,天將為他開天關,太白與他低聲語。
這陸景登天,其實也同樣如此。這······其實是一件好事。」
農家漢子略有沉默,繼而頷首:「這對先生的棋局而言,是好是壞?姜白石放下手中的草料,站起身來探手摸了摸白牛的牛角。
「我手下的棋局也已經定型。
上至天闕,下至人間,還要加上那虞淵、煬谷、雷劫海、陽劫海,俱都入我局中。
這對老朽而言已是極限,我也命不久矣,自我死後,棋局若成自然最好,棋局若不成,我不過也只是一捧黃土,又何必顧慮那許多?」
「我已儘力,造化在陸景身上,變數也在陸景身上,造化也好,變數也罷都已經與我無關。」
姜白石仔細撫摸著白牛的牛角,過去幾息時間,他才佝僂著身軀轉身回了東堂。那農家漢子看著姜白石佝僂的身軀,心中不是滋味。
哪怕是在靈潮之時,天上仙人盡落人間,這位曾騎白牛遊走鄉野,後來又成為大伏首輔大人的老人都不曾這般頹敗。
「無數光陰中,人間難道就沒有勝過一次?」農家漢子心中自問。
當今的人間,有崇天帝,有大燭王,有重安王,有大公孫,有幾位蓋世的將軍,有姜白石、韓辛台,還有天下九甲,以及萬千修為強橫者。
可就算是這等的人間,聖君不可為聖,仍然要以棋局謀算天闕。這般的天地下,人間不知何時能勝?
就在農家漢子心中思緒閃爍之際,那直去太玄京以外的劍光,突然間閃爍輝光。
原本跪坐在地上吃草的白牛也站起身來,它身上元氣縈繞,可緊接著這些元氣紛紛流逝,朝著大昭山飛去。
農家漢子一身氣血便如同沸騰的岩漿,他抬起頭來看向劍光閃過的地方舉起手來。
這農家漢子似乎是想要握住天地間騰飛的元氣,可那些元氣卻透過他的指縫,紛紛朝著大昭山飛走了。
「是那傳說中的人間元星。」
農家漢子眼中氣血閃過,當他玄功運起,看上大昭山。
卻見大昭山上,有一尊天王化身屹立於高峰。
那天王化生身居太白星斗下,劍氣遊盪天王身!漆黑的天王身軀高越十丈,威嚴無雙。
當他手捏太白劍光,刺目的劍氣飛揚,玄妙之處天神莫測。「這並非扶光劍氣,這是太白劍光。」
農家漢子似乎想起了什麼,眼神忽然有些鄭重。他轉過頭去,也入了東堂。
東堂中,姜白石一如既往的坐在青花椅上,他艱難地支撐著虛弱的身軀假寐。農家漢子走到姜白石身前,想要開口,又有些猶豫。
可他不過猶豫了二三息時間。
姜白石卻輕輕擺了擺手:「我死之後,若陸景不曾成為斬仙的快刀,你可投他。方丈和尚與趙青陽相對而坐。
神秀和尚有些無奈的給二人倒茶。
澄慧換了一身道袍,見方丈與趙青陽遲遲不願離開,也不得不下廚為二人準備一些齋飯。
一位是大雷音寺高僧。另外一位是真武山道劍。
二人俱都有不凡的身份,修為比起尚且年輕的大昭寺佛子還要強出太多。他們就這樣坐著,一語不發,目光卻不斷碰撞,似乎在進行著某些交鋒。「景國公照見勾陳,照見鯤鵬,與我道門自有緣法。
自從平等鄉補天將軍一事之後,大雷音寺已經不收俗家弟子了,你們難道還指望景國公削髮為僧?」
足足過了半晌,趙青陽忽然開口,他話語中戾氣十足,說話時反而不去看那方丈和尚了。
方丈和尚卻呵呵一笑,側頭問趙青陽:「你會鑄劍?」趙青陽坦然搖頭。
方丈和尚又道:「濟緣大師的舍利子自蘊盪世劍光,神鬼妖魔不得近身。我鑄劍時,只需刻經文於寶劍上,景國公便是濟緣大師的在世傳人。
真武香灰雖好,你可有法門令景國公輕易明悟那香灰中的劍氣?」
方丈和尚說到這裡,又詢問趙青陽:「說起來,這一爐香灰孕育的又是哪一道天地劍光?」
趙青陽回答:「是劍光五雷君。」
方丈和尚一愣,繼而眯著眼睛哈哈大笑,富態的臉頰一抖一抖。
「五雷君自然強橫,可這劍光偏偏猛烈剛強,千年以來真武山得悟此劍光者,無一不是八境天人。
道兄帶著這樣一爐香灰來此,不知是太過重視景國公,還是太過高看景國公。」趙青陽揮了揮拂塵,驅趕了幾隻蚊蟲。
「我真武山既然敢尋景國公尋一遭機緣,自然有降服五雷君的法門,更何況你莫要忘了景國公映照勾陳元星,天生便與我雷法有緣。」
方丈和尚卻並不擔心,只是自顧自的搖頭。
「元星終究是元星,道門擅長馭雷之法,並不代表勾陳便歸於道門。
若是此理,我雷音寺大佛曾見景國公映照天王元星,天王曾傳是佛祖坐下護法,景國公豈不是更與我佛有緣?」
趙青陽、方丈和尚沉默則已,二人開口便是冷嘲熱諷,渾然不似兩位出家人。
「師兄,這兩位大雷音寺、真武山的師兄說起話來夾槍帶棒,哪裡有半分得道之人的影子?」澄慧壓低聲音對神秀和尚說話。
神秀和尚也悄悄對澄慧說道:「這是爭機緣來了,大雷音寺和真武山自然要派做派強硬的弟子,若是萬事相讓,陸景先生這樣的好機緣豈不是要歸他人了?」
晨會一邊揉著麵糰,一邊冷笑說道:「陸景先生都不願理會他們,與陸漪施主離去了。
我看啊,無論是真武山還是大雷音寺,都無法與陸景先生結下善緣。」神秀和尚也是煞有其事的點頭。
「陸景先生行事向來秉持自己的氣性。
方丈師兄和青陽師兄說是為結善緣而來,可無論是那舍利子,還是那香灰都要靠各自的道統傳承才可駕馭。
這無異於讓陸景先生承他們的法,加深與他們的聯繫。」
「不過啊······」神秀和尚頓了頓,語氣中有些感慨:「那濟緣舍利以及那五雷君香灰,俱都極為珍貴。
要是用來鑄劍,再配上太沖龍君的天龍骨,煉出的寶劍,一定是一柄一品寶劍。趙青陽、方丈和尚大眼瞪小眼。
方丈和尚打算在這大昭寺住下。
趙青陽似乎是在賭氣,也無有離去的打算。澄慧正在做飯。
神秀和尚剛要為二人添茶。
卻見天空中,一縷劍氣迎著月色而來!
方丈和尚、趙青陽、神秀和尚俱都有所覺。
他們紛紛抬頭。
卻見一道劍光迎著西風而至。萬里西風因此生出白光。
白光乍現於空,立起群峰。
似乎有神人持劍,直來大昭山,滾滾元氣凝聚,剛柔相會氣均勻,妙在無過混沌。
天地間元氣翻騰,猛烈的氣魄似乎受一種劍魄指引,凝聚於虛空。天上星光落下,照在凝聚的元氣上。
那元氣就成了一尊法身。
那法身漆黑威武,探出一隻莫大的手掌,指縫中卻有劍光流轉,熾盛劍光熠熠生輝。
方丈和尚、真武山趙青陽俱都睜大眼睛,抬頭看著天空那巨大的天王法身。也正是在這時。
那天王法身忽然口吐人言,卻是陸景的聲音。
「既然是贈禮,大雷音寺大僧舍利,真武山真武香灰·······陸景便俱都收了。他日,陸景必然持劍以還。」
那天王身開口。
手中那一縷劍光飛起!
這劍光燦爛,玄妙非凡,光輝直去三百里。這一瞬間竟然照的整座大昭寺都亮如白晝。「太白······劍光?」
趙青陽握了握拳頭。
他只知陸景照見太白,映照太白元星,卻不曾受太白星君傳劍光!「天上映照太白者,莫說其他,便是那太白樓中也有幾人。
可其中又何曾有人得悟太白劍光?」趙青陽嘆了一口氣。
方丈和尚愁眉苦臉。
一旁的神秀去探過腦袋來:「二位師兄,你們趕路趕急了。
陸景先生不久之前去了一遭章吳道洞山湖,就曾用出過著太白劍光,你們不曾聽說?」
趙青陽、方丈和尚對視一眼,俱都搖了搖頭。而當那劍光懸空。
趙青陽沉默一陣,探手間手中便多一尊香爐。
劍光捲動,香爐中香灰化作點點光輝,被那劍光席捲而去。方丈和尚冷眼以觀。
見那香灰中,自有神人手握雷霆,化作劍光重重乍起於空。
忽然間,天王身大手落下,手中亦有雷光盎然,與太白劍光合流,刺入一粒粒香灰中。
那孕育猛烈雷霆之氣的香灰,竟然就此沉寂。方丈和尚咬牙。
卻見站在山峰上的天王身探過頭來看向方丈和尚。
方丈和尚無奈,心中暗道:「人無信不立,更何況是一座宗門?」他手腕翻動,一顆淡黃色、圓滾滾的舍利子飛上虛空。
「要壓服李修緣大師的盪魔劍光,應當也不容易······」方丈和尚思緒還未落下。
天空中又有一道劍光劈落下來。卻是那扶光劍氣。
劍出扶光,大日東升,一切魑魅魍魎似乎俱都要顯形於此。
原本氣勢洶洶,大放光輝騰飛上天,似乎要蕩平天下一切妖魔的舍利子忽然間光芒黯淡,慢悠悠飛落,飛入天王身眉心中。
方丈和尚身軀一僵。
一旁咬牙的趙青陽卻忽然指著方丈和尚哈哈大笑。
「看來這盪世劍光,與景國公的扶光劍氣有異曲同工之妙。
劍光遇上劍氣,景國公想要讓盪世劍光為他所用,比你我想象的更容易。方丈和尚沉默一陣,最終眉頭舒展開來。
「無論如何,善緣還是結下了,只是不如你我所想的那般深重。陸景前途非凡,他既是大伏國公,又是蓋世的少年劍甲。
他要鑄劍,便只有大雷音寺、真武山知曉了消息送上寶物,這也算是一件好事。趙青陽點了點頭,又問道:「你不去為景國公鑄劍?」
方丈和尚搖頭:「一位前輩已經入玄都,就是為鑄劍而來。」
趙青陽大為疑惑:「你可要想清楚了,為陸景鑄劍,有天龍白骨,又有舍利子、香灰,必然可以造出一把名列天下前二十的名劍,可以讓你方丈名垂千古。」
「出家人,也就不期盼什麼名垂千古了。」方丈和尚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我去鑄劍,可以造出一把天下前二十的名劍。
若是讓他前輩鑄劍,他也許可以鑄出一把天下前十五的名劍。
甚至······他可以突破自身枷鎖,登上又一座巔峰,我何必與他爭搶?給他一個攀登巔峰的機會,讓我人間添一位鑄劍大師豈不是更好一些?」
趙青陽眼帘微垂,眼中透露出來的光彩中有些敬佩。
一旁的神秀和尚去探過頭來,詢問方丈和尚:「師兄,你是明知你搶不過那位鑄劍的前輩吧?」
方丈和尚原本悲天憫人的表情頓時凝固了,他擺了擺手,怒道:「我來大昭寺做客,你連一頓齋菜也不給我備?」
……
四方酒肆中。
屠仙黑金自遠空飛來,收回劍鞘。
陸景鄭重的站起身來,向安弱鹿行禮。「先生,不知何時鑄劍?」
安弱鹿、孫伯淵二人愣愣的看著隨劍光而來的一枚舍利子,一爐香灰。直至過去好幾息時間。
安弱鹿這才反應過來,他連忙起身,雙臂大開,繼而雙掌交疊,也向著陸景行禮繼而拿出紙筆。
「國公,除去這香灰、舍利子,可還有什麼寶物?」「還有一副天龍骨。」
陸景直起身來,神色不改。
安弱鹿咬牙,頷首,記在草紙上。
陸景又道:「還有八百斤東土山精、一枚天祿火種。」安弱鹿再度頷首。
陸景繼續說道:「有一千四百枚真龍龍珠,可煉精華入其中,以備往後斬龍之用。」
安弱鹿心中嘆了一口氣。
他煉此劍,只怕是要得罪天下龍屬,可他依然沒有絲毫猶豫,將一千四百枚龍珠記錄下來。
「還有······兩柄一品寶劍。」
「兩柄一品寶劍。」安弱鹿正在以毛筆記錄,當他剛剛寫下第一顆文字,又察覺到些許不對。
這位鑄劍師抬起頭來,望向陸景:「兩柄······一品寶劍?」一旁的孫伯淵瞳孔微凝,也注視著陸景。
陸景長吸一口氣,重複說道:「兩柄一品寶劍。」太玄宮中,崇天帝抬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