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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於我龍屬而言,是為不公

  太玄宮宮道悠長。


  陸景走在宮道上,看著一旁華麗輝煌的建築,多少有些恍如隔世。


  端坐在太玄宮中那位君王,在諸多典籍里被稱之為聖君,早在數十年前,在他執掌之下,大伏蒸蒸日上,連滅周遭十餘國度,又以長公主和親之名,將西域三十六國納入掌中。


  那時的大伏有重安三州大軍,有重安王麾下八萬騎虎軍,有十八萬神關軍,又有大柱國蘇厚蒼麾下三十萬大伏玉龍軍。


  而這並非大伏所有力量,近幾十年來,這座定鼎四甲子的繁盛國度,又湧現出中山侯、冠軍大將軍、神關將軍徐白河、魏玄君魏無疾等等諸多強者。


  除了強盛軍力以外,大伏幅員遼闊,出產豐厚,能養出十餘萬萬子民,看是國力強橫,繁華無雙。


  可是近十餘年以來,大伏災禍連綿,無數百姓流離失所,阻擋泰國大軍的重安三州卻被逐漸邊緣化,聖君甚至不聞不問,讓重安三州自生自滅,為大伏立下汗馬功勞的重安王時至如今也還躺在床榻上……


  尤其是河中道災禍連綿數載歲月,被稱之為聖君的崇天帝卻似乎視若無睹,除卻太樞閣幾次提出賑災事宜之外,大伏朝廷、聖君崇天帝好像無法從根源解決河中道災禍……


  隨著陸景修為漸強,他那雙看天下的眼睛也得以看到更多隱秘。


  此時此刻,他走在太玄宮中,舉目望向虛空,元神溝通人間元星,卻可清晰地察覺到這太玄京中,隱藏著一股股粗壯至極的氣魄。


  這些氣魄若隱若現,卻籠罩整座太玄宮。


  尤其是那太先殿中,一條如若山嶽一般的氣息脈絡環繞太先殿,神秘、強橫,而又可怖。


  人間三道元星神通……


  在人間、遊人間、見人間。


  通。份一正陸錄感股顧深,可養陸景元神、劍氣、劍魄、神

  也令陸景入太玄宮,可見宮中不凡。


  「這些宮中強者,想來便是大伏最強的依仗……就比如我之前等待觀棋先生出宮時,想要收我為徒的那位黑衣青年………」


  「而且聖君依然執掌太玄京數十年,面容卻並無絲毫蒼老之意,作為大伏君王,又能活過靈潮動蕩,他的修為卻不知何其強盛。我可見人間百氣,看太先殿時,卻只能看到那些神秘氣魄,可那些氣魄,卻絕非來自王氣。」


  「聖君有這般能為,河中道卻受災七年之久,大旱下足足死了數百上千萬人。


  這……又是為何?」


  陸景思緒及此,眼神更加深邃,他走向太乾宮的步履不急不徐,十分堅定。


  「身在人間,許多事並非一蹴而就,還需見人間、遊人間,萬般神秘,總有揭開的那一日。


  陸景一路來臨殿前玉階,卻見到偉大的太玄宮中,已然整齊站立著許多大伏朝臣。


  能夠前來參加朝會的,都稱得上地位尊貴,權力在握。


  陸景舉目看去,帝座上空空如也,而那太乾宮中又有許多熟面孔。


  比如太樞閣首輔大人姜白石便站在最前,緊隨其後的是次輔盛如舟。


  聖君特許,不需要每日上朝的褚國公、南國公赫然在列。


  除此之外,陸景在武將一列中看到了一位他頗為熟悉的人物。


  便是大柱國蘇厚蒼。


  早在去年年中,北泰威壓漸盛,大上將申居親自率領大軍威壓西方邊境,冠軍大將軍獨木難支,大柱國蘇厚蒼率領十二位將軍,率領大伏玉龍軍前往鎮西都護府。


  時光匆匆,仔細想起來這件事情已經過了大約一年之久。


  原本前去鎮西都護府的大柱國蘇厚蒼已然歸來,正站在武將之首列。


  除此之外還有太玄京各等衙門,皆在這殿宇中等候,等待聖君凌朝。


  此時,那傳令的貂寺已然傳來消息,聖君會晚上半個時辰上朝,於是朝中各位大人也放鬆下來,彼此交談朝中各項事。


  而陸景並無官身,等他來到殿前玉階,那一位赤衣貂寺已然在前等候。


  「先生,且在此等候片刻,等到了聖君臨朝自然會召見於你。


  「聽召的尚且有西域彌國舞祀將軍扶雲昭,以及年少的彌生王。


  這年老的貂寺開口,又朝一旁看去。


  陸景循著他的目光看向遠處,卻見十餘丈外,有兩位貂寺打著華傘,那傘下一位頭戴高冠,看似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穿著一襲披肩望向陸景。而少年身旁,又有一位身穿紅甲,褐色長發紮成長辨的將軍。


  二人同樣站在殿前。


  正在這時,陸景身後又有腳步聲傳來。


  卻見東海、南海兩位龍王步行入宮,除此之外,那陳家家主也帶著陳元都來臨殿宇之前。


  在這宮中,兩位龍王、陳家家主皆對陸景視若無睹。


  那位一身滄桑書卷氣的陳家家主也只是朝著陳元都輕輕領首,繼而走入殿宇中。


  兩位龍王受大伏親封,按照大伏官秩,這兩位龍王乃是國公位格。


  而河中道陳家做為河中道八大世家之首,其中又出了一個亞聖,在河東、河中、河北一帶讀書人心中又有極高的聲望。


  早在夫子尚在,不曾登天之時,聖君就曾經親自執筆,為陳家亞聖寫下牌匾。


  「厚聖公。


  又賜給陳家家主隨時可上殿中覲見、進言之權。


  再加上經年已久,河東世家勢力錯綜複雜,盤踞於大伏上上下下,便是此時在這宮中大臣里,不知又有多少世家子弟。兩位龍王、陳家家主俱都入了宮中,自始至終不曾看陸景一眼。


  兩位龍王面色平靜,可那眼神中卻帶著若有似無的殺機。


  這兩位龍王此來太玄京,目的不言而喻。


  陸景據盡西雲海龍宮一事,早已經傳遍太玄京。


  所以當兩位龍王步入太乾宮中,朝中大大小小官員的目光俱都落在兩位龍王身上。


  兩個龍王身後,便是陳家家主。


  陳家家主踏入殿中,便是季淵之、李慎這等文名遠播的大儒朝官都站直身軀,朝著河東世家之主行禮。


  於是,太乾宮中原本的竊竊私語,終於有了些許變化。


  那兩位龍王中,東海敖寒關此時卻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陸景,繼而邁步朝前,越過眾多大臣,來到太樞閣首輔姜白石前。這位老人此時已然坐在殿宇側方的紅椅上,方才不過站了盞茶時間,就已令他喘息不斷。


  這位宰執天下數十年時間的大伏首輔似乎已走到暮年,他原本包含天下的眼睛也已變得黯淡無光,臉上溝壑縱橫,透露著深深的疲乏。「首輔大人……」


  可即便如此,頗為傲氣的敖寒關依然站直身軀,朝著姜白石行禮,一躬到底,不曾有絲毫怠慢。


  「龍王……」姜白石原本緊閉雙眸,直到這龍王向他行禮,他才緩緩睜開眼睛。


  「還不到四方海見聖君的時候,不知龍王為何前來太玄京?

  姜白石發問,原本吵鬧的殿宇中忽然變得安靜下來。


  南海風住壑白衣飄飄,也來臨姜白石身前,這一位龍王依然恭恭敬敬向首輔行禮,繼而道:「首輔大人,靈潮之時,大伏五方海也曾抵禦天闕也曾經想要為人間留下靈潮果實。


  那時,聖君曾經允諾五方海,令五方龍宮興建龍宮,受百姓香火,食邑五方海,又助我大伏龍屬不受海上妖國侵襲。


  那時我還記得姜首輔在青雲街上,親自宴請我等龍王,以謝我龍宮灑落的龍血。


  可如今,不過只是過去了數十載,五方龍宮中,北闕海龍王死於非命,長了一隻神龍角的三太子北闕沐也被人斬去了神龍角,斬去了四龍足,自此跌落塵埃,北闕海其餘太子爭奪權柄,亂成一團……這些暫且不提。


  就在數月之前,卻有人元神入西雲海,斬滅西雲海上千龍屬,龍宮被毀於一旦……就連曾為人間出力,因此而跌落境界,自元神純陽跌落為照星之境的西雲荊,也被人借外力斬殺。


  首輔大人,我等乃是大伏臣屬,大伏朝廷曾許諾我等龍屬良多……」


  「可如今,大伏龍屬遭此厄難,那罪魁禍首卻還安然站在宮中,等候聖君召見,這……於我龍族而言,是為不公!」


  風住壑聲音柔和,可那柔和中卻帶著刺骨的冰冷。


  五方海中,以太沖海為最強,太沖海之後便是東海。


  東海不論是龍屬數量,又或者龍屬戰力,都要遠勝於西雲海,更不必提早已沒落的北闕海。


  南海論及實力不如東海,可是南海卻頗為特殊。


  因為大伏南海與北秦朝落海交界之處,懸浮著一座同樣特殊的島嶼。


  那島嶼名為落龍島,島上有一條自天而降的老龍……


  正因這老龍的存在,大伏對於南海的執掌即使已然名存實亡。


  若是在北秦尚未崛起之前,大伏自然會比現在更強勢,可現在北秦漸強,南海每年的朝貢又只多不少,大伏自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所以此時這南海龍王徐徐開口,語氣中的冰冷不加掩飾,殿宇中許多人俱都沉默下來。


  大柱國抱著雙臂,閉起眼眸,不曾多遠。


  南老國公、褚國公只是回頭望向陸景。


  南海龍王風住壑開口,並不避諱他人。


  那殿宇之外的陸景自然也聽到了龍王的話。


  可他似乎並不在意,此時此刻,那彌生王眼中泛著好奇,帶著那位女將正向著陸景走來。


  殿宇中的姜白石神色如常,他抬起頭來,仔仔細細看了兩位龍王一眼,卻出人意料的沒有回答南海龍王的詢問。


  這位大伏首輔反而轉過頭來,望向一旁的陳家家主。


  「探聖家主上朝,也如兩位龍王一般頗為難得,仔細想起來,你似乎十餘年都不曾入玄都了?

  姜白石發問。


  陳家家主陳探聖也朝前邁出幾步,來到姜白石面前。


  「首輔大人,一別經年,這太玄京中卻並無什麼變化。


  陳探聖語氣平靜,道:「昔日探聖眼見太玄京改風易俗,禮樂也與之前大有不同,再加上我當時年輕氣盛,便與那觀棋先生立下賭約,自此他在這太玄京中,我便不再入京。


  不曾想,這一次我倒是毀約了。


  「而探聖之所以不顧臉面入宮覲見,是為了進言。


  此時聖君未至,探聖不願多言。


  姜白石望著眼前河東世家家主,渾濁眼眸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


  「家主是想要彈劾書樓?」姜白石詢問。


  朝中諸多官吏卻俱都一征。


  早在數月之前,陸景犯下屠殺龍宮之事後,陳家少主陳元都就曾經前來宮前,擊打著登聞鼓,狀告陸景飛揚跋扈,持律持劍行兇,狀告陸景便是有執律之權柄,也絕不可私自屠殺龍宮。


  正因為有這件事,朝中諸多官員還以為陳家家主進京,也是為了陸景一事。


  直至姜白石說出這般話語,他們這才有些許明了。


  「陸景呼風喚雨,解河中道之災厄,拯救了萬千生民,功德在於千秋。


  「河東世家若是與陸景為難,民間百姓乃至天下士子必然會對河東世家心生厭惡,哪怕有亞聖在,也難堵天下悠悠眾口。


  換句話來說……


  因為陸景之功績,河東世家已然不敢在與陸景為難了。


  可是河東世家與書樓間的理念之爭由來已久,現在陸景這位書樓先生已成大器,原本僵死的觀棋先生,又極有可能因為陸景自鹿潭中所得的那條天脈起死回生……


  若是河東一脈再不做些什麼,恐怕河東再難歸正統。


  「書樓在太玄京建樓之時,曾經許諾朝廷,書樓在太玄京中一日,便只以教書育人為者,絕不參與天下紛爭。


  書樓便是書樓,並非宗門,也並非教派。」


  「可如今,因為鹿潭之爭,九先生帶著書樓二層樓的關長生,離開太玄京,踏著觀棋先生的祥雲,遠赴河中道,甚至拔劍殺杜家杜衡……這難道不是天大的罪責?」


  陳家家主平靜開口,娓娓道來。


  姜白石靜靜地聽著,直至幾息時間過後,他蒼老的臉上突然露出幾分笑意。


  「不如叫那陸景上來,仔細問一問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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