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k】

  稚嫩孩童的聲音,伴隨著白鶴震翅擊雲之音,傳遍河中道。


  那孩童的聲音並不高亢,甚至因為飢餓而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偶爾還伴隨著輟泣。


  如行屍走肉一般,跟隨著浩蕩災民人流,一同走向遠處的人們也轉過頭來,看著那身上散發著光輝的白鶴。


  「吃人的龍、不管不理的大人們、走不出去的河中道……」


  有人感嘆,眼中毫無光彩。


  「這寫文章的大人,要給小民申冤,要在長柳城中斬龍?」


  河中道廣大,從北到南足有八千里。


  即便是享譽天下的名馬,奮力疾跑,中間還要休息,穿越河中道足足需要七八日光陰。


  神火修士以神火駕馭元氣、駕馭劍光,也同樣如此。


  唯獨第七境修士更快。


  照星修士元氣無竭,速度奇快無比,駕馭一道玄光,也許只需四五日就可橫穿河中道

  神相修士要略慢一些,若長途奔行,需要翻山越嶺,若以氣血引動元氣,速度也自然不如照星修士那般快。


  陸景的白鶴飛的則更慢些。


  可當白鶴飛遍河中道,帶來陸景那道檄文。


  河中道中眾多強者,反應各異。


  大昭寺唯一的佛子神秀和尚與那小沙彌澄慧,正蹲坐在一處河道旁,看著乾枯的河道一籌莫展。


  「看來在鹿潭顯現之前,我和你都要餓死了。」


  神秀眉清目秀,模樣極為端正,此時此刻卻愁眉苦臉,飢腸轆轆。


  澄慧一身青藍色的布衣僧袍,正要說話,卻看到天上那一隻白鶴,繼而又聽到那稚嫩的聲音。


  神秀和尚似乎忘卻了心中想要吃肉的灼熱念頭。


  抬眼看著白鶴羽翼上的文字,不言不語。


  澄慧比起神秀還要秀氣嬌小,她聽到陸景檄文中細數龍屬之惡,柳眉蹙起。


  「師兄,龍吃人,和你我吃那些魚蝦一樣嗎?」


  「都有罪孽,可能

  也不一樣。」神秀語氣變得有些嚴肅,認真對澄慧道:「人不光有命,有所思所想,且有親情羈絆,更是你我的同類。


  龍屬肆意食人,以人作為血祭之物,站在人的角度,自然不好。」


  澄慧鬆了一口氣,連忙點頭說道:「說來也是,昨日師兄與我還遇到那隻兔子精,若只為口腹之慾,烤了那兔子精也好,可她既會說人話,與人無異,實在下不了口。」


  「可那些龍……為何就願意吃人?」


  「是為了滿足自身的私慾。」神秀教導澄慧:「私慾有大有小,如果為了一己私慾行萬千殺戮,殺的還是有所思所想的平凡小民,難免令人有些不恥。」


  澄慧眉頭略微舒展,眼中卻閃過些厭惡來:「師兄,澄慧懂了,說起來,幾次前來大昭寺看望重山施主的陸景先生真是膽大。


  龍,看起來便那般兇猛,他卻殺了這麼多條龍。」


  神秀也點頭:「確實如此,只是這裡是河中道,並非太玄京……陸景先生這麼做,難免有些危險。」


  澄慧欲言又止。


  神秀瞥了她一眼,忽然探手。


  他手中多了一桿魚竿,這魚竿頗為簡單,只是一根竹子配上些絲線,魚竿的魚鉤卻泛著一重不一樣的光。


  「怪不得這幾日,總能見龍屬攜雲霧而來,陸景先生可敬,這些自命高貴的龍又令人厭惡,既如此……我們便去長柳城外,以這魚竿垂釣,釣一釣真龍。」


  澄慧跟在神秀身後,突然有些猶豫:「師兄,伱我是為了鹿潭機緣前來河中道,如今又要釣龍,若是被主持知道了……」


  「知道了又何妨?」神秀和尚眯著眼睛笑:「這幾日我額頭與背脊一直冒汗、發冷,最初我只以為是不曾吃肉的緣故。


  如今見了這檄文細想起來,其實是因為我怕了這河中道,怕了這河中道中隨處可見的腐爛的血肉、散落的白骨。


  我本以為這血肉與白骨來源於天災,現在看來,河中道遭難之時,還有諸如那太沖海大太子一般的魍魎,在其中作祟。


  出家人慈悲為懷,平日里飽一飽口福也算罪過,就只好釣一釣龍,削減些罪孽,也試著還天地一番清朗。」


  澄慧眼睛晶亮,看著這自小陪她一同長大的師兄。


  也許正是因為師兄心中這一份純粹的慈悲,她才會在那一處亂葬墳中,一眼看到活著的自己,才會壓住自己心中的恐懼,從死人堆中將自己挖出,抱回活生生的人間。


  大昭寺的和尚要釣龍。


  大雷音寺那長發行者也聽到白鶴傳音,聽到其中的檄文。


  他背上的觀音像不知何時,竟然皺起眉頭。


  長發行者回想著檄文,背負著皺眉的觀音像,一路來到一處山巔。


  他將觀音像小心放在兩處山石之間,又搬來另外一座山石遮掩。


  旋即脫下身上的行者服,換上一套平民衣裳,看起來平平無奇,便如同鄰家勞苦的憨厚長兄。


  他一身布衣,將長發隨意豎起,這才雙掌合十,向那觀音像行佛禮。


  「既要開殺戒,不可以以行者面目示人。」


  「弟子生來便是小民,如今換回俗家衣裳,也去那長柳城中走一遭,瞧瞧原夏河的枯骨,究竟是否如這位大伏白衣所說的那般。」


  長發的行者行禮之後,正要轉身,眼神卻被山下的景象吸引。


  卻見山下的平川一片瘡痍,大地乾涸龜裂,百里無人煙。


  「佛說天下之人皆有慈悲之心,可河中道都已這般模樣了,這些真龍為何還要雪上加霜?」


  ——


  徐行之身後的邪刀蠢蠢欲動,他按著背上的邪刀,一路前行,耳畔傳來幽幽魔音

  那邪刀似乎在告訴他,恰好藉此行殺戮之事,飲真龍之血,連同那陸景一同殺了,以成大道。


  徐行之眼神卻十分清澈。


  「我父在邊關打生打死,每日飽飲敵血,又是為了什麼?」


  「這世道不可能更好,卻也不至於變得這般壞,他若在此,應當也會去那葬龍城中。」


  與他一般念頭的,還有一隻持大劍的白猿。


  這隻白猿不知來自哪裡,他聽到陸景二字,眉頭微挑:「陸景,便是袁鑄山歸來時,時時提起的那位少年先生?」


  「且不說其他,既然是袁鑄山的先生,我就不能坐視不理。」


  「而且,這些爬蟲自落龍島老龍降臨人間之後,就越發猖狂了,正好殺一殺他們的威風。」


  「斬龍檄文?快哉!我大猿劍便喜歡這些文縐縐的東西!」


  ——


  平等鄉年輕的天王肩膀上那一桿大旗迎著風不斷飄揚,獵獵而動。


  大旗展開,可見黑底之上,有兩枚靈光閃閃的大字。


  【明光】!

  明光旗隨風舞動,明光天王還手裡還捉了一隻白鶴。


  他細緻的看著這白鶴,覺得這白鶴倒是頗為奇特。


  良久之後,明光天王隨意一握,手中的白鶴化為一道道筆墨白光,繼而煙消雲散。


  「大將軍與大天王倒是頗覺得這陸景可入平等鄉,成我平等鄉扶光東王,如今他觸怒了龍屬,倒是可以去看看他的斤兩。」


  ——


  白雲渺看著那靈動的白鶴,看著白鶴羽翼上的文字,心中若有所思。


  虞七襄靜靜的聽著陸景的檄文,眼神變得柔和起來。


  「陸景先生便是這樣的。」


  虞七襄低聲道:「太玄京比起這天下所有的城池都要來的繁華,只是我卻不喜歡太玄京中那些大人們。


  有些大人太過深沉,心中好像總是顧慮著這天下的大事,形容匆匆。


  有些大人縱情山水詩文,提筆寫盡天下繁盛,卻不願意低頭看看太玄京以外的世界。」


  「唯獨年輕的陸景先生不同,而且……他與我母親是好友,白姐姐,我要去長柳城中,你……」


  虞七襄有些猶豫:「你隱瞞身份,卻並非前來尋找鹿潭,如果去了長柳城,被人識破身份,再加上有崇天帝命令在此,難免會招來禍端。」


  神色溫柔,黑髮攜著白衣一同飄動的白雲渺卻搖搖頭。


  「既然你這般敬佩陸景先生,而他又救過你的性命,我也要隨你一同前去。」


  「大不了等此事之後,我便從河中道中離去,回歸燭星山,不參與這鹿潭之事。」


  虞七襄仍然在猶豫:「只是這樣一來,姐姐找人的事……」


  「七襄,你也是我燭星山大聖。」白雲渺溫柔的笑:「你曾經只身前來燭星山,又前往北闕海斬龍王時,可沒有這般猶豫。」


  虞七襄咬了咬牙,道:「北闕海龍王,遠遠不及太玄京中那些大人可怕,更不能與崇天帝相提並論。


  若真就觸怒了崇天帝,姐姐恐怕會有禍患臨身。」


  白雲渺道:「我燭星山六位大聖共進退,便是那李觀龍帶著聖令而來,我們也不曾將你交出去。


  七襄,不必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而且……我們要快些了,這裡距離長柳城極遠,我能感覺到陸景檄文中提到的那條老龍,已經入了河中道,距離長柳城已然極近,如果再不快些,你我在這件事中就起不了作用了。」


  ……


  河中道里,不缺良善的強者,河中道中的滿目瘡痍也未曾涼了他們的熱血。


  只是河中道太過廣大,當白鶴傳來消息,也是陸景寫下檄文十餘日之後。


  而這檄文所帶來的並非全然是熱血良善之輩。


  齊國稷下劍閣開陽劍座、蟒衣貂寺,正同行於河中道。


  當那檄文傳來,長柳城三字傳入齊國蟒衣貂寺耳中。


  這位面色蒼白,嘴唇鮮紅,臉上充斥著陰柔之美的年輕貂寺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光亮。


  齊國開陽劍座同樣年輕,畢竟前來河中道尋找鹿潭機緣者,都是年輕之輩。


  鹿潭也偏重於認同年輕人。


  開陽劍座看著白鶴羽翼上的檄文,皺起眉頭,道:「沒想到大伏河中道也有血祭之事。」


  蟒衣貂寺背負著雙手,眼神灼灼:「怪不得這十幾日,你我看到了數十頭龍屬穿雲而過。


  想來那些龍屬便是前往長柳城,要奪陸景的性命。


  這對你我而言,不失為一個機會。」


  「機會?」開陽劍座倒提寶劍,似乎有些不解。


  蟒衣貂寺冷笑一聲:「陸景傷我齊國太子,又助那南風眠殺了七星劍座,現在既然有老龍攜眾多龍屬前去殺他。


  我們倒是可以去旁觀一番,那老龍能殺陸景倒也罷了,萬一陸景僥倖不死,你我便可領我王之命,取了陸景項上人頭。」


  「能得陸景這樣的天驕頭顱,對於你我而言都是大功一件。


  否則等此事事了,陸景不死,出了河中道,回了太玄京,他那般天賦,只怕下一次走出太玄京,你我就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所以我說……數百龍屬殺陸景,對於你我而言是一個機會。」


  開陽劍座低頭不語。


  真龍食人,甚至構築血祭陣法,以生靈性命血肉行血祭之事,這在開陽劍座眼中也必然是一件天大的惡孽。


  大伏白衣陸景寫下檄文,邀請河中道的天驕,前去長柳城中斬龍,頗具熱血。


  便如同蟒衣貂寺所言,這確實也是一個機會。


  可在開陽劍座看來,在這等關頭,他就算不去相助於那與齊國有仇怨的陸景,卻也不該落井下石,趁人之危。


  此乃小人之舉也!

  他心中思緒萬千,意識到便如同年輕的蟒衣貂寺所言,若失了這個機會,再想要殺陸景就難上加難了。


  再過十餘載,七星劍座的仇,只怕要被擱置起來,無法輕易討還。


  「長河歸長河,高山歸高山。


  既然如此,我就去相助陸景,讓他從那些魍魎真龍嘴裡活下來,再用我這柄開陽劍殺他。」


  開陽劍座忽然開口。


  蟒衣貂寺眼中的笑意剎那間消失不見,他搖頭笑著,心中卻不以為然。


  身在齊國,卻還這般迂腐,怪不得齊淵王不喜歡稷下劍閣,也不喜歡修行一字劍意的齊國劍聖。


  ——


  葬龍城上的牌匾,還在閃爍其輝。


  夫子杏壇在陸景周遭若隱若現。


  陸景端坐在夫子杏壇上,閉目修行。


  九神持玄法調動他體內所有的氣血,讓他體內每一個毛孔都化為一座玄妙的熔爐,擠壓出厚重的生機。


  當生機與氣血相融,陸景體內澎湃的氣血正在發生著某種變化。


  一縷縷鮮紅的氣血纏繞其中,繼而化作又一縷先天氣血。


  「於夫子杏壇上修行,聞杏花、桃花香氣……」


  陸景緩緩睜開眼睛,他腰間呼風刀上縈繞著的鮮紅氣血變得越發厚重,狂風呼嘯之間,似乎有重重刀意醞釀開來,還可見春雷展動,這種精神流淌在他的氣血中。


  「在這河中道里有七十餘日時光,動用夫子杏壇也有五十日!


  時光匆匆而過,登仙體魄、夫子杏壇下,終於凝聚出了第三道先天氣血。」


  三道先天氣血縈繞在陸景軀體中,卷積著陸景的軀體,夾雜了春雷精神,讓陸景變得越發強橫。


  乃至五臟六腑都如同玄鋼一般,皮肉筋膜更是堅硬無比。


  「怪不得先天強者在戰場上,被稱之為千人敵,這般強橫的體魄,即便受到戰陣壓制,若無強者阻攔,只怕能夠斬敵上千!」


  「即便是面對真正的精銳,也可力扛一支百人軍伍。」


  陸景感知著自身強大的氣血,心中默默思索。


  長柳城以外百里。


  安霓旌、齊含章終究不曾留在葬龍城中。


  哪怕那一張檄文令安霓旌心中頗為厭惡龍屬,也想要為生靈百姓做一番事。


  可是……便如齊含章所言,人生來都有枷鎖,不可隨性而為。


  可他們並不曾離開長柳城太遠。


  不論是安霓旌還是齊含章,都想要看看長柳城中將會發生什麼。


  此事之後,這長柳城是否真就會變為葬龍城,亦或者長柳城中再添一具天驕枯骨。


  蓮厄佛子也站在不遠處,他卻似有所覺,轉頭望向一處河道。


  那蜿蜒河道盡頭,隱隱可見一道道寒光逼人,可見濃重的兵威猶如一團颶風,吹動天上的血霧。


  「是玄冰甲士?」


  蓮厄佛子在太玄京中時,曾經面見七皇子禹玄樓,也隨著少柱國一同前往燭星山。


  他自然見過玄冰甲士,當時還曾感慨於玄冰甲士身上那玄冰鎧以及玄冰槍之難得。


  蓮厄佛子就此反應過來。


  見素府中的那個殿下,也想要藉助這個機會,徹底除掉這位心頭大患。


  「我已感知到了老龍的氣息。」


  就在蓮厄思索時,安霓旌忽然轉過頭來,看一下身旁的白色古琴。


  古琴琴弦胡亂波動,竟然彈奏出一曲殺伐!

  「沒想到這條老龍來的這般快,他身後還有諸多龍屬,真龍、蛟龍游雲而來,可前來與陸景一同斬龍的強者,還未到。」


  齊含章握著手中的走龍筆,遠望這長柳城。


  長柳城內,寂靜一片。


  他卻不知,陸景該如何擋下一頭神相八重的老龍,又該如何抗衡數百龍屬。


  陸景抬眼相望,天上斗星光芒落入他的眼眸中,九顆斗星倒映在陸景眼裡,陸景舉目相望,卻看到遠處雲霧翻騰猶如雲海。


  雲海中,一條條真龍、蛟龍正在朝著長柳城而來。


  這些龍屬的最前方,一條斷去一隻龍足、鱗片黯淡無光,還缺了一隻龍眼的老龍,咆哮而至。


  老龍出雲來,一嘯動千里!


  濃郁的龍威捲起千般風暴,幾乎要吞去這長柳城。


  所幸長柳城外數百里之內,早已無絲毫人煙。


  陸景看著老龍前來。


  很多想要來相助陸景的尋常修行者,也被著漫天的龍捲迷了眼睛、壓制了體魄,無法在朝前踏出一步。


  數百龍屬之威,何其盛也?

  哪怕河中道有不要命的修行者,悲憫那些苦骨,想要來相助陸景、想要斬龍,卻因為這龍威之盛,根本無法繼續前行。


  有修為強盛者,便是能行走在龍威中,卻也步履蹣跚。


  等到他們走到河中道,也許此事早已了結。


  「七百零七條龍屬,其中蛟龍五百有二,其餘皆為真龍。」


  陸景斗星天眸第一次照出神光,便是看長柳城周遭的龍屬。


  天下河海無數,哪怕真龍血脈難以傳承,但因為真龍悠長性命,天下真龍之數也有五位之多。


  只是絕大多數真龍,都盤踞於河海江湖,會為龍王,或為湖主,鮮少顯露行跡。


  可當鹿潭機緣顯現,太沖海傳來懸賞之聲,就有數百真龍入河中,又有五百蛟龍隨真龍而來,喚起鼎盛的龍威,令長柳城百里以內,宛若一片禁區。


  陸景看到天上的烏雲已經徹底蓋住了長柳城。


  這才長長吸氣。


  「且不管那檄文是否能起到作用,那殘足老龍帶著數百龍屬前來長柳城,是我的劫難,也是我的機緣。


  除今日以外,我又該去哪裡找這麼多條真龍?」


  陸景眼神沉著,天上勾陳星光破雲落下,照耀在他身上。


  襯托著陸景元神的金色律法雷霆化作一縷縷絲線,纏繞著陸景。


  「既是災禍,也是機緣,要傾我所能,不負【葬龍】之名!」


  陸景一邊思索著,一邊探出手掌,他手上多了一把長劍,正是那把【七星寶劍】。


  七星寶劍上有七枚寶石,其中一枚寶石被應玄光挽起落龍弓射出的一箭射出裂縫,已經黯淡無光。


  其餘六枚寶石卻仍然光彩四溢。


  「這七星劍雖然是二品寶劍,卻並不適合現在的我,輔以映照七星,方可發揮出他真正的力量。」


  「可我即便無法駕馭七星寶劍,卻可以七星寶劍之利、之尖銳,再加上斗星官之命,可化作一柄斷首之劍。」


  隨著陸景思緒閃動。


  一道特殊的印記出現在七星寶劍上。


  那邊印記便如同一座月輝下的清冷宮闕,正是【廣寒印】。


  廣寒印出現在七星寶劍上,七星寶劍上頓時纏繞起一重元氣。


  元氣濃郁而厚重,陸景卻似乎人不滿意。


  卻只見他輕輕彈出一根手指。


  【向天……借元】!

  奇異元氣注入其中,又被廣寒印封存起來,那元氣在絲絲縷縷的流逝,至多兩個時辰便會流逝殆盡,可陸景卻覺得,兩個時辰……已經足夠了!


  兩個時辰以內,那條殘足老龍必會入城!


  這是他給那條殘足老龍的第一道大禮。


  而第二道大禮……


  「魍魎真龍,與妖魔無異,我讀書習字,有了學問,若懼怕這些妖魔,往日里讀的那些書,也就讀到狗肚子去了。」


  陸景端坐在龍首上,眼神肅然,揮動衣袖之間,【持心筆】與幾張草紙再度顯現。


  陸景捉下持心筆,眼神越發認真,繼而落筆於其上。


  剎那間,一道道金色的浩然氣從陸景身上散發開來。


  【正氣如虹】命格觸發,那些真龍行邪魔之事,確實與姦邪無異!

  正氣如虹命格散發金光,而陸景氣性中卻同樣有一縷縷【浩然氣】散發開來。


  若是觀棋先生在此,只怕會越發欣慰,感慨於陸景身上的浩然氣,越發濃郁了,便如同那些讀書經年,積累厚重,從學問中讀出真意的大儒一般。


  就連陸景也不曾發現,他身上的浩然氣以並非全然來自於正氣如虹命格,更多的是來自於他本身。


  讀書生浩然,是為大儒!

  陸景讀了萬卷書,如今正在行萬里路,行路途中,仗劍斬不平,知行合一……


  浩然氣就此而生。


  金光閃爍的浩然氣注入持心筆筆尖。


  陸景落筆,在草紙上寫下一句詩文。


  【落筆有神】命格悄然間觸發,再配合正氣如虹命格,以及陸景自身的浩然氣……


  剎那間,草紙上金光大作,緊接著,草紙開始燃燒,一行行詩文隱入虛空中。


  「這一首詩,是第二道大禮。」


  陸景看著消失在虛空中的詩文,眼神灼灼。


  他毫不停頓,手持持心筆,在另外一張草紙上作畫。


  筆墨流動,陸景單以持心筆作畫,落筆有神命格還在觸發。


  陸景時不時抬頭,他眼中倒映著九顆【斗星】,加強之後的斗星官之命下路景的眼睛似乎有了奇異的力量。


  天上【勾陳】也映照雷光,雷光浮動間,陸景又看到一顆【元星】。


  閃爍的元星落入陸景眼裡,陸景則是在看著那元星作畫。


  筆勢匆匆,卻有燎燎之光注入草紙中。


  天下人皆稱陸景落筆生異象,乃是書畫雙絕。


  可這一日,落筆有神命格下,陸景作下的畫作,已然並非僅僅只是生異象那般簡單。


  不過盞茶時間,草紙上的畫作已呼之欲出。


  陸景滿意的看著草紙上的畫,繼而翻掌之間,從蘊空紋中拿出了二十八枚珠子。


  照夜轉過頭來,伸出舌頭吐了吐口水。


  陸景安慰照夜道:「這些【龍珠】充斥著血祭之力,你尚且無法煉化,先借我一用。


  等到斬了那條老龍,殺光了那些所謂真龍,再以數倍還你就是了。」


  照夜站起身來,跳上龍首,馬首蹭了蹭陸景的胳膊。


  陸景一笑,將那二十八枚龍珠往天空中一拋。


  頓時,草紙中雲霧大作,吞噬了那二十八枚龍珠,進而消失不見。


  「可惜這落筆有神、正氣如虹命格之下書寫下來的書畫,也仍然會流失浩然氣,不可持續太久,否則倒是可以如道法符紙一般,隨身準備許多。」


  「不知落筆有神更上一層境界,是否能夠讓筆墨效果長存。」


  「這幅畫,是第三道大禮。」


  陸景看著消失在雲霧中的畫,思緒微動之間,夫子杏壇再度出現在他周遭。


  原本因為向天借元而消耗的元氣,就此飛速恢復。


  「向天借元先要醞養,運轉前還要顧慮借元之後元氣枯竭,以免深陷死地。


  有了這夫子杏壇,最起碼能夠快速的恢復元氣。」


  一個時辰悄然逝去。


  陸景緩緩站起身來,腰間呼風刀、喚雨劍輕鳴。


  【引風】神通、【召雨】神通悄然而至。


  葬龍城中下起瓢潑大雨,颳起凜冽狂風。


  陸景左右四顧枯敗的葬龍城。


  這裡……便是他選定的戰場!

  ——


  殘足老龍滿身疤痕,身上的鱗片早已脫落乾淨,他龍首上,還有一道劍痕。


  那劍痕,來自於天上。


  靈潮時天上有一劍斬下,斬滅了他賴以修行的寶物,你斬去了他一境修為,讓他不得不歸於太沖海,以此療傷。


  這是劫難,也是他的生機。


  若非那一劍,他必要參與後續的靈潮大戰。


  靈潮大戰中,天下死了太多強者,即便他已然修成神相九重,即將構築神闕,成為真真正正的神相巔峰,無限靠近天府之境。


  可是那靈潮大戰中,天人隕落、人仙磨滅,乃至倖存的天人與人仙都跌落了境界,得窺八境盛景,卻有墜落七境凡俗,這種傷痛,比他從神相九重跌落到神相八重,來得更加痛苦。


  殘足老龍想起往事,不由暗自慶幸。


  他身後數十里之地,一條條真龍盤踞,蛟龍遊走,殺氣重重。


  「數百龍屬再加我這老龍,竟然要去殺一個少年。」


  殘足老龍低垂眼眸,心中深處一番怒氣:「擾我清夢,該殺。」


  「有真龍處斬真龍?該殺!」


  「寫下不自量力的斬龍檄文,該殺!」


  「以凡俗之身映照斬龍台,更是該殺。」


  「斬龍台自有機緣,若我能吞其血肉,也許能夠……」


  殘足老龍轉動雲霧如若駕馭雲海,朝著長柳城而去。


  「這少年……叫什麼來著?」


  「陸景?孤身一人坐在城中等我,真是好膽!」


  ——


  洛述白,南禾雨一前一後,蹣跚而行。


  他們身上劍氣籠罩,斬去諸多真龍神念。


  「師兄,你不必隨我前來。」


  「南家對陸景先生有虧欠,而我南府畢竟是國公府,往日里我待在禹星島、太玄京,來往之間都有寶物相送,不知這人間的血淚。」


  「南國公府那巨岳堂中還供奉著那把斬草刀,身為南家血脈,自然不能對不起斬草刀,陸景先生以執律之身想邀,我自然要去。」


  「師兄,你不一樣,禹星島還在南海,若觸怒了南海龍屬,只怕還有頗多禍患……」


  南禾雨看這洛述白的背影,低聲說著。


  洛述白卻渾不在意,他氣質一如既往的儒雅,緊握著七尺玉具劍柄。


  「若是禹星島在太沖海,我也許會顧及幾分。


  可禹星島在南海,給南海龍王兩個膽子,也不敢問罪於老師。」


  「而且……你忘了,我並非隱居在禹星島上的仙,我也是人。


  這些龍,確實太討人厭了,響應陸景先生檄文,算是共襄盛舉,倒是令我心生熱血。」


  南禾雨低著頭,想起了檄文文字。


  恰在此時,一道驚天動地的龍吟聲傳來,那條殘足老龍洶湧的氣血化作長河,遮天蔽日。


  他破開雲霧前來,直落於長柳城上空。


  南禾雨、洛述白心中微動,劍光涌動間,一道神念攜著劍氣飛逝而去。


  而那老龍目光落處,當先看到長柳城破敗城門上的龍骨牌匾。


  「葬龍城?」


  「以龍骨製成?」


  「該殺。」


  老龍目光四處流轉,終於落在城中。


  城中龍骨上,陸景坐在照夜上,手中拿著一壺竹葉青,臉頰微紅,好像是在以酒水為自己壯膽。


  獨身迎數百龍屬,自然要壯膽!

  陸景也感覺到老龍的目光,他眯著眼睛,氣息猛然勃發起來。


  少年斗猛氣,怒發斥真龍!

  「老龍,你來送死?」


  數十裡外,鋪天蓋地的龍屬,這密密麻麻長柳城而去。


  陸景端坐在龍首上,醉意朦朧間,呵斥那殘足老龍。


  諸多心有熱血的河中道俠客,正朝這邊趕來,一縷微風吹過!

  這一日,洛述白和南禾雨看到此刻的陸景……


  醉卧照夜呼俠客,東風吹入斬龍場!

  大章求月票,作者盡量不拖,下章斬了神相八重的老龍。


  (本章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