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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這天下,難道只陸景能悟四先生劍氣?

  寒煙升騰,雲霧繚繞間,卻有遠處的晚霞穿過雲霧落在冰峰上。


  赤紅色的霞光閃耀,覆蓋在冰峰上的冰雪,卻一如往日那般,頑固而又厚重,不曾消慰半分。


  南禾雨低著頭,她原本正注視著陸景刻在冰峰上的四行文字,可如今陸景卻出乎意料的來臨此地,讓她一時之間不知應當如何。


  她下意識站起身來,就想要御劍離去。


  朝前走了幾步,卻又看到陸景就站在四先生冰峰筆墨前,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又打開酒壺上的泥封,倒了些酒在雪中。


  看著這般認真的陸景,南禾雨沒來由間又想起了陸景那日在舞龍街盡頭對葉舍魚說出的那番話。


  「世事優柔寡斷,世事顧慮太多才最為可怕……」


  南禾雨想起這句話,腳步忽然停頓,她又認真想了想,這才記起時至如今,之前與她瓜葛甚多的陸景,竟然還不曾見過她的真面目。


  也許是因為此間的冷風吹的南禾雨有些清醒,或者往日陸景所做的諸多事讓南禾雨對他生出濃烈的好奇,又或者是因為她腰間的名劍感覺到陸景的剎那,原本閃爍在其上的微光竟然變得濃郁了許多。


  南禾雨作為千秀水的主人,甚至能夠察覺到她腰間傳天下的名劍竟然在以極小的幅度輕輕震動。


  彷彿是在歡喜,彷彿是在雀躍。


  這許多原因雜糅在一起,這一刻南禾雨心中突然生出些勇氣來。


  她打消了想要離去的想法,甚至轉過身來,朝著那冰峰筆墨前而去。


  此時陸景早已經坐在潔白的雪中。


  酒壺中一半的養鹿清酒已經灑在了被白雪覆蓋的大地上,那包裹著牛肉的油紙包被他攤開,就放在他身前。


  陸景抬眼看著四先生諸多筆跡,用手拿起一片牛肉放入嘴中,緩緩咀嚼。


  這牛肉便來自四先生先前愛吃的那家牛肉,後來這家牛肉曾燃起大火,不知是出了什麼事。


  之前南風眠也請陸景吃過一次,肉質又干又柴,稱不上好吃。


  可陸景今日前來,既然是為了祭奠四先生,也就特意去城東走了一遭,買了些牛肉回來。


  「不知這世界可否有輪迴,不知死去的人們魂歸哪裡,也不知灑落在大地上的養鹿清酒,四先生能否飲到……」


  「這牛肉香氣隨風而去,也希望他可以聞到。」


  陸景心中這般想著。


  悼念亡人,實際上是在祭祀還活著的人,以此獲得某些慰藉。


  他心中其實也這般想,可偶爾一念間,卻又覺得……世界與世界不同,天上既然有明玉京,既然有仙境仙人,那麼也許大地深處,只有幽冥所在,他前來祭奠四先生,四先生也許真的能夠看到,會因此而欣慰。


  最起碼……


  腰佩玄檀木劍者,來贈半壺酒。


  他正這般安靜的想著。


  原本想要離去的女子卻突然折身,朝他走來。


  陸景轉頭望向那女子,目光落處,腰間那一把湛藍色的長劍,又令陸景目光微亮。


  旋即陸景似乎突然猜到什麼,眼中也有驚訝的神色。


  而那佩劍女子邁著長步來臨,向陸景行禮。


  「陸景……先生。」


  時至如今,眼前這女子倒也並不願再隱瞞身份了,她儘力壓制語氣中的遲疑,低聲道:「我是……南禾雨。」


  出乎南禾雨意料的是,當陸景聽到這個名字,神色並無多少變化,反而朝她一笑,轉過頭去。


  那笑容中並無多少怨恨,也無多少怨氣,笑容由衷,舉止也頗為客氣。


  與此同時,卻好像又表現出許多……不感興趣來。


  南禾雨頗為意外,南國公府與陸家達成婚約,既然又屢次推遲婚約,引得太玄京中眾人紛紛猜測是南國公府南

  停歸不曾看上陸景。


  覺得陸景配不上南家那劍道天驕。


  正因這一原因,她始終覺得陸景心中對於她必然有頗多怨氣,少年氣盛下也許還會帶出去恨你。


  可南禾雨卻從未想過,二人在這寂寥的冰峰上相遇,陸景對她的態度……卻這般平常。


  是的,用平常二字來形容最合適不過。


  方才陸景那一笑中,既沒有怨氣,更沒有什麼意外、好奇。


  南禾雨在這一瞬間,突然意識到……


  也許眼前這少年自召獸見帝,得崇天帝聖言,重歸良人身之後,確確實實完全與過往的榮辱割裂,同樣也完全無關於過往之事。


  這……未免有些太過理智。


  與他十七歲的少年身份,頗有些不符。


  可南禾雨轉念一想,眼前這位十七歲的少年在短短數月,已然鬧出了許多風波,尋常少年並無那些膽魄。


  於是,這年幼時一直居住在南國公府,後來年齡稍長,又去了禹星島習劍,不曾與人過多交際的國公府小姐,心中好奇便如野草一般瘋狂增長。


  原本,她自報姓名,陸景這般客氣不失禮節,卻明顯顯露出興緻不高的回應,就代表著陸景不願深聊。


  南禾雨自行離去便是,二人也算打了個照面。


  可如今在這冰峰上,南禾雨又轉頭看了看那四行蘊含著熾熱劍氣的文字,這才轉頭詢問道:「先生……頗為洒脫,我原以為你會對南國公府有恨,也會對我有怨。」


  陸景聽到就站在不遠處的南禾雨竟然主動提及此事,也有些驚訝。


  此時南禾雨詢問,陸景心中已經徹徹底底不在乎南國公府,亦不在乎南禾雨,若是刻意顯出冷漠,反而證明他心中有意。


  「南小姐,我並非聖賢,對南國公府確實是有些怨氣的。」


  陸景抬眼看著四先生的字:「只是我退婚之後發生了許多事,南國公府時至如今依然遭受恥笑,後來風眠前輩也曾出手助我。


  我不喜歡南國公府,卻覺得風眠前輩乃是天下少有的俠義之士,我與他交好,對南國公府雖稱不上愛屋及烏,往日那些怨氣也從那座廣大的府邸,轉移到決策之人身上。


  又因為風眠前輩的緣故,我也願意壓抑這些怨氣。」


  陸景頗為坦然,南禾雨若有所思。


  陸景側頭看了她一眼,又道:「至於南小姐,你與我一般,也是受府中,受到長輩意志裹挾,你和我一般,並無什麼選擇的餘地,我卻也不至於對你生出怨氣。」


  南禾雨聽到陸景的話,一時之間沉默下來。


  她似乎是在仔細的思索,直至過了好幾息時間,才終於開口。


  「先生,許多事並不是你想的那般。」


  潔白的雪色映照在南禾雨原本變白皙的面容上,竟然讓她的面容顯得有些蒼白。


  「其實這件事之所以釀出許多意外來,其實也是因為我的……優柔寡斷。」


  南禾雨右手落在千秀水劍柄,感知著千秀輕輕顫動,她心中突然生出許多勇氣來,開始直面自身風雨劍氣無風雨的原因。


  「我一開始便不願意成婚。


  倒也並非全是陸景先生完全是一位陌生人的原因,我當時只想著要獨身修劍,想著要報還某些恩德,也不願被拘束在太玄京,不願被拘束在南國公府中。


  在這等念想下,我也放任族中幾次推遲婚約。」


  「而在婚約之中,我又顧念族中期望,又顧念先生那一番解讀中正的才華,就想著不可讓府中的長輩失望,也不可讓先生蒙受贅婿退婚的恥辱,又答應了這件婚事。」


  南禾雨目光直落在眼前的雪山,靜靜的說著過往的事:「可既然已經答應下來了,我自然應當儘快成婚……說到底,還是優柔寡斷四字。」


  「這些,


  其實先生俱都不知曉,我今日既然與先生說話,總要講明這些,否則我這心念中的弱點


  便越發明顯,劍道也毫無精進。


  這也許就是……這些事的後果,我確實已然自食其果。」


  南禾雨說的詳細,陸景始終靜靜地聽著。


  當她說完這些,陸景面色並無多少變化。


  他轉過頭來,認真對南禾雨道:「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哪怕當時的選擇便是優柔寡斷四字,時至如今南小姐想要正念,其實也只應當堅持己念,徹底從以往之事中割離出來。


  以此正念,總比追索往事更好。」


  南禾雨聽聞陸景話語,微微一愣,她低下頭來想了許久,心中忽然明悟過來。


  「可是又應當如何忘懷?如何割離?這太玄京中每一日都是陸景先生的消息。」


  她心中這般低語,卻並不曾說話。


  陸景並不說話,探手之間,手中又拿出了一頁草紙。


  南禾雨低頭看去,其上卻是陸景認真寫就的兩行文字。


  「舍一朝風花雪月,得萬古人間長空。」


  兩行文字中,劍氣森然,熾熱劍意幾乎要透紙而出!


  南禾雨劍心大動,腰間的千秀水也在不斷顫抖。


  僅僅剎那,南禾雨就想起陸景那日舞龍街一行。


  「斬許白焰,斬大至比丘,舞龍街一行質問李府,甚至連寫字……他都在醞釀自身的劍意。


  他那扶光劍氣已經久不發,等到長劍出竅時,第一劍必然可以映照長空。」


  「因為其中積攢了不知多少扶光之意。」


  南禾雨心中這般想著。


  卻見陸景神念一動小風雷術運轉,細小雷霆悄無聲息的落在那紙頁上。


  寫了兩行文字的紙頁就此燃燒,逐漸化為灰燼。


  很明顯,這兩行字是陸景寫給四先生的,也是陸景的祭奠之物之一。


  白紙成灰,其上劍氣依然縈繞於雲霧中。


  陸景站起身來,想了想,朝四先生執一個弟子禮。


  禮畢,腰間玄檀木劍又有劍光閃爍,出現在陸景身旁。


  雖然陸景並無多說什麼,可南禾雨說出了心中埋藏,心氣也順了不少。


  她看到陸景將要離去,又感念著長空中縈繞的劍氣。


  這位劍道天驕倒也頗為坦然,竟然向陸景請教道:「先生,我是否不適合習劍?」


  陸景也似乎不曾料到南禾雨會這般詢問。


  他隨意一笑,踏上劍光,道:「氣性有缺其實不算什麼,天下又如何會有完美無缺者?

  這世間,本來便是個人下個雪,各有各的隱晦與皎潔,有缺的氣性也可修劍意,你覺得倍感吃力,也許只是不適合目前所修的劍道,自去探尋便是,又何須多問?」


  陸景言盡於此,朝著南禾雨頷首,腳下劍光便化作一道虹光,直飛而去。


  南禾雨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卻也神念流轉,向已經遠去的陸景道謝。


  「不過拙見而已,而且我與風眠前輩交好,你也不必謝我。」


  南禾雨遠遠望著消失在天際的背影。


  「所以……劍出則風雨如驟的風雨劍氣,並不適合我?」


  她心中有疑,卻不知從何攻破。


  思索良久眼見天色已晚,她正要離去。


  此時此刻,陸景草紙上映照出來的劍氣卻舞動長空,竟然變得越發鼎盛。


  南禾雨皺起眉頭,心中不免好奇。


  恰在此時……


  驚人的一幕剎那間顯現。


  卻見四先生篆刻在冰峰上的諸多文字中,竟然隱隱透出一道道清正劍意,蔓延而來!


  南禾雨軀體一僵,又看向冰峰上的文字。


  卻只見往日里稀鬆平常,筆墨字形還頗為醜陋


  的四先生隨記僅僅在這一剎那間脫胎換骨。


  卻見那一道道筆鋒中卻蘊含著衝天劍氣,剛烈而自有清氣在其中!


  這等劍意玄妙非常,似乎不該存於人間,卻又好像直刺天宇,能夠斬去天上仙人!

  又有周遭雲霧涌動,清風拂過,遠方的山嶽與清水,遠方的草木與生靈……等等諸多意象都融入於其中!

  玄妙不似人間劍,種種意象卻俱都映照人間。


  這是……人間劍氣!

  南禾雨看的出神,她腰間的千秀水僅僅瞬息就以出鞘而去,高懸於虛空,彷彿是在向這道劍氣行禮。


  而這人間劍氣,竟然與陸景草紙上余留下來的劍氣交映成輝,發出輕輕鳴響之聲。


  僅一瞬間,南禾雨似乎就已然感知,那人間劍氣映照而出的種種意象里,竟然多了一道扶光烈日。


  烈日扶光,煌煌光芒照耀,落在山川草木上,落在長河江海中!


  南禾雨元神看得出神,有心想要明悟些什麼,卻又發覺這人間劍氣與陸景扶光劍氣舞長空,一同生意氣,彷彿醞釀了諸多氣魄。


  可每一道氣魄卻都那般中正,卻都那般浩大,那般……正氣如虹!

  「這天下,難道只有陸景一人能悟這四先生的劍氣?」


  南禾雨心中這般想,以往陸景的許多事,也湧向她的心頭。


  這時已經將要入太玄京的陸景,腳下劍光突兀停在虛空中。


  他就站在玄檀木劍上,原本沉穩的眼神中,也猛然露出些驚喜來,繼而緩緩轉過身去。


  哪怕隔了極遠的距離遠處銀峰之上兩道劍意舞動,陸景依然能夠清晰感知。


  「這天下魂魄,也許真有歸處,也許是先生確實聞到了肉香,確實飲到了清酒。」


  陸景心中這般想。


  而就在人間劍氣從四先生隨記中瀰漫而出時。


  太玄京中,也有許多人張目。


  那太玄宮中,高坐在太先殿,原本正在批閱奏摺的崇天帝緩緩抬起頭來,看向殿宇之外,嘴角露出些笑容來。


  他放下手中的筆,輕輕指點虛空,卻見虛空中漣漪頓生,露出一面棋盤來。


  棋盤上諸多白子正在絞殺大龍,落星式、斬龍式蓄勢待發。


  而他身前,那條被嵌入桌案的龍屍卻忽然閃爍出一陣陣凶戮氣魄。


  崇天帝隨意看了那龍屍一眼,龍屍上的凶戮氣幾乎在瞬間消弭殆盡!


  「別急,天闕仙會來陪你。」


  ……


  書樓中同樣如是,觀棋先生與九先生各自感覺到舞動的劍光,眼中驚喜,也有欣慰。驚喜之餘,二人眼中卻又露出關心與擔憂之色,不知其原因。


  太玄宮竹中闕!


  院外已經積雪,七皇子卻並未讓宮女太監清掃。


  而是獨自在這漫天雪意中,端坐於小亭中。


  小亭火爐中,還燃燒著名貴的晉岳炭,無煙,卻又燒得這小亭熱氣升騰。


  原本不管何時,七皇子手中始終握著書。


  可此時此刻,七皇子卻放下手中書籍,抬頭望向遠處。


  他重瞳中似乎倒映著別樣的景色,卻讓七皇子眉頭微微皺起。


  而坐在他對面、下首的,卻是褚野山、李雨師以及雲麾將軍。


  三人見到向來沉穩,外物不顯於色的七皇子,此時竟然皺眉,俱都彼此對視一眼。「殿下……」


  褚野山體格高大,坐在瘦弱得李雨師身旁,便如同是一座小山。


  他正要詢問,七皇子眉頭卻舒展開來,目光又落在手中的典籍上。


  「既然陸景已經想要與雨師,與李家為敵,便不可再留他了。」


  七皇子說話聲緩慢:「這件事你們莫要大意,還要處理的好些。」


  李雨師聽到七皇子命令,


  先是躬身向七皇子行禮,猶豫片刻,又道:「是雨師行事錯了一步,引來了大敵。」


  褚野山和雲麾將軍低著頭靜默不語。


  七皇子卻隨意搖頭:「天下萬事萬物豈能算盡?出了陸景這樣的英才,你使些手段引他入瓮也無可厚非。


  這天下間並無躲在雲霧後面,低頭注視著天下之事,又全知全解天下事的存在,即便是仙人都會犯錯,且不必自責。」


  七皇子自知御下手段。


  而且便如他所言若是以往得力的手下不曾在船上犯錯,早些斬了那黑石堂堂主。


  許白焰死了,黑石堂堂主同樣身死,自然無礙。


  而且就算李雨師犯了錯,在七皇子眼中,此時的陸景並非是什麼天大的禍患,早些拔除便是,又何必苛責自身兩大支柱之一的玄都李府?.

  「這件事情由野山你親自操辦。」


  七皇子又叮囑道:「陸景身邊四先生點化的濯耀羅有些棘手,陸景本身也有些底蘊,你要認真對待,莫要疏忽了。」


  褚野山粗獷面容露出鄭重之色,應是。


  哪怕七皇子不說,褚野山應對陸景自然也會打起十二分精神。


  陸景前後遭遇兩次刺殺。


  每一次籌謀者,都已然盡心。


  第一次陸景還是化真境界,黑石堂兩位四境修士,一位五境修士都殺不得他,甚至俱都身死。


  第二次刺殺,陸景修為不過度過神念,修行至化真真宮,眼前尚且有化真顯神這一境界,才算化真巔峰。


  可是大至比丘這麼一位神火一重的修士前去殺他,又加一尊第一相戮傀儡都讓陸景毫髮無損的回了太玄京,還去了舞龍街上耀武揚威一番。


  大至比丘身死!


  戮傀儡雖然不曾直接死在濯耀羅手中,卻也同樣被玄都中的強者鎮殺。


  有這些先例在此,褚野山又如何會不盡心?

  「陸景這樣的天驕,卻非要以卵擊石,倒是頗為可惜。」


  褚野山心中這般盤算,可卻也知曉,殺陸景一事,也算得上事關重大。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若七皇子一脈的褚國公府、玄都李家想要殺陸景,哪怕陸景並不曾入太子麾下,太子一脈一旦知曉,必然會出手相助!

  「還要好生謀划。」褚野山氣態如山,安然坐在原地,仔細思索。


  雲麾將軍眼眸卻微微一動,望向褚野山道:「需要我親自走上一遭?」


  褚野山看了雲麾將軍一眼,搖頭道:「將軍牽連甚廣,由你出手反倒不好。」


  若是陸景死了。


  哪怕整座太玄京都知曉陸景乃是七皇子一脈所殺,只要無直接的證據便可。


  「短短數月,這陸景竟然闖出了這麼一番名頭,玄都百姓擁護他,他又是玄都許多讀書人所崇敬的少年先生。


  行事還要顧慮一些。」褚野山這般提醒。


  七皇子在讀書。


  其餘三人小聲稟報著朝中之事,轉瞬間一個時辰時間流逝而去。


  三人告退。


  不多時,又有一位面容陰鷙,卻又滿頭白髮的老者坐在一駕木製的輪椅上,由一位貌美少女推來。


  七皇子站起身來,向那老者道:「少師。」


  那老者不能起身,朝著七皇子行禮。


  七皇子順其自然走到那女子身旁,女子早已讓出身位,他推著輪椅行走在這宮闕中。


  「先生,第一次空山巷刺殺陸景之事原是我默許,第二次也是我知會霧凰,只是卻不曾想這樣一位庶子少年,竟然會鬧出這許多風波。」


  那陰鷙老人聽到七皇子說起此事,搖了搖頭。


  他蒼老的面容上卻是讚許:「便如你方才所言,即便是仙人都無法俯視天下,盡知天下之事。


  陸景

  出人意料,在他的身上踏錯幾步,也並無大礙。


  他自獲玄檀木劍、持心筆之時,就已然與我們並非同道。」


  這竹中闕的青竹根根直立,頗為美觀,七皇子推著那白髮老人走在竹林中:「我默許李雨師刺殺,也默許他以九神蓮吸引陸景入我麾下,若他真就歸附,還可徐徐圖之,試著改一改他的心念。」


  「卻不曾想短短時間,陸景在四先生道路上走出了極遠。」


  白髮老者面色不改:「若要行法家之術,大伏不能出現第二個四先生,理念之爭盛於燎野大火。」


  七皇子沉默走在路上,只是緩緩頷首。


  那白髮老者遠遠望著天際,輕聲道:「還請殿下上雲端,也讓我這殘缺的軀體踏天下。」


  白髮老者說到此處,目光又落在自己的殘腿上,腿上劇痛不斷傳來,如刮骨一般,讓他面容越發陰鷙。


  「只有如此……我才可去黑龍台上見一見我那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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