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六十青峰如刀,一條長河如劍
大藏佛雕下,陸重山一身青衣,神色中隱含著虔誠,緩緩下拜。
大藏佛悲天憫人的面孔遮住天上的烈日,化作廣闊的陰影,籠罩這一位九湖陸家的二老爺。
仔細看去,還可看出陸重山兩鬢已經有絲絲白髮,時值壯年的他,竟然已經蒼老至此。
可看在南老國公的眼中,只覺得陸重山已然和大藏佛雕下的陰影合為一體,他們徹底融於黑暗中,陣陣殺欲從他叩拜動作里瀰漫出來,籠罩周遭虛空。
更讓南老國公覺得奇怪的是……
透露出這等殺意的陸重山,身上並無絲毫元氣波動,他的軀體也很是脆弱,甚至不曾完成鑄骨。
正因這些原因,南老國公才會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透露這些詭異。
釋怒主持並不曾為南老國公解惑,而是雙掌合十,口頌大藏佛謁語,道:「從十載之前,重山施主踏入大昭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然察覺重山施主那顆蒙塵的赤心依然在發光,諸多佛門經典在他眼中並不算晦澀難懂,甚至一眼就能參透。
可是……他每日觀佛法,學佛理,卻逐漸踏出了一條成魔之路,令人可惜。」
南老國公微皺眉頭,望向釋怒主持:「所以,大昭寺中正在養一尊魔頭?」
釋怒主持蒼白的鬚髮微微顫動,沉默幾息時間,卻又道:「既已然明佛理,也許成魔之後,徹底化去執念,自此成佛。」
「和天下絕大多數人相比,重山施主的道路已經算是平坦許多了。」
「先入魔后成佛?」
南老國公不置可否,他思索一番,轉身離去,不願再看依然在參拜大藏佛雕的陸重山。
二人依然行走在雪中。
兩位老人看似蒼老,可無論是山上的寒風,還是險峻的山路,都不曾攔住他們的去路。
南老國公走到大昭山最高峰,抬頭看向已然被雲霧遮蔽的天空:「觀星司司主看到天上三星若隱若現,這數年以來,天門之後的仙人卻也頻繁落目,勘察人間萬事萬物,這絕不尋常。」
他話語至此,眼中閃過一道異色。
釋怒主持似乎也早已知曉這一消息,只是低聲說道:「數十年前,也曾有著諸多異象,異象之後,便有靈潮爆發,凡間元氣大增。」
南老國公眼中異色更甚,蒼老而又深邃的眼眸中露出一些心動。
靈潮之下,天下修士都可得大契機,而對於壽元將近的南老國公來說,靈潮之下他也許可以更進一步,修復長久征戰以來衰竭的軀體,以此延壽。
可緊接著,南老國公忽然想起上次靈潮,天下並不曾巨變,靈潮的果實盡數被摘下,卻不曾歸於凡間太多。
想到這裡,南老國公眼中突然閃出些失望來,又徐徐搖頭。
釋怒主持並不多言,二人就這般站在高峰上,低頭俯視遠處的太玄京。
這幾日的夜晚,星辰高懸於空,殘缺的月亮也灑下清冷的輝光,照耀著凡間大地。
卻不知天上的仙人們是否也承受著月光照耀。
深夜,陸景並未休息,而是盤坐在床榻上,閉目修行。
他軀體之中,熔爐熔煉諸多元氣,從而構築而出的大雪山,已經越發凝實,越發清晰。
武道第四境之所以被稱之為大雪山,是因為大雪山下,每當運行玄功,飄遊在天地中的元氣便會遊動而來,附著在大雪山表面,看似便如若是一座潔白的雪山。
實際上大雪山本身熾熱無比,它熬煉這些元氣化作澎湃氣血,流入四肢百骸,不斷強化武道修士的軀體。
陸景此刻便正在修行武道,可是他今日所運轉的功法周天,並非來自於大雪山真玄功,而是來源於【九神持玄法】。
九神持玄法乃是陸景從七皇子那一株九神蓮中所獲。
九神蓮本身就是極其
珍貴的寶物,其上卻鐫刻了這麼一種武道玄功。
這許久以來,陸景始終持之以恆的參悟這九神持玄法,時至如今也已然算頗有些心得。
再加上陸景已經踏入武道第四境,終於可以修行此法。
「九神持玄功比起我之前修行的大雪山真玄功而言,奧妙了太多,幾乎不可同日而語。」
陸景閉著眼眸,按照九神持玄功的法門,催動軀體中的大雪山。
一時之間,大雪山所吸納而來的元氣變得更加澎湃,其中孕育出來的氣血流速更快了許多,其中隱隱閃爍出現獨特的氣魄。
陸景感知著九神持玄法,只覺得他修行此法,大雪山好像變得更加寬闊宏大,更加洶湧的元氣襲來,氣血涌動間也變得厚重了許多。
「九神持玄法,光是這入門周天之法,就已經稱得上玄妙二字……可真正玄妙的卻是他的融神之法。」
陸景睜開眼眸,神念溝通蘊空紋,飲雪刀瞬間出現在他的手中。
刀光閃爍清輝,逼人的寒意從這把長刀上浮現出來。
陸景手持長刀,輕輕一震!
飲雪刀輕鳴之間,春雷刀意猛然迸發而出,響徹陸景周遭三丈之地。
隱約之間,虛空中就好像炸起一道春雷,萬物復甦,生機勃勃!
「這春雷刀意中,蘊含著一種武道精神,九神持玄法真正玄妙處在於——融武道精神於氣血,自此一舉一動中,每當氣血流轉,便有武道精神轟然而出。」
陸景運轉春雷刀意,諸多震雷之音不斷鳴奏,九神持玄法轟然運轉。
剎那間,一道春雷就此閃爍在雪山之上。
如雷般的武道精神,竟然在九神持玄法諸多金光映照下,融入於雪山上!
而也正是從這一瞬間開始,從大雪山中流出的氣血中,竟然隱隱有雷霆涌動,變得強盛非常。
也正是因為有春雷精神加持,陸景敏銳地感知到,九神持玄法效用暴增,無論是元氣吸納的速度、產出氣血的速度,亦或者氣血改造軀體的速度,都變得更快了許多。
「這確實是一門堪稱神妙的武道玄功。」
陸景持續熬煉足足九個元氣氣血周天,將九神氣血融入於全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這才再度睜開眼眸,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彈指,一道雷音閃動,原本赤紅色的氣血中竟然蘊含雷霆電光,熠熠生輝!
「春雷氣血的強度比起單純的氣血,提升極大,我以這等氣血催動五段真玄掌,甚至催動春雷刀意,威能必將大增。」
「而這並非是九神持玄法的極限,每融合一種武道精神,九神持玄法變得更強,九神氣血也將強橫無雙!
這等武道玄功如此玄妙,怪不得要被篆刻在那珍貴非常的九神蓮上。」
陸景心思閃爍。
此時此刻的陸景一身修為已然可以用強橫二字來形容。
元神已然踏入第五境,畫出神念,築造真宮,哪怕時至此刻,陸景的修行速度也稱得上一日千里,不久之後就能踏入第五境化真境界的巔峰,達到顯神的階段。
武道修為雖然僅為第四境,可他卻有春雷氣血,又養出了一種武道精神,春雷刀意斬落天穹,便如春雷鳴響,氣勢如虹!
再加上斗星官之命以及匹夫之怒兩道命格。
此時此刻的陸景,戰力距離尋常神火一重的修士,已經不遠
而那些手持五品以上的珍寶,也有極為強悍的武道玄功的名家子弟,哪怕修行到了第五境巔峰,陸景也絲毫不懼。
「我在第五境中,戰力大約已至無敵……等到升級了匹夫之怒,也許出其不意下,能夠擊敗熔煉出一重神火,或者一道先天之氣的第六境修士。」
陸景心中這般思索。
短短三四個月時
間,能有這等莫大的進步,已經讓陸景十分滿意。
可陸景也並不自傲,無論是元神還是武道,踏入第六境才會知曉修行的路途,究竟何等漫長。
也正因為有這樣的覺悟。
陸景才會一日不輟,每日勤加休息,白日里在仙儒命格之下,讀書、寫字、畫畫修行元神,平日里多番觀想大明王焱天大聖,修行東嶽煉神秘典。
夜晚則是熬煉體魄,導練元氣、氣血。
日日如此,夜夜如此。
「有大明王焱天大聖不斷提升我的資質,再加上神武天才命格,我不同於常人,我的天賦並非一成不變,而是在持續提升。
而我元神天賦本就不弱,加上許多命格相助,哪怕每日修行東嶽煉神秘典十幾個周天,也並不覺得勞累。
若換做常人,每日修行五六個周天,就已經達到極致,元神疲乏不能在繼續下去,這同樣也是我的優勢。」
「我一日修行,等於其他人修行十日,甚至更多。」
陸景一邊思索,一邊站起身來。
此時他房屋房門大開,可以直直看到天上的月亮。
陸景攤開一幅畫卷,卻見那畫卷上已經畫上了諸多景象。
而且不同於陸景往日作畫,眼前這幅畫卷他畫的頗為認真,每一處筆墨皆是仔細斟酌而成,每一處景象、每一種意象都是陸景用心所得。
陸景手持筆墨,抬頭望著天上那一輪殘月,足足十幾息時間過去,這才落地。
筆落紙上,一輪彎月躍然顯現。
隱約間,那彎月好像也灑下光輝,照亮了畫中的一切。
次日傍晚。
諸泰河上,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蕭瑟半江紅。
遠處的角神山在紅色的霞光下,呈現出不同的色彩。
被冰雪覆蓋的山峰,映照著赤色霞光,再加上遠方飄落的晚霞,就好像是一隻鳳凰吞吐出一片雲中流蘇。
今日的景色確實極美,在這蕭瑟的冬日中,難尋這樣的好時候。
長寧街盛府那小亭中。
蘇照時一身暖月色長袍,看起來更加消瘦了許多,眼中透露著濃濃的疲乏,卻又因為今日這難得的日子,而添了些喜色。
向來頑皮的安慶郡主望著桌上的菜肴,大約是想到了許白焰,看起來也並無胃口。
盛姿同樣如此。
「仔細想起來,我每年的生辰,總會缺上一個人。」
盛姿明顯精心打扮過,胭脂、唇紅淡敷,再加上一身紅色紗衣,讓她的美多出了些驚心動魄。
「前幾年,安慶總是不在太玄京中,原本約好四人慶祝,總是缺了安慶,這一次……」
盛姿臉上還帶著些笑意,可眉眼中終究是有些無奈。
蘇照時低著頭,語氣竟然出奇的有些洒脫:「盛姿,今日是你的生辰,你莫要再提許白焰了。
我每次想起他,都不知他與我們相處,哪些時候是裝模作樣,哪些時候又是真心的。」
盛姿搖頭:「我並非是在懷念許白焰,我只是在想我們那些已經過去許久的童年,童年裡那流著鼻涕跟在我身後的許白焰,從說出第一句假話時,就已經死了。
陸景斬去了他偽裝的軀殼,也讓我……不至於被欺騙得更久一些。」
蘇照時深深吸氣,也道:「我和安慶也捐出了很多銀兩,希望那真正的善堂被建造出來之後,真的能行一些良善之事。」
安慶郡主看著眼前的酒杯發獃,又忽然轉過頭來詢問蘇照時和盛姿:「我這許久總是做夢。
夢到我坐在一處黑暗殿宇中,許……他的屍體就在離我不遠處,他的鬼魂醜陋無比,一直在向我
苦苦哀求。
我並不知他在哀求些什麼,每次想要問他,就總要驚醒過來。
你們可曾做過這樣的夢?」
盛姿、蘇照時二人對視一眼。
盛姿只以為許白焰之死,給安慶郡主造成了許多陰影,正要安慰她。
安慶郡主卻皺起眉頭道:「我知曉那並非是噩夢,我在那黑暗殿宇中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一切夢中之物都不曾讓我感到害怕。」
「我總覺得我在哪裡看到過那黑暗殿宇。」
蘇照時和盛姿思索一番。
蘇照時抬頭笑道:「魏玄君曾經抱著襁褓中的安慶,去那四海之外,扶正了一座天柱。
據說每一根天柱上都有一座宮闕,呼應著天上的明玉京。
也許安慶看到的就是那座天柱上的宮闕。」
「總之,你不需擔心。」
蘇照時道:「你的父親乃是赫赫有名的魏玄君,乃是大伏唯一一位異姓王,論及古老的血脈,據說魏國血脈直接來源於那古國太梧皇室,就算真的有鬼魂來襲,也應當是它們害怕你,無礙的。」
長發直落到小腿處的安慶郡主聽到蘇照時的話語,也輕輕點頭。
這一月以來,原本十分喜歡玩鬧的安慶郡主,也好像變得安靜了許多。
不知是因為許白焰之死的原因,還是因為那詭異夢境的原因。
蘇照時、安慶郡主二人又看到坐在亭中的盛姿正頻頻轉頭,看到遠處的林蔭小道。
她眼中還帶著些焦急,帶著些期待。
蘇照時看到盛姿展露出來的思念,也許是想到了一位遠在北川道的女子,他眼中本來便已經失色的光芒,越發暗淡了。
「北川道世家之女,玄都柱國之子……」
僅僅幾個瞬間,蘇照時想起問題的根源,想起那腿上有疾的女子,倏忽間,他忽然有些羨慕盛姿。
最起碼,陸景如今還在這太玄京中,不管二人做何打算,若是盛姿願意,總能去見一見陸景。
不像他們,隔了重重山海,又隔著門閥忌諱,隔著父輩的仇怨。
想到這裡,蘇照時神色越發落寞了。
安慶郡主自然也看到了盛姿期待的神色,她看著盛姿隱含期待的眼眸,心中泛起陣陣酸意。
便如她第一次看到陸景時,因為盛姿不曾去尋他玩耍,便將氣撒在了陸景身上。
由此可見,這十六七歲的安慶郡主對於盛姿的感情,頗有些複雜。
也許是年幼時的佔有慾,又或者一些其他原因。
安慶郡主不願意看到盛姿這般牽挂陸景。
可她低頭想了想,又仔細收斂神色。
因為此時的安慶郡主知道,盛姿如今的心思都已牽在了那位名動太玄京的少年身上。
自己若是再無理取鬧,她一定會更生氣的。
恰在盛姿又一次轉頭。
就看到遠處的林蔭道拐角,一道白衣身影緩緩走來。
那白衣身影臉上依然是溫和的笑容,天上的晚霞與那白衣相映成趣,光芒落在陸景腰間的玄檀木劍上。
明明是一柄木劍,卻反照出一道燦爛的光芒。
聖藻垂寒露,仙杯落晚霞。
陸景就這樣攜著光芒緩緩走來。
如玉的姿容,如一根長槍一般的身姿自然不必多提。
如今太玄京中的女兒,又有幾人不知年輕的陸景小先生,生了一副龍章鳳質的姿容。
盛姿連忙起身,向來英氣的盛府大小姐便如同一位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般,眼中滿是見到意中人的驚喜神色。
旋即又覺得應當矜持些,她又輕咳一聲,提起長裙,走出小亭外,迎接陸景。
陸景走近,盛姿這才注意到陸景手中,還拿著一幅畫。
這幅畫明顯被精心裝裱過,中軸、流穗、軸上的浮雕,都頗為雅緻。
「不曾來晚吧?」
陸景眼中帶著歉意:「原想早到,卻因為書畫裝裱一事耽擱了些時間。」
他說到這裡,將手中的畫遞給盛姿。
「我也不知生辰之日,應當送你些什麼,便想著用心畫一幅畫給你。」
陸景對於好友並不那般疏遠,臉上笑容顯得真誠而又燦爛。
盛姿聽到這幅畫是陸景親自畫下的,便越發開心了。
盛姿幾人,正在前院小聚。
盛府後院,盛如舟正陪著一位劍眉星目,相貌堂堂的黑衣男子,望著他精心修剪出來的迎客松。
那黑衣男子頭戴高冠,一手負后,一手放在腰間白玉腰帶上,正值壯年臉上卻有些散碎的鬍鬚,遍布臉頰,看起來頗有些頹廢。
可任何人看到這黑衣男子那深邃眼眸,以及眉眼中隱約之間透露出來的霸道氣魄,自然會忽略這
男子的頹廢。
盛如舟和這黑衣男子,並肩而立,望著茂盛的迎客松,言語中提及西北道之事。
盛如舟憂心忡忡,偶爾還提及那數次前來太玄京,刺殺聖君的伏無道。
而那黑衣男子,始終靜靜聽著。
偶爾間,他手指還輕叩腰間的白玉,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男子正是大伏當朝大柱國!
大伏大柱國本身便是一道傳奇,他乃河東世家之子,自幼苦讀聖賢書,天資聰穎之下,也曾考取狀元。
後來,他自身理念與河東諸多世家相悖,為河東世家所不容,當時太玄京朝堂上,也再無這位大柱國容身之地。
然後時年二十四歲的大柱國便憤而辭去文官,前往邊境從軍。
至此時光已過三十六載,一位世家讀書子卻一步步養出三十萬大伏玉龍軍,以元神修士之身,統領三十萬武道強軍。
三十六載以來,蘇厚蒼麾下大伏玉龍軍曾經縱橫西域三十六國,也曾經殺入中神海,硬生生分出一片封宿海,也曾與北秦大上將爭輝而勝。
時至如今,北秦國師每每過去數年,都要與這位大伏傳奇大柱國論道一番。
不久之前,大柱國蘇厚蒼就曾經應北秦國師之約,前往陽劫海論世界之真。
歸來時,還帶回來呼風、喚雨兩件刀劍寶物。
正因為有這等傳奇般的經歷。
大柱國蘇厚蒼看起來溫文爾雅,眼眸輕動間,卻有種種霸道氣瀰漫,令人驚異。
「西北道已經逐漸安穩下來,鍾於柏不日將要啟程,以他的修為、眼界、學問,再加上已然坐鎮其中的楚神愁,二人彼此配合,大概能還西北道一片安寧。」
盛如舟長舒一口氣。
天下人只知西北道遭了劫難,許多***一夜之間都被屠殺殆盡,又有諸多大妖作亂,黃沙河決堤、許多所在又遭遇蝗災,百姓民不聊生。
卻不知其中,還有諸多原因,盛如舟這數月以來都在操勞此事,時至如今西北道局勢才逐漸安穩。
「西北道日漸安穩,可大伏乃至這天下,仍然有劫難重重之地,河中道已經大旱六年,平等鄉越發猖獗,已經在河中道立起大旗,自稱為補天大將軍的大雷音寺棄徒自奉神明,想還天下一個平等…
…如今內憂外患,正是多事之秋。」
盛如舟娓娓道來。
大柱國蘇厚蒼神色不變卻看向北方。
他話語中多出了些擔憂來:「重安王日漸老朽,我能感覺到他那如同烈日一般的氣血將要隕落,如今天下不知有多少人靜靜等待著他氣血徹底枯竭,等待著那一桿天戟上的大日種子徹底枯死。
到那時,重安三州必然有一場大劫難。」
盛如舟眼眸輕動,道:「過往數十載,天下間想看重安王隕落的人太多,無論是北秦還是無數在重安王手中亡國滅種的故國王室都想要讓他死。
甚至我大伏
之內許多冷眼注視重安三州者,甚至與大伏交好的齊淵王,都恨不得飲其血,食其肉。
只是不知……端坐在寶座上的聖君,又如何打算。」
蘇厚蒼沉默幾息時間,道:「聖君想要氣吞天上地下,他心中所念並無那般簡單。
重安王之女屠殺龍宮,重安王妃親自入玄都,都不曾讓聖君寬宥,也許這也代表著聖君對於重安三州的態度。」
盛如舟不願再去看那生機勃勃的迎客松,低下頭去:「如今,只盼著重安王世子虞東神能夠再多撐些時日。」
蘇厚蒼聽到盛如舟話語不由想起那一身銀甲,一手長槍曾射天狼的虞東神,想起這一位重安王世子年輕時,願意以周身氣血換取其父多三年時日的抉擇。
「如果再給虞東神幾年時間,也許重安三州又會擎立起一位蓋世的王爺。」
蘇厚蒼輕聲道:「他是我生平僅見,也許天賦不如中山侯,不如少柱國。
可他卻有直射天狼的無雙氣概,又久在邊關,養出一身駭人聽聞的殺伐氣。
論及真正的戰力,他比少柱國更強。
中山侯尚且年輕,也許再過十年,才可以追上他,才可與他爭鋒。
太子與七皇子不可多提……」
「除了這有數幾人之外……我大伏如今風頭正盛的天驕,與虞東神相比,還太過稚嫩。」
他話語至此,盛如舟細細思索,也不由點頭。
旋即盛如舟有想起一人來:「南國公府的南風眠若可由性而起,再養一陣鼎盛的刀意,必可成才。」
蘇厚照卻搖頭:「南風眠天賦確實不俗,可他所修的刀意卻與他本身的脾性不符。
他腰間所配醒骨真人也是天下名刀,卻不適合南風眠煌煌之氣,他還需要些造化才行。」盛如舟思慮片刻,語氣中多有些無奈:「大伏這一代,天資絕頂者不缺,無論是幾位佛子、道子,無論是太玄京中的南禾雨、北闕龍王三太子都可圈可點,太玄京之外,也有數位年輕的天驕。」
「可是他們的氣性卻還有些不足……」
盛如舟話語至此,又忽然想起陸景這數月以來的所作所為,語氣又多了些遲疑:「唯獨陸景這位書樓先生,似乎找到了自己的路,胸中養了一口浩然氣,腰間玄檀木劍也可劍出扶光。
他若能成長起來,大伏也許會再多一尊虞東神,再多一位中山侯。」
「只是……他卻有些執著,太過持心中所持,若不加以引導,對我大伏無益。」
大柱國自然早已聽聞陸景之名,他思索一番,正要說話,又忽然抬頭,望向遠處。
而那小亭前。
盛姿正緩緩打開陸景親筆繪就的書畫。她眼中露出微光,落在畫上。
卻見到一條長河蜿蜒直落,周遭幾許青山破入雲端。
又有月光成輝,星芒點點,美不勝收。
盛姿身旁的蘇照時、安慶郡主彷彿都看到了一幕盛大的景象,看到浮現於畫中的種種異象似乎成真,讓他們懸空俯視著青山長河之間。
而隔了幾棟建築的蘇厚蒼,眼中神光微動……
他神色有些變化。
因為此時此刻,這一位蓋世大柱國,卻看到天上點點星輝中正氣昂然,落於青山長河間,可斬鬼祟!
看到天上月光灑下清輝,卻有諸多浩然氣魄縈繞其中,可令邪魔避退。
周遭青山六十座,每一座青山中都蘊含著陣陣鋒銳之意,隱約間可見其中雷芒涌動,生機無窮,六十座青山竟然好像六十道刀意,轟然鳴響!
而在這六十座青山中川流而去的迢迢長河,卻好像是一道劍光。劍光一動,刺穿天地,映照扶光!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