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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筆墨見巍峨,劍氣出波濤,可斬妖邪

  空山巷,陸景小院。


  青陰正在廂廚中忙忙碌碌。


  陸景送走了前來看她的林忍冬、寧蓄、陸漪、陸瓊。


  陸瓊平日里被鍾夫人寵成寶貝,便是出門都差人專門跟著,也不准他去多餘的地方。


  這次之所以能跟林忍冬他們出門,也是因為陸漪想了的好辦法,躲過了門房的眼睛。


  陸景能安然歸來,哪怕是和陸景關係一般的陸瓊,都頗為高興。


  還從自己院中帶來了一壺青蟻酒。眾人相聊了好一陣,這才離去。


  小院里熱熱鬧鬧,一直到眾人離去。


  不過十一二日,青明的臉上都明顯消減了許多,陸景心中也知曉,若是這世上只有一人擔憂自己,那麼這人就一定是青明。


  簡單。


  陸景對於青明而言,並非是自家少爺那麼兩人自小一同長大,後來又相依為命,如


  今的二人更是無法割捨的家人。


  正因如此,不過一句時間,青明將養起來的神采都變得有些萎靡。


  正因如此,陸景執意幫著青玥洗碗。此時陸景早已換下了那一身藍衣,穿著一身束了袖口的黑色長衣,青色腰帶點綴,再配上黑衣上的暗色花紋,顯得更多了些神秘。


  「少爺,你剛剛從牢里出來,這些事我來就好,否則若是讓旁人知道了,還以為我這丫鬟偷懶。」


  青明一邊打理著灶台,一邊埋怨道:「而且你這身衣服還是第一次穿,若是弄髒了,反而不好。」


  陸景卻渾不在意,蹲在一旁洗著木盆中的碗筷。


  「我見你這幾日一定偷懶,不曾修行真玄吐納法,身子養的弱了,再做這許多活,再加上現在天越發冷了,若是得了風寒,反而麻煩。」


  今日的陸景不同於尋常,話語也比起平日更多了些。


  青明聽到陸景的話,心中雖然欣喜於少爺關心自己,嘴裡卻道:「青明自小就干這些活長大,身體好著哩,哪能那麼容易得風寒?至於修行」


  青明不曾多說。


  可陸景也已經猜到,是自己身在大理寺,青明又哪裡有心思端坐吐納?

  陸景洗了碗筷,又認真擦乾,這才放入櫃中,青明也已經打理好了廂廚,二人回了主屋,陸景卻不由微微皺眉。


  因為陸景從見到青明開始,就發現這小姑娘不同於以往,呼吸素亂急促了許多,時不時還長長吸氣,就好像是喘不過氣來。


  陸景詢問,青明只道是前幾日太過緊張擔憂,落下了心悸的毛病。


  最早幾天還更嚴重些,後來不得已也曾去看了大夫,大夫只說是心憂成疾,只開了一方調氣的葯,讓她莫要太過擔心。


  等到陸景平安從大理寺出來,青明才好了許多,只是還偶有心悸。


  世間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醫。


  也正因這一原因,陸景不願意讓青明再忙碌在這院中了,只讓青明打理那些花花草草時,要等他來搬。


  青明滿口答應下來,卻不知有沒有放在心上。


  就在陸景思索的時候。


  本來已走入內屋中的青明從門口探出頭

  來,看了一眼陸景,臉上還帶著些期待。


  陸景看向她。


  青明這才從裡屋中走出來,雙手背在後面,眼中仍然帶著些緊張。


  「你有東西要給我?」陸景見到青明的神色,又看到青明身後背負著的雙手,便已猜出一二來。


  青明點了點頭,從身後拿出一個香囊來。


  那香囊是深藍色的,約莫半個巴掌大小,之上還仔仔細細綉了許多圖案,這些圖案並非是青明喜歡的花卉,反而是一些交疊錯落的文字。


  陸景仔細看去,那香囊上的文字「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陸景練筆時,也曾寫過這闕詞,青明有心,便記了下來。


  「少爺,這香囊我綉了許久,雖然比不上那些大府少爺請些刺繡大家做的,這也不算丑,刺繡的針法也是那時夫人教給我的格錦繡……」


  青陰仔細說著。


  陸景認認真真拿過香囊,系在了自己的腰間。


  又有一陣清淡不刺鼻的花香隱隱傳來。


  「這香囊中,我放了蒼朮、山奈、白芷、莒蒲、董香、佩蘭、川還有些冰片,既有香味,又能醒神。」


  青明笑道:「若哪一日少爺聞膩了其中的香味,我也可以再換些薄荷、艾葉、香橡、辛夷,只需告訴青明一聲便可。」


  陸景聽著青明說話,突然想起早在古月樓的時候,他就已然發現青明在綉著些什麼,當時青明還瞞著他,於是陸景也並不曾詢問。


  如今想起來,青明當時繡的,就是這深藍色的香囊。


  陸景不需多想,也明白青明一定花了很多功夫,耗了很多心神。


  她雖然和自己的母親學過刺繡,可是母親去世以後,他們能保持溫飽也算不錯,又哪裡來的布匹、絲線去做這些?


  想要將兒時的技藝撿起來,又哪有那般容易?


  青明能繡得這般好,不知花了多少心思。


  於是陸景朝她一笑,說道:「辛苦你了,往後我都會帶著的。」


  青明喜滋滋的點頭,又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想了一陣,又說道:「今日盛姿小姐不曾前來,倒是有些奇怪。


  我每日去大理寺門前等你,盛姿小姐也每日前來,我生病的那幾日本不願去看大夫,也是也是她硬拉著我去的,現在少爺無恙了,反倒不見她的蹤影了。」


  陸景聽到青明的話,眼裡也多了些異樣的神采。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陸景的情感經歷其實都不算豐富,對於繁雜多變的少女心事,也猜不出什麼來。


  之前盛姿大膽對他表露心意,正因如此,陸景那日才會問盛姿,信他與否,心中其實對盛姿其實是有一點點突如其來而又很熱切的希望。


  可如今再想起來,當日詢問,似乎確實有許多冒昧之處。


  換做是他自己,面對盛姿這般詢問,只怕也給不出答案來。


  可陸景想了良久,向來有許多主意,心思,沉穩的陸景,都不由的有些煩悶。


  「盛姿不來見我,也許是心中對這件事仍有芥蒂,畢竟許白焰是她有數的好友。」


  陸景想到這裡,也更覺得有些剪不斷、理還亂了。


  於是他索性不去多想,心中只自言自語:「那夜的場景有些驚驚,不知我貿然去見她,她是否會想起船上的血腥情景?」


  「既如此,便順其自然吧等她淡忘些,等她下月生辰之日。」


  陸景如此想著。


  青明提醒他道:「少爺,明日你要進宮去面聖,還需要早些休息。」


  她說話時,臉上還帶著自豪。


  畢竟陸景並無官身,卻能夠被聖君召見,而且此事太玄京所有人都已知曉了,青明也以陸景為榮。


  盛府中。


  盛姿正坐在窗前發獃。


  外面黑漆漆的,既無星辰也無月,卻不知盛姿在想些什麼。


  只是她眼中卻越發煩悶了。


  於是盛姿走下樓閣,來到院中,獨自在院里閑逛。


  今日她幾次出門,卻又都折返回來了。心中總是十分焦急,卻又想起陸景當時詢問她時的眼神。


  了出來。


  而這許多日,許白焰過往的罪行也都被翻太玄京中盛傳的,和盛次輔桌案上的密報


  比起來,只能算小巫見大巫。


  盛次輔不願讓她看,盛姿就自己溜進書房,在之後,便是整夜整夜睡不著覺了。


  她時不時想起陸景揮劍時果決的眼神,想起陸景風雷圖以及殺孽檄文中字字血淚。


  兩相結合下。


  盛姿越發明白陸景為何會漠然揮劍,為何會那般盛怒!

  「我當時不曾回答他,陸景臉上也無了期待,心中不知是否在怪我,不知是否不願和我來往了?

  若是我前去尋他,他不願見我,我又該如何?」


  情之一字最動人,也最亂人。


  陸景聰慧。


  盛姿平日里落落大方,果斷非常,不似嬌柔的女兒。


  可這樣的事落在自己身上,反而讓她瞻前顧後,不知所措。


  盛姿就這般在寒夜中站了許久,天上雲行過,終於見幾點星辰。


  只是這星辰晦暗,盛姿也無心看它們。星與人皆獨立,微風吹過,倒平白多出些蕭瑟來。


  ——


  崇天帝天鼎十二年,十一月初。


  太玄京中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齊國太子入太玄京為質!大伏和北秦激戰正酣,無暇理會周遭幾座國力尚可的國度。


  齊國向來和大伏交好,為讓大伏朝中安心,齊淵王古元極派遣齊國太子古辰器入京城,與太玄京中為質,並許諾齊國太子自此不得歸齊國。


  敗北秦。


  一除非齊淵王病重,亦或者大伏徹底擊

  這樣的事對於大伏而言,已經有許多先例,不少弱小國度在這四甲子歲月里,都曾經派遣太子、皇子,前來大伏為質。


  只是這齊國算得上大伏南方最為強大的國度。


  也曾與大伏有過戰事,若無北秦崛起,大伏料理完周遭國度,必然要對齊國用兵。


  可後來北秦越發強盛,齊國齊淵王古元極壯年時也十分英明,統軍作戰英勇非常。


  與大伏几次摩擦之後,古元極又積極與大伏修好,大伏和齊國交流也日益增加。


  正因為這許多背景,才會有齊國太子古辰器入太玄京這一件事。


  可太玄京中的百姓,對於這件事,卻隱隱有些擔心。


  即便是遠在太玄京,齊國古氏的殘暴早已經過許多說書人的口,在太玄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其中又以齊淵王古元極,以及這位太子古辰囂最為暴虐,動輒殺人剝皮不說,還時常以砍頭為樂。


  齊國主動派遣齊國太子入太玄京,大伏必然會給他極盡的優待。


  不說這些百姓,就連許多朝臣都有些擔憂古家的瘋子,究竟會鬧出什麼事來。


  這件事情倒是和陸景無關。


  真正和陸景有關的,是今日清早的第二件大事。


  九湖陸家神霄將軍陸神遠,押送六千遠山道俘獲的北秦士卒,一路跋山涉水,還經過許多次刺殺,終於回歸玄都。


  神霄將軍席下的將士以及那六千俘虜,都在外駐紮。


  神霄將軍今日清早就被召入宮中,前去面聖。


  他對召回京城,再加上押送六千俘虜有功,此次應當會受到重用。


  畢竟神霄將軍為人清冷,鮮少與人來往,卻也有實打實的才幹。


  少年時還被稱為少年盛氣,一身武道天賦也極為不凡,只是後來卻不知因何原因,漸漸泯然眾人,不曾名動天下。


  即便如此,神霄將軍在亡人谷一戰中,也展露出先天氣血鑄海的修為,若聖君重用,得幾種先天功法,武道玄功,往後仍然有極不凡的前途。


  陸神遠和陸景的關係自不必多說。


  陸景這幾日名聲大噪,陸家連帶也被討論了許久。


  今日陸神遠終於回了玄都,眾人紛紛猜測他會如何對待陸景。


  是不聞不問,還是請這位少年正氣回歸陸府。


  天降陸景這等的麒麟子!


  陸府便是丟些臉面,也是值得的。


  當然,這樣的事無論如何,關鍵還在陸景身上。


  大清早就已經被宮裡派人請來,入了太玄宮的陸景,並不知道陸神遠已經回來了。


  想來就算陸景知曉了,也並不會理會許多。


  他和陸府早已經因為寧老太君和鍾夫人的那封訣書,徹底沒了任何聯繫,自不會因為這等消息所動。


  此時的陸景正在一處殿宇前等候。腦海里還有諸多宮闕景象。


  不得不說,太玄宮確實太過壯麗。


  湖泊池塘、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山石洞壑自不必多說。


  他一路從玄宮大道走來,入眼的是滿目的豪貴、大氣、典雅。


  許許多多月洞紅漆大門一道接著一道,諸多宮闕上方繪以彩飾,白玉、蛟疏璃、月華石等等諸多名貴至極的建築用料,在這裡卻司空見慣,並無出奇之處。


  真龍奇獸尚且不曾被雕刻在房頂上,只是牆上的裝飾。


  房頂上的裝飾俱都是大伏盛產的一顆顆明珠。


  真龍奇獸平日里能夠呼風喚雨,翻江倒海,可若是入了這太玄宮中,就也只能夠匍匐而行。


  大伏威勢並不因北秦強盛而弱上許多。


  正因為邊境有戰事,那些曾被大伏朝廷冊封的真龍奇獸,更不敢興風作浪了。


  否則大伏朝中一旦清算,它們更沒有活路。


  「太先殿?」


  陸景站在這一處宮殿前。


  早在他入太玄宮之前,就已經有貂寺早早前來,教授他入宮禮儀。


  如今他站在這太先殿前,也只是微微躬身,低頭看著地面。


  大約半刻鐘時間。


  這一處宮殿中就又有一位穿著紅衣的貂寺走出。


  「陸景先生,如今尚且還是早朝時辰,聖君正在朝會,你且先入太先殿中,等候一番。」


  陸景有些無奈。


  今天距離天亮足有時辰的時候,就已經有宮中的人,在小院門口等候。


  教了陸景禮儀、進了這太玄宮,已經過去了足足兩個時辰。


  可來了這太先殿,竟然還需要等候……


  ……不過陸景雖然心中無奈,可他來見的是大伏聖君,是這天下最具權勢的人,也就只能等著。


  時間匆匆流逝,過了足足半個時辰。門口忽然有腳步聲傳來。


  始終站在殿宇中央的陸景以為是崇天帝下了朝會,來了太先殿。


  卻有一道娓娓動聽的聲音傳來:「今日朝會還未曾結束?」


  「回公主的話,今日要定下祭祀典儀,許是因為此事耽擱了。」尖細的聲音這般回答。


  緊接著,便有輕柔腳步聲緩緩而來,步入這太先殿中。


  「聖君今日要見書樓的陸景先生,陸景先生正在其中等候。」


  「陸景便是那拔劍殺人,又寫了一手好字的陸景?」


  「正是,公主,是否要迴避?」


  「倒也無妨,太子妃的詩會也請了他,只是因為許多事推遲了,他是書樓先生,據說聖君有意讓他教授十三皇子,往後他便是皇子之師,不必忌諱太多。」


  太玄京中頗多禮數。


  可也許是因為自大伏建國以來,太宗聖皇就規定女子也可修行,也可為國出力的原因。


  歷史上也出了許多女將軍,女子禮數倒也並不那般嚴苛。


  正因如此,盛姿才可隨意串門,大街小巷大府女子總也打扮的花枝招展,行逛遊玩,不受太多拘束。


  陸景聽到聲音,才知道來人並非是崇天帝。


  「是一位公主而且她話中說,崇天帝想要讓我教授十三皇子?」


  陸景心中有些疑惑。


  太玄京大儒遍地,有些人做了一輩子學問,經史典籍無所不通,與此同時,有些大儒還是元神大家。


  哪怕終身都在做學問,元神修為都已化真,乃至點燃七八株神火,再朝前一步,便可元神照星辰。


  太玄京中並不缺這樣的人,崇天帝竟然有意讓他教授十三皇子……


  這倒是有些奇怪。


  就在陸景思索時,腳步聲越來越近,陸景轉身,便看到一位身穿大伏宮裝的女子就此走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宮女。


  這女子身穿一身黃糯百鳥裙,臉上淡施梅花妝,手中拿著精繡花卉的圓扇,高梳望仙髻,清麗出塵,又帶著些難以想象的貴氣。


  女子身旁的貂寺,正是迎陸景入這太先殿的那位,他站在女子身後,半鞠下身子向陸景使了個眼色:「仙游公主到。」


  陸景只看了一眼那公主,便依法不去再看,只是低頭行禮。


  身旁的貂寺也連忙解釋道:「陸景先生斬孽有功,聖君賜他優榮,唯見君而跪。」


  來吧。


  仙游公主明顯有些意外,又隨口道:「起」


  陸景起身,仙游公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的精綉扇子輕輕擺動,對陸景道:「你也坐,這太先殿是聖君書房,許多朝臣來了也是可以坐的,不用如同朝會那般拘謹。」


  陸景早已站的有些厭煩了,如今有公主發話,他自然行禮,入座。


  一旁的值殿貂寺也並不多言。


  因為這仙游公主乃是聖君最疼愛的公主之

  聖君最疼愛長公主和仙游公主。


  只是長公主遠嫁西域,也就只能寵著未曾出閣的仙游公主。


  「我和盛姿是好友,聽她說過你幾次。」


  令陸景沒想到的是,就坐在遠處的仙游公主主動開口:「你還是太子正妃的血親弟弟,

  今日能再太先殿見到你,說起來倒也巧合,你也不必太過拘謹。」


  仙游公主說到這裡,又皺了皺眉頭,詢問道:「聽說你拔劍斬了許白焰?我也見過他三次,卻不曾想他尚可的面容下,競隱藏著一顆妖孽之心。」


  仙游公主語氣清冷,話倒是極多。


  公主當面,又開口詢問,陸景自然不能不回答。


  「回仙游公主,確有此事。」


  仙游公主皺了皺眉頭,道:「這般出彩的事我問你,你應當說詳細些,說不准我開心了,便能夠賜你些什麼。」


  旁的值守貂寺也給陸景施了個眼色。


  仙游公主因為得聖君寵愛,平日里賜下珍寶無數,再加上太玄京中許多產業,也都是她的。


  就比如那盛產桃花酥的吉香齋,最為有名的錦綢坊等等諸多產業,她比起其他公主,不知富裕多少。


  仙游公主平日里十分大方,她仙游宮中的宮女吃穿用度,都要比世家府邸的小姐更好。


  若是討了她的歡喜,確實能得許多好處。而仙游公主既然說了方才那番話,面對的又是陸景先生這樣的人物,賞賜下來的東西自然不可能差了。


  陸景聽到仙游公主的話,見到那貂寺的眼神,想了想,便也認真說道:「許白焰的事哪怕是旁人得知了,也會有所作為。


  只是陸景有聖言為依仗,再加上心性衝動了些,就有了前些日子那樁事。」


  仙游公主薄施梅花妝容的臉上,露出些笑意,道:「衝動?不知為何,我今日見了你,卻覺得你不像是那般衝動的少年。」


  陸景沉默不語。


  仙游公主皺了皺眉,有些厭煩道:「你性子太靜了些,就像是國子監那些終日只知讀書的老書生。」


  她說到這裡,似乎又想起些什麼來,眼中閃著光彩,道:「聽說你的草字賣得極好,一幅字帖便價值千金。」


  我仙游宮中已經有了許多名家字帖,便只缺了你這位少年名家,今日正巧在這書房中,你來寫一幅字,若是寫的好了重重有賞。


  在這太玄京中,公主求字,趨吉避凶命格閃爍金光。


  便如同陸景所想一般,若是拒絕了公主,便是大凶之象。


  不過是一幅字,仙游公主好言相求,又和盛姿是好友,又說有賞,陸景又怎會拒絕?一旁的貂寺也拿來筆墨紙硯。


  太先殿中的筆墨紙硯自然極好,看在陸景眼裡,那硯台中竟然都有許多元氣索繞。


  若是尋常元神修士得了這硯台,每日抱在懷中蘊養自身元神,也能養出一個日照來。


  陸景思索一番,又看到冬日清早生白霧,便落筆。


  「天開雲霧三山白,地涌波濤八極雄。兩行筆墨。」


  共計十四個文字落於紙上。


  卻稱得上筆走龍蛇,奔騰放縱,大有馳騁不羈,一瀉千里之勢


  再加上這兩行文字中頗有幾分豪邁氣魄,劍意勃勃,其中還有許多仙游公主看不真切的東西。


  讓眼前這位公主都有些驚訝。


  「我不懂草字,卻覺得你寫的很好。」


  仙游公主拿著貂寺遞過來的紙張,點頭笑道:「這等筆墨,可以入我仙游宮書畫堂中,放在第四位,等以後其他公主來了,也可以炫耀一番。」


  「再不濟,往後也可當做人情送人。」


  陸景挑了挑眉。


  她明顯不懂書畫筆墨,卻熱衷於收藏這些。


  這仙游公主清冷的面容下,倒是藏著一顆有趣的心竅。


  也正在此時。


  遠處有貂寺高聲大喝,太先殿之前,分列兩排的宮衛紛紛跪地行禮。


  崇天帝背負雙手,緩緩而來。


  陸景和仙游公主匆忙起身,走出太先殿之外迎接。


  和陸景所想象的不一樣,崇天帝身後並無儀仗,只孤身一人走來。


  除了巍峨軀體,俊朗面容,眉心還隱隱可見一道如同雲霧一般的奇異印記之外,並沒有浩瀚如同山嶽,激蕩如同浪濤一般的氣魄涌動而來。


  可即便如此!

  當崇天帝一步步走來,陸景只覺得自己元神搖曳,元神中綻放出來的大明王金光都黯淡下來,似乎消散了光彩。


  仙游公主和陸景也同樣跪地行禮。


  崇天帝一步步走上階梯,行走之間,輕輕抬手道:「起來吧。」


  他走入太先殿,陸景和仙游公主這才起身,禮數周全。


  等到二人起身之後,其餘貂寺、宮女、侍衛才緩緩起身。


  崇天帝走到太先殿玉台,就有貂寺揭開書桌上的掩綢,崇天帝就此入座。


  此時的陸景才發現那桌案是由透明玉石砌成,其中竟然嵌入了一條真龍!

  那真龍毛髮清晰,鱗片光澤透亮,眼眸圓睜,龍角崢嶸,張嘴咆哮間,龍嘴中還懸浮著一枚白色龍珠,正上下懸浮,映照光明。


  可陸景卻感覺不到那真龍軀體上,有絲毫的氣血生氣。


  這條真龍,已然死了!

  「熄女,你將那一幅字拿上來。」


  崇天帝聲音醇厚,隨意開口,同樣也無多少危險。


  此時他手中已然執筆,隨意拿過一帖奏摺,打開、批閱。


  熄女明顯是稱仙游公主,她微微怔然,旋即抬手間,已經多了一幅字,又遞給已然走下玉台的赤衣貂寺。


  這赤衣貂寺從仙游公主手中接過了陸景的字,又向仙游公主行禮,一語不發間,將陸景的筆墨拿上玉台,又仔細鋪展開來。


  崇天帝抬起頭來,眼中帶著幾分興趣,看向那兩行文字

  旋即崇天帝神色忽然有所變化。的貢紙。


  他放下手中的筆,親自接過赤衣貂寺手中崇天帝仔細看著這兩行文字。


  仙游公主倒是有些意外。


  「父皇本身便是當世的書法大家,堪稱第一,即便是大司徒、李慎,北秦宰相、齊國少年書聖等等諸多名家,都覺父皇筆墨有威聖之勢,筆墨之中含著驚天威勢,一字便可斬天龍。


  沒想到陸景的字,能令他這般感興趣。」


  仙游公主想到這裡,便越發覺得自己心血來潮,找陸景寫這一幅字是有些眼光的。


  陸景站在太先殿中,依照禮數,並未抬頭,等著崇天帝開口。


  仙游公主同樣如此。


  足足過了十幾息時間,崇天帝終於開口,卻並非是說於陸景亦或者仙游公主。


  而是對一旁的赤衣貂寺說道:「蒼龍奴,你覺得如何?」


  被稱之為蒼龍奴的赤衣貂寺臉上只有恭敬之色,他小心翼翼的低頭,看了一眼,忽然皺眉道:「初看時乃是天成的筆墨,內氣充盈,氣魄鋒銳,磊磊落落,毫無雕飾之間,卻已經有瀟酒狂放,是為不凡。」


  「可仔細看去,似乎並無那般簡單,其中竟還有許多瑰奇!「」


  仙游公主聽不懂這許多詞,只是警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陸景。


  能夠令高貂寺有這般高的評價,怪不得盛姿會屢次提及陸景。


  「不過,筆墨二字,便是瑰奇,又能有什麼不同?」


  仙游公主心中這般想著。


  崇天帝卻微微一笑,望向陸景,點頭道:「觀棋先生看重你,倒確有些原因,蒼龍奴,你又如何看陸景?」


  一旁的赤衣貂寺躬身道:「陸景先生並非常人,否則以十七歲之身,又如何能進宮面聖?「」


  能讓聖君落目,便是天大的不凡。陸景恭敬行禮。


  仙游公主越發好奇了。


  可下一瞬間,卻看到崇天帝將陸景筆墨隨手一扔。


  那一張紙就如同有靈一般,飛出太先殿,落於虛空。


  仙游公主好奇的轉過身去。


  便發現此時殿宇之外,霧氣更加濃郁,自然霧氣中,隱隱約約可見有三座巍峨青山、八座凸起高峰,山下波濤涌動,清氣重重!

  諸多異象浮現,仙游公主怔然遠望,卻又見那波濤中、巍峨青山高峰中、純白霧氣中,竟然隱隱可見一道道劍氣正氣昂揚,鋒銳無匹。


  筆墨見巍峨,劍氣出波濤。


  其中劍光閃爍間,仙游公主元神微微移動,心中忽然多出一種念頭。


  「文字生異象,其中蘊劍氣。」


  「這兩行字,可斬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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