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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聖君氣象,流血功勛

  第95章聖君氣象,流血功勛

  東王觀前,樹上的螢火蟲還在翩翩飛舞。


  仔細看去,它們散發出來的光芒,竟然像是一輪輪暗淡的太陽,在各自的樹葉天地中綻放光明。


  這等極美的景色,就只有東王街上有。


  可此時的陸景,卻來不及欣賞這樣的美景。


  當那穿著老舊道袍的道士老人低著頭詢問陸景。


  陸景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自然知道自己觀想的不是東華帝君,可卻也不知似妖似神的大明王焱天大聖究竟是何方神聖,也不知是否可以坦然說出來。


  陸景只不過稍許猶豫。


  那仔細凝視著陸景的老人卻又搖了搖頭。


  「這等華光乍看起來好像與東華帝君的扶桑大日極為相似,仔細注目,卻又有差別。」


  「公子切勿覺得老朽唐突,只是一時好奇罷了。」


  老人說到這裡,目光又落在陳玄梧身上。


  此時的陳玄梧仍然在酣睡,卻不知夢到了什麼,嘴角還帶著笑容。


  不知老人是否許久不曾與人相聊,有些絮絮叨叨道:「這孩子自小乖巧,只是十幾年來一直跟著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東西,過的大約太單調了些。


  他如今能有你這麼一個朋友,我們倒也是極開心的。」


  陸景可以看出來,老人望向陳玄梧的眼神中,充滿了慈愛。


  於是陸景笑道:「玄梧兄待人淳樸,又有一顆澄澈本心,與他相處也令我非常自在。」


  老人點點頭,又撩開帘子,望向遠處。


  他目光所及之處,大約是那一座太玄宮,嘴裡道:「明日宮中有請,後日就要從宮中離京了,你二人下次相見,只怕還需要公子前來太昊闕,到時候如果我們兩個老不死的還活著,倒是可以帶公子逛一逛太昊。」


  那老人話語剛落。


  陳玄梧依然嘴角含笑,迷迷糊糊間,低聲自語:「景兄……你剛才還欠了一杯酒……總要……總要還上才是。」


  他說到這裡,又不知夢到了什麼,臉上笑容越發明朗,甚至嘴角還流出口水來。


  那老人看到這一幕,仔仔細細用自己的袖子擦去陳玄梧嘴角的口水,然後又轉過身來,輕輕將陳玄梧背了起來。


  老人神通廣大,方才不知是如何進了轎子。


  可此刻,他卻好像是一位背著自己孫兒的普通老人,蹣跚間掀開帘子下了轎。


  馬車外的魚公嚇了一跳,不知馬車上何時多了這麼一個老人,頓覺毛骨悚然。


  旋即看到兩位公子也在車上,其中一位公子還被老人背起來,這才壓下心頭的懼意,只當自己未曾注意。


  老人便這般背著陳玄梧離開,走到東王觀前,老人又轉過身來朝陸景擺了擺手。


  「公子,伱這一式元神觀想之術頗為不凡,若能苦心修行,也許也能如東華帝君的扶桑大日一般,放億萬光彩,灼萬里之雲。」


  陸景耳畔傳來那老人聲音,讓陸景微微怔然。


  老人背著陳玄梧進了東王觀。


  魚公的聲音傳來:「陸公子,如今我們又要去哪裡?」


  「去長寧街。」


  陸景回過神來,知會那魚公。


  ——


  東王街到長寧街,其實有很長一段距離。


  馬車行了許多時候,才緩緩停下。


  陸景下車時,醉態復現,搖搖晃晃進了西門,又入了小院……


  門房自然也看到陸景的醉態。


  西院奚水池前,那一身黑衣的吳悲死竟然在夜中垂釣。


  他遠遠看到陸景進門,微微皺眉,只覺得許多日不曾見陸景,他身上氣血竟然越發旺盛了。


  吳悲死並不在意醉酒的陸景,只在意陸景身上燃燒著的氣血。


  只過去一個多時辰,天已亮了。


  陸景今日卻並未早起。


  青玥疑惑間輕輕打開屋門,便聞到衝天酒氣,又看到陸景穿著衣服酣睡。


  「少爺昨晚是去了哪裡嗎?」


  青玥有些疑惑,想了想也並沒有打擾陸景,只是輕手輕腳為陸景房中的火爐添了幾塊灰炭,又將房門開了一個縫隙,唯恐火爐里炭灰熏到陸景,同時也散一散房中的酒味。


  她這才繼續忙活院中的事。


  陸景的小院不大,被青玥打理得井井有條。


  青玥也似乎樂在其中,每日都要清掃院落,都要做許多瑣碎的家務。


  直至日上三竿。


  陸景這才起床。


  青玥為他準備餐食,又換下了陸景身上滿是酒味的衣服。


  此時天氣已經轉涼。


  石桌上已然吃不得飯菜了,冰寒入骨,陸景如今倒也無妨,只是青玥的身體仍單薄了些,受不了寒冷的摧折。


  二人在桌上吃飯,青玥也並不問陸景去了哪裡。


  吃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麼來,連忙跑到側屋。


  等到青玥再回來,手中已然拿著一封書信。


  「少爺,今日盛府派人來了,給你送了一封書信來,我看你睡得正香,便也沒有打擾你,方才又忘記了,此時才想起來。」


  青玥仔細將書信拆開,從書封中拿出來,這才遞給陸景。


  陸景放下筷子,拿過書信,仔細讀了讀,臉上也露出些笑容來。


  青玥好奇問道:「少爺,那信上是否寫了什麼好消息?我見你笑了。」


  陸景仍然笑著,點頭道:「信上寫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情便是我前些日子與你提過的於柏先生經由盛次輔舉薦,受大伏聖君看重,入朝為官。」


  青玥眼中猶似一泓清水,多出些漣漪來,顧盼之間也帶著喜氣道:「於柏先生送少爺入了書樓,想來應該是一位極好的大儒,自然能夠入朝為官。」


  陸景徐徐頷首。


  他心中對於那大伏崇天帝又多了幾分好奇。


  「這大伏崇天帝曾言自己若是生在天門,也是仙中聖君,又有那關於仙境的傳言。


  這許多事不知是真是假,可如今看起來,大伏崇天帝確有識人之明,用人之度!


  若換做其他小國國君,必然會忌諱於柏先生弒君之名。」


  陸景在心中暗想。


  崇天帝確實算得上重用鍾於柏。


  盛姿信中寫,鍾於柏入太玄宮太乾殿,原本要卸下腰間雙劍。


  可那宮中卻有貂寺傳聖君之言:「忠直之人初入太乾,不可卸劍,讓朕看一看安槐知命佩劍的氣魄。」


  鍾於柏得以佩劍入殿。


  在那殿中,聖君又有天詔。


  「鍾於柏本可安坐於書樓,為護國卻走出安樂,步入凶戮,持劍拒北秦,殺北秦將士無數!

  朕乃是天下之君,鍾於柏護安槐殺北秦之士有功,又有元神縱橫之能,賜八轉勛官上輕騎都尉,任兵部司郎中!」


  上輕騎都尉乃是榮譽,以軍功封之,無實權,卻有正四品之祿!

  而兵部司郎中,則隸屬兵部,是兵部尚書和兵部侍郎之下權柄最不凡的實職!

  鍾於柏一介安槐亡國之人,剛剛舉薦入仕,便能得這樣的官職、這等的榮譽,可見崇天帝並不忌諱那許多虛無縹緲的說法。


  這樣的起點,對於鍾於柏來說,也自然不差。


  畢竟鍾於柏不過四十餘歲,如今與北秦摩擦不斷,有的是他報國讎家恨的機會。


  「少爺,你方才說信上有兩件事,另一件事又是什麼?」


  青玥眼中帶著好奇,又開口詢問。


  陸景將那信件收起,隨口道:「倒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不過是有人相請。」


  「今日前來送信的人可曾說什麼時候來取回信?」


  青玥回答:「說是傍晚前來。」


  陸景起身去了裡屋,又寫下回信,遞給青玥。


  「有人來取信,你便將這信給他。」


  青玥收好了信,繼續吃飯。


  盛姿信中第二件事,其實是蘇照時托盛姿來請。


  大約是因為蘇照時生性和煦,那一日因他所央之事,因安慶郡主刻意為難,而讓陸景難堪。


  他心中過意不去,所以便想著在自家的府邸再做一回東道,表一下歉意。


  不知是盛姿和蘇照時用了什麼手段,信中竟說安慶郡主也會前來,會為陸景準備些禮物,表達歉意。


  陸景看到信中所寫,其實頗感意外。


  盛姿多次前來表明歉意,是因為她與陸景相交不錯,也是因為不願意失去陸景這麼一位好友。


  可蘇照時這等盛姿口中的貴人,也這般心善、和煦,倒讓陸景有些意外。


  「看來這些權貴,也並非俱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其中也有兩三個良善之輩。」


  至於那安慶郡主備下的禮物。


  大約是因為安慶郡主心傲,不願道歉,又因蘇照時和盛姿的緣故,才想出這等下台階的辦法。


  陸景想到這裡,也只是隨意一笑。


  他早已在信中寫明,不會前往蘇府。


  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


  盛姿與他自然是好友。


  蘇照時也極知禮儀,心中有些良善與仁義,可終究是高不可攀的貴人。


  許白焰卻心思深沉,不可為友。


  至於安慶郡主,她口中的門第之見、貴賤之分自然是真實存在的。


  正因如此……他又何須忍著心中對於安慶郡主、許白焰的厭惡,去一趟蘇府?

  那信中除了為於柏先生賀之外,也有陸景的推辭。


  此時正值晌午,陸景用完餐,正想要去書樓。


  陸漪身邊的貼身姑娘卻忽然拜訪。


  「重山叔父明日要回大昭寺了?」


  陸景聽到這個消息,思索片刻,又見此時天色尚早,便一路去了別山院。


  一路上,別山院里的許多下人看到陸景來了,並不顯露出什麼來,可以陸景的心思,自然能看出這些下人眼中還埋著許多厭惡。


  畢竟別山院中有一位少爺被眼前這位大府少爺打殘了。


  他們是二府的下人,雖然地位卑賤,卻也想與二府中那些尊貴的主人同氣連枝、同仇敵愾。


  這樣的心緒,也讓他們心中更有幾分歸屬。


  陸景自然不會於他們計較,入了別山嶽,又上了霧林坡。


  陸景剛剛走到霧林坡上那一處竹屋前。


  就看到陸烽從那竹屋中出來。


  身後還跟著那一位姿色不凡的姑娘襲香。


  陸烽神色一如既往肅然,他行走時氣息內斂,不像是一位鋒銳的武道修士。


  襲香也看到陸景,但她眉宇中卻帶著些憂愁與不舍,不知是因為什麼。


  陸烽遠遠走來,陸景正要與他說話。


  卻看到陸烽目不斜視,與他擦肩而過。


  陸景有些怔然。


  旋即又想起來那陸江是陸烽同父異母的弟弟,陸江的生母有和陸烽母親朱夫人交好。


  也許兒時,陸江和陸烽也曾一起玩鬧。


  此時陸景打殘陸江,陸烽不曾訓斥陸景,已經能夠證明陸烽的穩重,又如何會與他說話?


  陸景想到這一點,不由微微搖頭。


  他倒是始終覺得,這偌大的陸府,陸家能夠靠得上的少爺,便只有陸烽一位了。


  陸景正要轉頭進竹屋。


  已然朝前走出幾步的陸烽,卻忽然停下腳步來。


  他轉過頭來,輕聲道:「陸景。」


  「大堂兄。」


  陸景轉身,語氣平靜,沒有絲毫失禮的地方。


  陸烽上下打量了陸景一番,身後的襲香也有些疑惑,不知陸烽要說些什麼。


  卻聽陸烽問道:「我昨日前去和吳老告別,他卻說自己從未曾教過你武道功法,只是一時覺得你氣性不錯,給你備了個說辭,免受責罰。」


  陸景聽到陸烽這般詢問,也並不隱瞞,點頭道:「確實如此,吳老不曾教過我修行武道,我那鱷魔鑄骨功也是來源於他處。」


  陸烽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之色:「你就不怕我將此事說給府中的長輩?」


  陸景搖頭:「大堂兄,府中眾人都知你的為人,如果你會告訴長輩們,那吳老便不會與你說此事,而你今日也不會主動問我。」


  陸烽聽到陸景回答,並不曾糾纏此事,眼神注視的陸景,竟然認真道:「我已經打算前往重安三州,入重安王長子麾下,持刀抗擊北秦。」


  陸景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陸烽竟會做出這等選擇。


  陸家雖然逐年沒落,但在朝中、軍中也還是有許多門路。


  按照尋常,陸烽大約會入宿玄軍,值守太玄城防,打磨幾年,再入精銳的太玄軍,乃至乾先軍。


  陸烽本來便是有幾分本事的,入了這些軍伍,得了軍中武道秘術,只需要熬上些年頭,練就一身的武道本領,練得氣血滔天,便能夠回宿玄軍、城防軍、或者牙林軍中當一個校尉!

  再加京中武勛團結,哪一座府上有武道修為不凡的子嗣,往往都會齊力推上一推。


  這樣的道路,安逸而又順暢,又沒有多少危險可言。


  可是令陸景不曾想到的是……


  陸烽竟然要去重安三州,去直面北秦那些氣血懸如大陽的勇猛武夫。


  這讓陸景心中都有許多意外。


  陸烽似乎看出了陸景心中所想,他轉頭看了看竹屋,輕聲道:「這座陸府中,沒有任何一人是為血脈、陸姓,以及往昔那神霄侯武勛著想。


  我父親如此,伯父亦是如此。


  我若不去沙場,流上一些熱血,以我的性命為籌,博一個殺敵的功勛……」


  「陸景,你覺得這陸府還有救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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