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太昊少年,眼中繁星
第90章太昊少年,眼中繁星
一夜秋日微風吹過。
太玄京中落下的雪,似乎消融了許多。
陸景發現這些雪不僅來的奇怪,對於太玄京之外許多百姓也頗有好處。
那般彌天大雪落下,天氣卻並不曾轉冷入寒。
這幾日清晨氣息,也清新了許多。
皚皚白雪消融的又極慢,循序漸進,對於來年的莊稼又是一件極好的事。
陸景甚至懷疑,這場雪是否是大伏朝廷中某些極不凡的元神修士刻意引動元氣,運轉神通造出的雪。
可他旋即又想起這許多日抄錄典籍時,曾經看到的關於元神修士的文章。
其中便寫明了元神修士引動元氣,自然要順應天時,強自身尚可,行攻伐之事也無妨。
可是如此大範圍的落雪,便是有傷天和,逆了天時,要受到雷劫責罰。
雷劫對於元神修士而言,是極為深重的災禍,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魂飛魄散。
正因如此,元神修士呼風喚雨之事常有,卻是為了應對仇敵,鮮有為天下百姓來年收成的。
也正因為這番記載,讓陸景越發疑惑這雪的來源。
清晨,陸景一如既往帶了兩碗粥,這才前往書樓。
他剛剛走出陸府西門。
便看到那落著金黃落葉的林蔭小路上,一襲紅衣正站在街旁,似乎是在等待什麼。
這紅衣女子正是盛姿。
她長發垂落,額頭上還懸著一小塊墜飾,紅唇欲滴,再加上束髮的金黃寶釵,讓盛姿顯露出一副難言的貴氣。
身後斗篷隨風清揚,確實極美。
她遠遠望著西院門口,看到陸景從中出來,臉上還帶著些猶豫。
微微思索,才朝著陸景走來。
距盛府那日之事已過去幾天,盛姿也許是不好意思,不曾當面過來,只是托陸漪帶了一份書信,向陸景表示歉意。
陸景並未回信,卻也讓陸漪帶話,讓盛姿不必介懷。
這番舉動,明顯未曾解開盛姿心結。
於是便有今日清晨這一幕。
陸景也自然看到了盛姿,也看到這位平日里英氣十足的貌美少女,此時臉上卻還帶著幾分憂愁和難堪。
二人便這樣一左一右走在落葉的小道上。
其實,秋日早晨迷濛霧靄消散了,朝陽露出光芒,天上也有南飛的大雁遠遠去向一望無垠的天空。
陸景停下腳步,不由好奇的看著飛在泛紅晨霞下的大雁。
盛姿也循著陸景目光望去,卻覺得這些大雁好生無趣。
猶豫一番,她輕聲說道:「那日的事還需和你道歉,我也不曾想過安慶竟然會……」
陸景搖頭,目光仍落在天上,隨口說道:「其實我也看出來了,那位貴人似乎是在賭氣,我正巧便成了她宣洩怒氣的外人,倒也不怪你。」
盛姿沉默一番,道:「我未曾想到安慶郡主那刁蠻脾氣會這般失禮,她是在與我賭氣,埋怨我沒有多去看她,卻讓你受了難堪。」
陸景微微一笑:「無妨,不知多少人想要讓安慶郡主這等貴人記住自己,想來她也應當記住我了。」
盛姿知曉陸景是在跟她打趣,心裡卻又覺得陸景心中有所持,在盛府受了折辱,會因此疏遠她。
這許多日以來,這位貴府少女與陸景交往間,看到陸景之溫潤,看到他品行難得,覺得陸景極不俗,是個可交之人。
她也並不想因為這一樁可笑的意外,就此和陸景劃清界限,所以她才會清早前來,在路旁等著。
陸景看到她的眼神,想了想,又朝書樓而去。
「時候不早,再耽誤便要遲了,我倒是極喜歡盛府那一灘池水,裡面養的可是萊州的清湖魚?」
「只是那一天來去匆忙,不曾仔細觀賞,若以後還有閑暇……」
陸景還沒說完。
原本低著頭的盛姿聽到陸景的話語,連忙抬起頭來,眼中也閃過光芒。
她臉上露出笑容,點頭道:「我其實每日都有空閑,陸景,伱若哪一天有閑暇,便知會於我,我在府中做東道請你。」
盛姿說到這裡,頓了頓,又道:「這次我便只請你和青玥,盛府雖然不如陸府豪奢,卻還有幾位老廚,烹煮出的飯菜卻是極美味的,等你來了,我便為你和青玥置一桌酒席。」
陸景笑著答應。
他知道自己若是拒絕,盛姿便又會胡思亂想。
而且這樁事本來便不是盛姿的錯,這少女夾在其中,多的是難堪和羞憤。
在這之後,她又多次向陸景緻歉,按理說以盛姿的身份,又何必向陸景這麼一位庶子道歉?
從中可見,盛姿其實也是個值得相交的。
「而且,我前往盛府之前,趨吉避凶命格顯示的是大吉之象,說我可見大人,可見天人,卻不曾說我會得罪安慶郡主,這是否意味著那安慶郡主並不曾記恨?我卻覺得這郡主太刁蠻了些。」
「只是不知道卦中大人是誰,也不知那天人是誰。」
陸景一邊想著,一邊沿著小路進了書樓修身塔,見陳玄梧不在,就將一碗粥放在陳玄梧蒲團前的桌案上。
陸景則是進了自己那一間小房。
待了許久,大約足足過去了半個時辰。
他才從那小房中走出。
陳玄梧終於來了,仍然穿著那一身白衣,正在低頭讀書。
陸景帶來的粥,已經被陳玄梧吃光了。
讓陸景意外的是,陳玄梧今日讀的書卻是一本道經,並不是往常那些雜七雜八的小記。
陳玄梧悶悶不樂,朝著陸景頷首。
陸景並未多言,只是繼續自己往常的課業,摘錄典籍。
摘錄典籍的時候,陸景便察覺到他那一道嶄新的仙儒生命格已然被觸發。
他的思維極清晰,目光所過之處,那些典籍竟然俱都被他記在腦海里。
與此同時,陸景也明顯感覺到他的元神強度在以極小幅度緩緩增長。
「提升到明黃命格,讀書煉神的效果,果然更好了許多。」
陸景心中滿意,還是一如既往的認真摘錄。
過了許久,陸景抄完一篇萬字文章,這才放下毛筆,伸了伸腰。
遠處的陳玄梧拄著下巴,正望著窗外。
他聽到陸景動靜,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陸景,站起身來,走到陸景身旁。
「景兄,出去走走?」
陸景有些意外。
這許多日,陳玄梧都待在這修身塔中,平日里極少出塔,就連用餐也都在這修身塔中。
今日卻想和陸景一同走走……陸景本來便已完成了摘錄的課業,再加上陳玄梧相請,又豈會拒絕?
二人便這般下了樓,走在二層樓中。
此時還未到寅時,正是書樓弟子隨先生讀書的時候。
修身塔之下景色極美,卻並無多少人。
陸景和陳玄梧便這般行走在花卉之間,撲鼻香氣沁人心脾,又有陣陣書墨香飄散而來。
許多蝴蝶翩翩飛舞,枝頭上的麻雀在這書樓中並未感覺到寒冷,仍然嘰嘰喳喳的叫著。
這樣的景象,只在二層樓以上才可看到。
「景兄,至多二三日,我便要離開太玄京了。
今日之後,我還有許多瑣碎要打理,來不了修身塔。」
陳玄梧臉上帶著笑,可是眼神中卻有不舍。
這不舍,自然並非只是對陸景的不舍。
他許久之前便和陸景說過,自己並不願意離開太玄京,不願意去那一座宏大的宮闕。
「玄梧兄,倒也不必太過傷懷,也許往後還有回來的機會。」
陸景也明顯看出了陳玄梧心頭的鬱氣,卻也只能勸慰他。
「可能回不來了。」陳玄梧臉上的笑容收斂而去,這平日里看似沒心沒肺的少年,此刻卻並不曾隱藏自己的愁緒。
「這次回去之後,我便要披上道袍,自此打理那宮闕中的事物,這天下、這大伏、這太玄京中的許多繁華、許多清冷,自此之後,便也和我在沒有關係。」
「那座宮闕……叫什麼?」陸景沉吟片刻,問道:「我上次與你說的還作數,等我以後能夠神火驅劍,就踏著劍去看你。」
陳玄梧興緻高了些,他笑道:「景兄,我來這太玄京其實有已經六年,六年時間看似漫長,卻因許多原因並未交到什麼朋友。
我與景兄雖只算萍水相逢,你卻給我帶了許多吃食,這些都是情,我記得的,等你來看我,我便以星光報你。」
陸景其實並不解陳玄梧的話,只是又問道:「你那一座宮闕在哪裡?叫什麼?」
「不打聽得清楚些,我往後便是想去看你,只怕也尋不到。」
陳玄梧擺了擺手,驅散飛在他眼前的兩隻蝴蝶:「你往東一直走便是,那座宮闕名叫太昊闕,那宮闕之前有一座極壯觀,極雄偉的龐然雕像,雕像雕刻著的是太昊星君,也稱大星君,往後你來尋我,我也許就住在那大星君雕像手中的星辰中。」
陸景答應下來:「聽你這麼說,我倒是極感興趣,聽起來那宮闕、雕像便蔚為壯觀,以後去尋你,也可以見一見世面,擴一擴眼界。」
陳玄梧眼中露出得色來:「太昊闕可是與大雷音寺齊名,只是這許多年來……天上的星辰晦暗不明,太昊闕尋不到大星君所在,略微衰弱了些。
可若是你來了也能見到星光流轉而下,灑落天地的景象。」
陳玄梧說到這裡,抬頭看了看天空。
陸景也抬頭看天,覺得天上空空如也,只有幾片雲彩飄動著。
可是陳玄梧眼眸中卻倒映出一片燦爛的星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