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神鳥恩凡鳥,陸景將入氣血境
天上又下起濛濛細雨。
如絲的小雨從空中落下,雨簾細密,給這繁華的太玄京披上了一層蟬翼一般的白紗。
飄飄洒洒、纏纏綿綿間,街上也更冷了起來,落在沿途的樹木上,似乎是在催促樹上的葉子早些凋零。
許多人大約都已然從天色看出將要下雨,出門不忘帶傘,他們俱都打著手中油紙傘,匆匆行走在街巷裡。
陸景沒有傘,可如今這秋雨卻因他的武道修為,不再如之前那般惡毒。
他走在街上,哪怕衣袍濕透,身上也並無多少寒意。
他足足走了一刻鐘。
因為書院在這偌大太玄京中位處中心,周遭除去太玄宮之外,便都是些貴人們的宅舍。
連帶周圍的布莊看起來便十分奢豪,陸景也問了二三家,只是這些鋪子的布匹價格卻令他咋舌不已。
「太玄京一片盛世景象,這些布莊、成衣行中一匹布料,便夠我與青玥活上好一陣。
只是不知太玄京盛世之外,尋常百姓人家,是否也如這般安樂太平。」
陸景一路前行,終於在一處小巷裡,看到了一家尋常的布莊。
「在這太玄京最重要所在,這裡的布莊,便是尋常,只怕也尋常不到哪裡去。
不知這家鋪子里的料子,青玥會不會喜歡。」
陸景心裡惦記著青玥,走入這一處鋪面。
這布料鋪子十分寬敞,又擺放了許多黑色的木架。
大致是因為黑色木架不會奪去布料本身的光彩,木架上許許多多的布匹都顯得極好看。
一時之間,令陸景眼花繚亂,不知要選些什麼。
他本想要找人問一問,這家布料鋪子鋪門敞開,裡面卻無人,讓陸景更無奈的去。
「這裡還有成衣……還有織物……」
陸景左右細看,卻仍有些犯難。
正在這時,門外有聲響傳來。
陸景下意識轉頭看去,卻看到布莊門外走進一位少女。
這少女看似十七八歲的年紀,稱得上亭亭玉立,但是面容卻並不算出彩,右側眉梢長著一顆小痣,也算平添了些不一樣的風采。
「是這莊子里的丫頭?」陸景心中暗想,卻見那少女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也在這布莊里挑選起布料、成衣來。
「這店家心未免也太大了些。」
陸景搖了搖頭,又仔細看了許久,還是拿不下主意,正想著要不要下次帶青玥一同過來。
耳畔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公子,你是要挑些布料?」
陸景轉頭看去,說話的正是方才走進來的那少女。
少女穿著一身藍色長裙,樸素卻又有些氣質。
只不同於她樣貌,少女說話聲頗為動聽,彷彿一縷和煦春風,讓人覺得天闊雲舒,海平浪靜。
「勞煩姑娘,我本是要挑選些布料的,只是進了這鋪子才知道,這布料竟有這般多。
也不知作出衣裙來,究竟是哪種布料好看。」
陸景說話聲不急不緩,臉上還帶著淺笑,一看便是個懂禮的。
那少女仔細看了陸景一眼,又連忙轉過頭去,問道:「看你這般猶豫,你要送予的人大約便是一位女子。
不知道女子年齡幾何,是否婚配?」
陸景臉上露出不解。
那女子說道:「尋常百姓倒也不必太講究,只是你既然要用來送禮,則必須要仔細些。
十八九歲的少女有少女的穿法,若是成家的姐妹便要莊重些。
要是送茬了,她們不一定會喜歡。」
「竟然有著許多講究。」陸景想了想,坦然說道:「她尚不曾婚配,年齡還不滿十八,平日里倒是頗喜歡藍色碎花的裙子,姑娘覺得我應當選什麼料子?」
「十七八歲、藍色碎花的裙子?」
那少女側頭想了想,又左右四顧,看了好一陣,又走向不遠處的架子。
「而今已過中秋,天氣更涼了,花羅、素紗、雲霧綃、織成等等許多料子已經不合適穿了。
反倒是這產自於流慶府的雨絲錦、雪緞、花軟綾更合適些,裡面再襯一層溫絨,便是初冬也能穿出去。」
這姑娘似乎極了解這些布料,平日里大約常常逛這些布莊。
陸景聽到這許多話,不由張了張嘴,旋即點了點頭。
那姑娘又道:「既然喜歡藍色碎花的裙子,便做一件娟妙藍絲繡花長裙,配上一件雲紋上裳,若是富裕也可再做一件軟毛織錦披風,秋日起風的時候披上也是極好的。」
陸景仔細聽著,在腦中記下這諸多的名字。
正在兩人交談時。
門外突然匆匆走進來一位約莫三四十歲的婦人。
這婦人眼中還帶著好奇、暢快。
她進了門看到陸景和那少女,連忙道:「讓兩位貴客久等了,今日鋪子里的丫頭相親,我行個好事便准她一天假,我又去看了看西街新抓來的妖怪,忘了時辰,倒是耽誤了兩位貴客。」
那婦人眼中閃著精明的神采:「不知二位需要些什麼?」
陸景看了看那姑娘,又照著這姑娘的話那布莊老闆娘說了許多。
接著便是挑顏色,定款式,定尺寸。
「尺寸說個大致的便可,公子挑的款式多寬鬆,便是大出一些去,也是合適的。」
那老闆娘見陸景在尺寸上犯難,便這般提醒:「若是真愛極合身的,往後改起來也容易。」
陸景本就是想給青玥一個驚喜,聽到老闆娘這般說,下意識看一下旁邊那位姑娘。
那姑娘朝著陸景頷首,陸景這才做了決定,正想要付定錢,那姑娘三言兩語,又道破了老闆娘些許小心思,省下來二三兩銀子。
「三日之後,公子來鋪子里取便是了,若是不方便我也可派人送到府上。」
陸景只道自己來取。
令他意外的是,那姑娘並不曾買布料做衣服,與他一同出了這布莊。
「今日還要謝過姑娘。」陸景向那姑娘道謝。
那姑娘輕輕擺手,突然問道:「我方才在書樓門前的街上看到公子。
公子是書樓的學生嗎?」
陸景想了想,點頭說道:「今日才去,還不曾學到什麼。」
那姑娘敬佩道:「我聽說能進書樓的,都是才學極高的士子,公子,我能向你請教一個問題嗎?」
陸景並不猶豫,回答:「自然可以,只是我才疏學淺,家學淵源也並不淵博,不一定能夠回答姑娘。」
「只是些處世的道理。」
那藍衣服的姑娘神色依然沉靜,聲音也更幽然了許多。
「我聽過一個傳說,據說西邊的海上,有一隻毛羽煥五彩,翅履升光輝的神鳥。
那神鳥尊貴不凡,身上時時刻刻閃耀著璀璨的光輝,天下其他鳥屬俱都愛慕他,敬佩他。」
「可這隻神鳥卻日日銜著花葉,哺育一隻極平凡的麻雀,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那姑娘說話時,語氣中還帶著些許猶豫,最終又繼續說道:「因那神鳥的緣故,後來那麻雀的毛色也越來越閃耀,身軀周遭也升騰著金色的紋路,鳴叫聲也多出些空靈。」
「可是問題在於……那麻雀原想要報一報神鳥的恩情,答謝他的痴然,再行自己的瑣事,否則心下不寧。
可現在卻被諸多枷鎖束縛,不知該如何是好。」
「公子……你若是那隻麻雀,又該如何?」
少女話語中含著深意。
可在陸景眼裡,這位少女這是一個萍水相逢的尋常姑娘,倒也並不曾多想。
他輕輕一笑,道:「神鳥恩凡鳥,這隻麻雀自然應該報答,可如今既然麻雀被拘束在牢籠中,若這牢籠不可破,心中倒也不必太過內疚,畢竟報答也是有心無力。」
「若是這牢籠還有破之的可能,只需更努力些,破開種種枷鎖便是,終有一日總有報恩的機會。」
那姑娘也許是覺得這等回答太過平凡,皺著眉頭,低頭思索。
正在這時,陸景卻突然又道:「或者……這隻神鳥對於麻雀的恩德,本身並無那般深重。
麻雀之所以發出清脆的鳴叫,養出絕色的天姿,是因為這隻麻雀本身並不平凡。」
「麻雀覺得神鳥有深恩於它,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那神鳥太過於璀璨,太過於閃耀,雲霓成靈瑞,吟聲鳴八方,麻雀從下方仰望神鳥,誇大了它的恩德?」
他這般隨意開口,聽在那藍衣少女的耳中,卻似乎涌動出驚浪,讓這少女緊緊皺著眉頭,站在原地,臉上也浮出疑惑的神采。
陸景輕聲細語,說完卻又兀自笑了笑,搖頭道:「我信口胡說,姑娘倒也不必細思,今日的事,還要謝過你。」
那少女仍然在思索,並不抬頭回答。
陸景想了想,又朝他擺了擺手,這才走入雨中。
他大約走出五六步,身後突然傳來少女的聲音。
「公子,你叫什麼名字?」
「陸景。」
「我叫……綾雀,今日公子為我解惑,我也謝過公子了。」
陸景早已走入雨中,不曾回頭,只是擺了擺手,大致是覺得這樣的事情,不值得這少女對他說一個謝字。
少女便如此望著陸景走入雨里,思緒卻早已飛出了極遠。
她身旁不知何時多出一位老嫗,也望著陸景消失的方向。
「這陸景的學問……竟已然能入書院。」
那老嫗感嘆說道:「老國公的眼光倒是不錯,其他府中這般不受待見的庶子,卻沒一個成器的。」
那少女面容有些奇異的變化,露出一張不俗的面容來,她沉默不語。
一旁的老嫗卻笑道:「你說這景少爺跑著鋪子里制衣是要送給誰?
小姐,許是哪個閑人跟他說道了幾嘴,讓他知道了你愛穿這藍色碎花的衣裳。」
少女仍然不答,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陸景出了這條巷子,又走了一陣。
抬頭間,渺渺葯香撲鼻來,眼前牌匾上又寫了幾個大字。
泰和堂!
陸景走入藥鋪,不久之後,他手中提著許多藥包,從藥鋪中走出。
「最多兩日,我便能骨如洪鐘……到那時再吞下猿心丹,便能一舉破關,成就氣血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