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武道,修一念通達,修一口無畏之氣
在場眾人的反應各不相同。
可卻也殊途同歸,幾位平日里極傲的丫鬟眼中閃著清亮的光芒,對於這位陸府中極不得寵的庶子陸景也多了幾分好奇。
「奇怪,這陸景是從哪裡練就的一手如骨草書,竟寫的這般出彩?」
習秋和雪柳對視一眼。
寧薔原本帶著愁容的面容上,此刻也顯出驚喜之色。
「這字鸞飄鳳泊、龍蛇飛動……就連我也覺得極好……沒想到表弟的筆墨造詣竟真如陸江表弟說的那般好。」
寧薔眼眸中透著光,出聲讚歎,讓陸江神色極不自然。
一旁的林忍冬的目光仍落在陸景的筆墨上,良久之後,她又抬眼看向陸景。
卻發現陸景依然眉頭微蹙。
「景少爺,這字已經極好了,但我看你似乎並不滿意。」
林忍冬笑問道:「我還想著厚顏從薔小姐和景少爺手裡將這此詞與字要來,送給我父親。」
「我父親頗好書法,這等禮物必然能令他欣喜。」
寧薔面露猶豫:「表弟的字寫得自然是極好,只是我這首詞……林家家主見了,只怕會覺得不免稚嫩了些。」
陸瓊笑道:「表妹何必自謙,這首詞也極好。」
他說完又轉頭對陸景道:「陸景字確實極好,若是再擅詩詞,在太玄京文壇中,也能闖出了名頭。」
陸瓊的丫鬟習秋也不自覺的點點頭。
又覺得自家的瓊少爺書法不如這陸景,但是在詩詞上的造詣卻也不凡,非常人能比。
陸瓊話語方落。
陸景卻一臉正色的將石桌上的那張河綢紙小心卷了起來,遞給林忍冬。
「既然忍冬姑娘想要,這筆墨我便代表姐做主,送個忍冬姑娘了。」
林忍冬有些不解,卻也探手接過那張河綢紙。
寧薔張了張嘴,眼中竟閃過一絲可惜。
陸景將河綢紙給了林忍冬,突然又朝站在他身後的青玥柔聲道:「青玥。」
青玥反應過來,立刻有展紙磨墨。
亭中幾人又圍了過來,不明白陸景這是要做些什麼。
趁著青玥在忙。
陸景卻看向寧薔,道:「表姐,我知你心中愁苦,可若是不將這些愁苦排遣出去,只怕會傷及精神、軀體。」
此刻,青玥遞過來一桿毛筆。
陸景再度執筆,又道:「我也好讀詩集,曾在一本詩集中讀到過一篇詩文,寫得極好。
我這就默寫出來,送給表姐。
希望表姐能夠早日脫離過去,摒棄愁苦。」
陸景說完,再次落筆。
當一句句詩文出現在石桌上的名貴河綢紙上。
這一次,引起眾人注意的,不再僅僅只有陸景那如若驚龍一般的字,還有這許多詩句。
林忍冬眼神不斷變化,一會兒望著陸景,一會兒看著那紙上的詩。
感觸最深的,大約是寧薔。
她眼中隱約間有淚花閃爍,卻若有所思,不知從那一句句詩文中,究竟感悟到了什麼……
——
時間匆匆流逝。
當晚霞映照,落日餘暉灑在秋園中,清流亭旁的清流也泛起一陣微紅之色,就好像晚霞落入了其中,沾染了幾分逝水的蕭索。
陸瓊、寧薔、林忍冬相繼離去。
這清流亭中,便只剩下了陸江、丫鬟雪柳,以及陸景和青玥。
清流亭之外,則還有那一名陸江的侍從遠遠等待。
陸江仍然大馬金刀坐在石凳上。
他體格寬廣,盛姿也十分挺拔,硬朗的面容上已無多少陰鬱。
陸景和陸江俱都沉默。
只是陸江眼裡還帶著幾分好奇:「沒想到你還有一技之長。」
陸景笑道:「讓五堂兄失望了。」
陸江搖頭:「在當今大伏,你既無功名,又無修為,僅憑一手筆墨書法,又如何能夠出頭?
所以我並不失望,只是令我意外的是,你竟然有幾分氣節硬骨,膽敢屢次反駁於我?」
陸景依然坐在陸江對面,緩緩拿起石桌上的茶杯:「五堂兄,我既然已經修行武道,自然要圖一個念頭通達,若是不修心性,不修一口順氣,武道之於我便是連綿高山,不可逾越,不可攀登。」
說到這裡,陸景將茶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五堂兄今日招我前來,便是想要在人前折辱我,令我心中陰鬱,不得順暢,我既然知道了,自然要護我本身。」
陸江眼中多出幾分讚歎之色:「武道修行,確實要修一口銳氣,見鋒而破鋒,遇難而破難,陸景,你說的沒錯。」
「只是,我方才並非是在有意打擊你,你年以十六有餘,在想要鑄骨已經極難。」
「雪虎公子來臨那一日,我聽到你骨鳴彈響,想必你也已經苦修了許多時日,才能達到這種境界。
可你若想再進一步,極難。」
陸江說話間,緩緩站起身來。
「陸景,便如你方才所言,修武修武,修的是一個念頭通達。
若是念頭不通達,則氣血不順,則修為無法進境!」
「你剛才也說,有南府在,寧老太君不會加諸太重的刑法於你身,所以我想要讓我的念頭通達,便只能自己動手……」
陸江的目光猛然間變得冷冽無比:「你不過是一介舫女之子,我想要出氣,你不能反駁,所以今日我才會邀你前來!」
他背負雙手,一步一步走向清流亭之外。
而他的聲音也再度徐徐傳來:「等你廢了,等我念頭通達,我自然會照料你的殘軀,讓你不至於餓死……」
陸江帶著雪柳漸行漸遠。
青玥站在陸景身後,聽著陸江冷然話語,有些膽怯。
陸景卻面不改色,目送陸江離去。
然後……陸江的目光,落在遠處那陸江的侍從身上。
這個侍從便是方才過來通傳的那沉默少年……
張元。
此刻,張元依然一步步走來,走在前往清流亭的必經道路上。
他眼中還帶著幾分歉意。
口中也喃喃自語:「還請景少爺原諒,我這條命是江少爺的,我家中老小也由江少爺照料……」
「等廢了景少爺,我會自裁謝罪。」
陸景微微側頭,眼中流露出讚許的神色。
「倒是個忠心耿耿的好漢,想必你自裁併非是為了向我謝罪,而是為了盡攬罪責,不讓罪過波及到陸江。」
張元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卻依然步伐堅定而來。
「我等卑弱之民,為江少爺這樣的貴人而死,便也是死得其所!」
原本依然安坐在石凳上的陸景又喝了一口茶,這才站起身來。
一瞬間,他眼神中也有灼灼寒光綻放出來。
他身如勁松,骨骼彈響,眼中絲毫無懼。
「武道所修,不僅修通達之念,還要修一口無畏之氣……」
「張元,你想廢我?」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