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見不相識
失去了眼皮的保護,初醒的眼在朝陽溫柔的光線中也被刺的淚流不止,天花板上牡丹花紋越加的模糊不清,似霧中花。
雙手覆上眼睛,在製造出的黑暗中闔上眼簾,想睡卻再也睡不著了。
謝羽飛終於明白,現在才是現實。於是他再也聽不到那如怨如慕的歌聲,那神魂跌蕩中卻得到歸屬的感覺再也沒有了。
出了夢,他是謝氏的總裁,做著這個身份該做的而已。
緩緩的放開手,讓眼睛逐漸的適應光線,謝羽飛看清了右手手掌上一道清晰可見的血痕。
美人魚嗎?
謝羽飛轉頭看向床邊,隻見唯有一盞台燈的床頭櫃上,一片湛藍色的鱗片在金色的眼光中泛著瀲灩綺麗的霓彩。
真的有嗎?
在謝羽飛的印象中,從來沒有在網上或者哪裏,見到過這種鱗片。可是他卻在昏迷的謝雙梧手中發現了它。
本打算等謝雙梧醒後再給她,可是謝雙梧一聲是美人魚救了她,讓謝羽飛拿著鱗片的手僵在了口袋中。
突然間,不知為何,隻是美人魚三個字,讓他突然間再也不想讓別人看到這片鱗片。
不能讓人看到,不能,要保密的,這是承諾啊!
可是我何時答應過了呢?謝羽飛欲問天地,天地無語,唯有海風依舊掠過發梢。
旦啟號雖然算得上是一艘中型遊輪,但畢竟也將近十年了,再加上作為私人遊輪來使用,船上沒有裝載過多的物品。但畢竟涉及多條人命,大大小小的事處理完後已是日落時分。
劉庚已的心理檢測現實正常,謝羽飛也一如他答應過謝惘逐一樣讓劉庚已留下來當個船員。但心裏總是有股揮之不去的不安,心神恍惚的謝羽飛認為這是因為他做個了個被海妖塞壬引誘而跳樓的夢,未曾多想。
從白色別墅到礁石群的路,謝羽飛緩緩的再次踏上。沒有昨夜的倉惶急促,謝羽飛越走越覺得熟稔,就像是他早已經走過了千百遍。
一步步徐徐的幾乎拖遝,心緒難平,恍恍惚惚如墜夢中,直到踏上黝黑的礁石,走到了頭,謝羽飛卻還是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想要找什麽。
隨著夕陽最終被海水吞噬,通紅的天地驀然的改換了悲涼的墨藍,隱隱的如風雨欲來。
海風夾帶著海洋鹹腥而又清新的獨特氣息吹亂了謝羽飛的衣角發絲,也襯謝羽飛更是靜若深淵,氣似華嶽。
俊秀儒雅的麵容上,筆直挺立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無邊的眼鏡,平滑鏡片不動神色的掩去了黝黑深邃雙眸的銳利,然露出鏡片邊緣的斜飛劍眉還是微露著些許銳利的鋒芒。
魚有淚記得他,就是他抱走了謝雙梧。
那時謝羽飛不像今天,就算被海風吹亂了領口衣角還依然能看的出他西裝整齊,那時候的他領口鬆散,神色僵硬。但他抱起謝雙梧的雙臂到消失在魚有淚視線時都未曾放開。
那堅定而又惶恐的眼,筆挺的鼻梁還有唇角抿緊的弧度,沒由來的讓魚無淚想起了他。魚無淚記得在十年前,以背擋著海妖塞壬的他也是這樣的緊緊的將她護在懷裏,不曾放開。
是他嗎?
十年前,仰頭望去的唇角鼻梁的弧度線條,和眼前這個人莫名的契合在一起。
真的是他嗎?是在等我嗎?你終於來了對嗎?
夜幕隨著時間流淌漸漸濃重了起來,月亮也被濃重的雲層覆蓋,陷入深思中的謝羽飛渾然不覺,魚無淚等的就是這一刻。
避開礁石,無聲的遊到謝羽飛的身後,偷偷的探頭想要看的更加清晰。奈何黑暗隱藏她的同時,也遮掩著謝羽飛的容顏。
是心有靈犀,還是心有所感,久久未動的謝羽飛突然間轉了身。
突然間風起,吹走了明月身前的墨雲。皎潔的月光恍若水銀瀉地瞬間鋪灑開來,如水般溫柔,如霜般清麗,為世間萬物皆披上了一層盈盈的光暈。
露出水麵的上身被濕粘的長發鋪了滿身,仰望的容顏白皙柔美,在一雙烏潤好似墨玉水磨的瞳眸之間,一點冰藍水珠狀的水晶鑲嵌在眉心。
瑤瓊小鼻下一張飽滿粉嫩的嘴唇宛若沁著露珠的花瓣,正顫顫的微動,欲與還休。
“你是誰?”
來不及思考,衝口而出是這一句在夢想時分問了千百遍的話。
就是你嗎?
天地萬物在這一刻失去色彩和聲響,唯有他與她。
月色悄悄的做著紅娘,一時間讓人迷惑,這女子是為了欣賞這月色而在這裏,還是這月光也隻是為了親近這女子而披灑向人間。魚無淚眸中的眷戀冀盼來不及掩去,微傾著頭,眼光還停留在謝羽飛的臉上收不回。
純真和妖異在這一刻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幻化成致命的蠱惑,恍若傳說中能讓人魂迷神離的海妖塞壬歌聲。
讓人隻想不言不語,不動不想,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望著,守著,醉也好,癡也罷。
謝羽飛久久不語巍然不動,讓魚無淚高懸的心漸漸的再也承受不住失望的重壓,雖負隅頑抗頑抗,還是跌到了心底。
細小潔白如編貝的牙齒輕咬著下唇,何等的似嬌帶怯。
背後突然有人且是半潛於水中的女子,這驚愕怔仲還未消散,便已隱隱的在不動神色的表情下發酵成了暗暗湧動的情愫。
夏日的嚴寒隨著夜幕的逐漸加深,夾在一陣忽起的海風中,吹在謝羽飛的頸間,讓謝羽飛稍稍的回神了些,想的卻是怕魚無淚會冷。
“夜間風寒露重,即便是夏天也一樣容易感冒。上來吧,我扶你。”柔聲的慢慢走近,緩緩的將手遞給魚無淚,唯恐驚嚇到魚無淚。
可魚無淚還是驚嚇到了,似乎沒料到他會突然間彎下腰,又像是不習慣他人的親近。魚無淚反射性的往水中沉了沉,但還是不甘心放棄,深深的凝視著謝羽飛,極力的想要從謝羽飛身上找尋更多的印證。
可是回蕩在耳邊不去的那聲“上來吧”還是將一切記得粉碎。
眼前的人不是他,若是他,怎會不知,她上不了岸呢!
伸到眼前的手寬厚有力,想起他抱起白衣女子的情景,魚無淚如受蠱惑般微微探前,伸出手的手就在觸碰到謝羽飛手的時候猛地縮到身後。
螓首失落的低垂,有氣無力的搖晃著,告知著眼前仍舊伸著手的人,也告訴著自己。
眼前的人可以在昨夜從一個人的手中將白衣女子抱出水麵,可是卻無法抱她出水麵的。因為那個白衣女子是人,而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