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藥王谷的路上,一艘大船的主艙中。
小裕璟正被倉頡憐愛的抱在懷裡,爺孫倆有說有笑的。
多年來都沉浸在追妻火葬場的倉頡,好久都沒有如此全身心的放鬆過了,一頭烏黑的墨發也逐漸長出了雪白的銀絲,可見這幾年過的有多心力交瘁。
暫時接受了安芷汐母子倆的倉頡,此時又為了如何哄回媳婦而苦惱,這次任憑如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裕璟看著外公皺巴著的臉,小手把玩著一瞥黑白相間的秀髮,歪著腦袋天真的說道:
「外公可是因為剛剛那個壞婆婆把外婆氣走了而生氣?璟兒幫外公把外婆哄回來好不好。」
「嗯,那個壞婆婆可壞了,三番幾次的故意氣你外婆。」
看著那張肉嘟嘟的小臉,就彷彿看見了安芷汐小時候,時間突然往回走了二十來年,那時候他還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每天跟青梅竹馬的師妹在藥王谷一起專研新奇的藥物,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逍遙小日子,儘管其中的一次意外而讓他們失去了唯一的骨肉。
但,還年輕的他們始終堅信他們還會再有屬於自己的骨肉,那段不愉快的日子也很快的便過去。
可他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會遇到鐵三娘這個厚顏無恥之人,不僅沒有半點女子的矜持,心思更是歹毒至極。
還記得那天,風和日麗,接連幾周閉關專心煉製噬魂丹的苗拾,一出關就看到被那毒婦設計扒去了外袍,衣衫不整的和那毒婦扭打在一起的自己。
那一刻,他在她的眼裡看到不可置信跟心碎,但那明明就是一個誤會,他真的被氣急了就與之動武,事情的真相壓根不是她看到的那樣。
可惜無論他怎麼解釋,她都不在相信他,何況旁邊還有一個使勁添油加醋的女人,一切都顯得欲蓋彌彰,說出口的話最終也只能變得乾巴巴的。
思及過往,倉頡搭在小傢伙頭頂的大手不自覺收緊,小裕璟不舒服的皺了皺鼻子,小手覆上那雙虎口帶著厚厚一層繭的大手,輕聲安慰著。
「外公別怕,以後有璟兒在,那個壞婆婆要是再來氣外婆,璟兒就拿掃把把她趕走,等璟兒跟師父學會了練劍,我就用劍代替掃把把壞人統統都趕跑。」
「噗嗤,哈哈哈好,外公老了,以後就由璟兒保護外公,真是外公的貼心小棉襖。」
看著小傢伙滿臉的天真無邪,倉頡慈愛的捏了捏那張可愛的臉蛋。
藥王谷位於一處大海與陸地接壤的海島上,那裡常年四季如春,鳥語花香。
島名為無憂島,是當年藥王谷祖師爺無意中發現此島並在此定居而得名。
此中有一主峰名為藥王谷,一溪谷名為忘憂,餘下地方皆是島嶼勞作種植的穀物與藥材。
西面臨海,東面臨山谷,北面與南面介於海流與山面之間,整個呈現懷抱狀。
想要回島必須先走水路,苗拾在安芷汐軟磨硬泡下終於答應與其同乘坐一艘船,其中自然必不可少的坦白自己有兒子一事。
出乎意料的是苗拾並沒有想象中的表現激烈,甚至還比倉頡淡定的不知道多少倍,她聽完只是一臉慈愛的撫著安芷汐一頭如綢緞般烏黑柔軟秀髮,一臉的和藹。
「孩子,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那孩子是與你結了幾輩子的善緣,這輩子才會願意來做你的兒子,這是你的福分,要懂得珍惜。」
說著隨即想起自己漂湯無依了大半輩子的人生,多愁善感的感慨:
「況且,一個人養著孩子也挺好的,不會有那麼多的不合跟爭吵,只是孩子啊!這條路註定不會那麼的好走,未來無論有多大的困難,你一定要堅持住!娘親會是你永遠的倚靠。」
安芷汐此刻窩在乾娘溫暖的懷裡,安靜的聆聽那溫柔似水的鼓勵,母愛並不像父愛那般波瀾壯闊,相反,她總是潤物細無聲,處處透著細膩與溫柔。
兩世為人,這是她第一次在苗拾身上感受到母愛的感覺,她貪婪的汲取著這帶給她溫暖的懷抱,乖巧的聽著那流水潺潺的叮囑。
心裡是說不出的感動與熨帖,苗拾不僅給了她很溫柔的溫暖還給予了她極大的寬容,讓一直在海里漫無目的漂浮的浮萍突然間就找到了歸屬的方向,讓她可以繼續隨著航船繼續楊帆啟航。
「外面的世界花花綠綠總難免會讓人迷了眼眶,你且勇敢的闖,不要害怕流言蜚語,這個世界有多大,絆住你的荊棘就有多長,但只要你堅持了,勇敢了,無懼了,這個世界也就再也沒有什麼是可以難得住你的。」
苗拾就如兒時哄她睡覺一般,搖晃著身子,溫暖的大手輕輕拍打著脊背,說出來的話溫柔至極卻又不失力量。
「孩子,不要害怕,跟著自己的內心走即可,前方這路是錯是對合該走過才知曉。」
「嗯。謝謝娘親,汐兒知道該怎麼做了。」
「唉~你這孩子從小就主意大,尤其是這個性子更是野的不行,若你是個男子也便罷了,偏偏你是個女娃娃,這叫我們這些為人父母的如何放的下心放你出去闖呢!」
看著懷裡出落的越發美麗出塵的少女,苗拾無奈的嘆了口氣。
「唉~可是那又能怎麼辦呢?總不能折斷你的翅膀不讓你飛吧!翱翔於鳳天的雄鷹若是失去了他那雙有力的翅膀,那便算不得真正的雄鷹。我的汐兒雖為女兒身卻有著不失男兒的志氣。」
說這活時,苗拾不再是溫柔似水的母親,更像是一個征戰沙場的女將軍,一股運籌帷幄,殺伐果斷的氣勢油然而生。
望向你的眼睛更是氣勢如虹,天生的丹鳳眼微微上挑,銳利又不失豪氣,當真像極了一方經歷了無數場廝殺后存活下來的將士。
安芷汐不由看得有些痴痴然,沒想到乾娘也有如此義薄雲天的時刻,印象中她總是少言少語為數不多的話也都是圍繞著她的毒藥而展開。
「這麼了,傻了嗎?」
「沒,就是覺得娘親長的可真好看,就跟我一樣。」安芷汐說的一本正經。
「哈哈哈~你這孩子,臉皮何時竟變的如此之厚了。」帶著一股淡淡梅香的玉手捏了捏安芷汐那小巧的瓊鼻,無奈的笑笑。
想起這麼多年來,乾爹跟乾娘一直都是這麼互相折磨,誰也不肯放過誰的羈絆,心裡忍不住一陣心疼。
「娘親,你明知爹爹當年那事是一個誤會,你為何還是遲遲不肯原諒他呢?」
安芷汐學著小裕璟跟她撒嬌時的模樣,鼓著腮幫一臉的疑惑。
「且不說這麼多年爹爹對您的態度如何,單看這次爹爹誓死相隨的態度,您也合該消氣了吧!」
安芷汐小心翼翼的偷瞄著乾娘的臉色,發現她一臉平靜,哪有絲毫今日在鐵三娘面前一語就被激得離場的模樣,這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苗拾卻是神態自若,就連聲音也毫無波瀾:「我哪裡是生他的氣,這一生我欠的最多,愧疚最多的都是他。
我只是氣不過自己為何這般不爭氣,連我們的骨肉都保不住。相比之下,我更鄙夷那鐵三娘枉為江湖美人的稱號卻偏偏要吊在你爹這個有妻之夫的歪脖子樹下。
以她的身段什麼樣的青年才俊找不到,偏偏好賴不做,偏偏挑這下賤不入流的事情,呸!」
聽到這,安芷汐更加的不解了。
「既然如此,那乾娘為何這麼些年都在逃避爹爹的示好呢?」
怎料苗拾卻是展顏一笑道:「傻孩子,我跟你爹這些年雖不曾真正的和解,但我們也不曾斷了聯繫不是。
每次我都是趁他在學術造詣得意洋洋時就扔給他一個難解的難題,你瞧,我們每一年的切磋交流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安芷汐的嘴角可疑的抽了抽,感情您隨便給那些無辜的人下毒讓我乾爹去解,一來二去的增加彼此的好感度,那那些無辜躺槍的人豈不是你們兩個調情的炮灰?
嗷嗚~忽然有些同情那些人,怎麼破……
「那您還要繼續和我爹互相較勁嗎?」
「不了,不了,人老了,也沒多少個年頭可以活的了,不想再這麼作下去了。
通過這次我也徹底看開了。與其互相折磨到白頭還不如好好珍惜這所剩不多的日子。」
話剛落門口傳來一聲「吱呀~」
一直躲在門框處偷聽的倉頡聞言激動的一把推開門。
「苗苗,你終於肯原諒我了。」
安芷汐看著重歸於好的倆人,悄悄的退出了房間,小心的帶上門,把空間留給倆人。
有人終其一生都在追尋所愛,有人費盡心機只為了逃避,所幸最後的最後不論之前如何的繞,最後都會回歸到原點。
愛你的人不變,你愛的那個他恰好也在等著你。或許,這便也是他們一生中最好的歸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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