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混賬!”薛懷瑞回了禦書房,一巴掌拍在自己的書案上了。
“陛下!陛下小心龍體啊,陛下!”孫冒跪在邊上,嚇得臉色煞白,還一個勁的勸著薛懷瑞。
薛懷瑞喘兩口氣,感覺自己的頭沒那麽熱了,這才站起來:“去安壽宮!”
安壽宮,吳笑煙正在喝安胎藥,誰能想到,幾年之前,還有人說她怕是這輩子都無法有孕了,結果這孩子一個連著一個的朝外蹦。反而是讓薛懷瑞擔心他生孩子太多,太緊湊,把身體搞壞了。
“娘娘,陛下來了。”端素匆匆忙忙的來報。
“怎麽這個時候過來的?剛下朝吧?”吳笑煙愣了一下,“把窗戶打開,去去屋裏的藥味。”
一邊說,吳笑煙一邊搭上了披風,她是想去宮門口迎駕的,也放放自己身上的藥味,可是她這出了門,剛走兩步,薛懷瑞就已經進來了。
“大郎?”吳笑煙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剛下朝就跑到安壽宮來,可以說是今天朝上沒事,但前頭太監剛傳話說聖駕要來,這一會兒的工夫聖駕就到了,顯然是一路急忙慌的過來的,這是得有多趕啊?
“這麽冷的天出來幹什麽?”薛懷瑞把自己的披風也解下來了,蓋在吳笑煙身上。
得虧吳笑煙是個力大的女子,否則她自己的火紅狐狸毛披風,再加薛懷瑞的黑色水貂皮,實打實的厚重物件,要是身輕體弱點,都能壓出病來。
“就兩步路……”看了看薛懷瑞的表情,吳笑煙也隻能把話咽回去。
進了殿中,薛懷瑞摟著吳笑煙就靠在外間的榻上了。
“孫勝說,找著了你的父親。”
“幹爹沒死?!”
“不是薛丁……是姓吳的那一個。”
剛才吳笑煙有多開心,現在她就有多憤怒,甚至於她的臉已經能夠用猙獰來形容了。
“孫家……好啊!孫家!”六個字,每一個都仿佛是吳笑煙在嘴裏用牙齒撕扯碾磨之後,帶著血和唾沫啐出來的。
吳笑煙的生身之父啊,即使幼年的記憶已經模糊,可還是有那麽幾件事是記憶猶新的。比如饑餓,比如傷痛,比如二十個大錢的賣價,還比如……曾經那個越來越遠的屋簷……
吳笑煙對當初買了自己,又扔了自己的婆子都沒有恨,畢竟她是正兒八經的掏錢買人,吳笑煙之餘那個婆子不過就是農人買的牲畜。隻不過她這牲畜長得太過汙糟,沒有人買砸在了手裏。
但那個男人……那是親爹啊,親爹……
可悲的是,這世上可以爹娘以兒女為牲畜,兒女卻不能視爹娘為路人。
“他們是要壞你的名聲啊。”
“我的名聲,本來也不是多好。”
“那不一樣啊……”
外頭傳的吳笑煙,善妒是跑不了的,畢竟她獨寵了十幾年。又有以奴婢上位,名不正。再有雖為女子卻行跋扈。還有拋頭露麵,從商人事。
她這要是個尋常女子,不是被燒死就是被浸豬籠了。
可是有地位的女子,她這些事傳出去都沒問題。當皇後的話,薛懷瑞堅持,朝臣也沒辦法。
可若是吳笑煙在孝字上出了問題,那她是絕對不可能成為皇後的。
這就跟當年薛慈軒拿孝字卡著薛懷瑞是一樣的情況,甚至還更嚴重。因為殺了老子登基的皇帝不是沒有,隻要皇帝賢明,他的這個汙跡是可以被百姓和臣子接受的。但是皇後不行,因為一個好皇帝必須要有一個賢明的皇後,至少得有一個孝順的皇後,因為她是國母,她是天下女性的表率……
總之,薛懷瑞要是敢立一個不孝的女人為後,那大臣們就敢給他鬧午門靜坐,撞柱明誌,乃至於該有人拿著個為名造反。已經嘴歪眼斜的薛慈軒說不定都能突然間好起來,然後繼續更薛懷瑞掰扯皇位的問題。
麻煩還麻煩在,吳笑煙孝順了還不成。
她爹……明擺著不是個東西啊。這樣的男人若是靠著吳笑煙一朝得勢,他會怎麽做?
“哎呀,我女兒是貴妃,以後可能是皇後,我不能給她惹麻煩,我得給她爭麵子。”這樣的想法他是不會有的。
反而是“我女兒可是貴妃!未來式要做皇後的!你們敢XXX,你們得XXX!”
甚至他就算不這麽幹,找他回來的人也會攛掇他這麽幹的,隻要他幹了壞吳笑煙名聲的事情,那麽……
“大郎,這件事你不要管,交給我。”吳笑煙穩了穩,對薛懷瑞如此說。
“……”薛懷瑞卻並沒有立刻答應下來,“笑煙,這件事若是從我來解決,會更簡單。”
“大郎放心,我有分寸。”
薛懷瑞突然哼哼了兩聲,對,就是哼哼,跟薛承璐撒嬌的時候那聲音一模一樣的。然後這位煒朝的皇帝就一彎腰,胳膊摟著吳笑煙的腰,腦袋埋在她的胸口上了。
“哎呀!一個皇帝怎麽這個樣子?!”
“笑煙,什麽事你都能自己解決,讓我總覺得自己這個皇帝各種沒用啊!”
吳笑煙摸著他的頭:“就是因為你太有用了,我才要盡量給你分擔,作為夫妻,怎麽能隻想著把事情押在一個人身上,給對方找麻煩呢?”
薛懷瑞覺得,吳笑煙的話就如最醇的美酒,讓他直接從心口舒爽到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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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外頭的人聲,一路上都戰戰兢兢的吳琪實在是壓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撩開了車簾子。
他們到了欽京的城門口了,現在這時辰正是城門口人最多的時候,進城的出城的,好不熱鬧。
“啪!”吳趙氏一巴掌拍在了吳琪胳膊上:“看什麽?!快放下!”
她雖然也好奇得很,但就怕被人當成了鄉巴佬,丟了麵子。
吳琪趕緊放下了車簾子:“柔娘,你說,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吧?”
這句話,吳琪也是一路上問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其實他的兩條大腿都已經被自己掐得青紫疊青紫了,可他還是忍不住一次次的問,一次次的掐自己。
“都到了這了,還做個什麽夢啊?”
“哎呀……我的女兒竟然是血娘子,是貴妃娘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兒啊!!!”吳琪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現在他一臉的與有榮焉,可幾個月之前,他卻是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女兒。被人問到提起,還以為人家是來找事的,剛想起來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便是大女兒來報複了,當即便要帶著老婆孩子逃命。
若不是來尋的人將他們看得緊,不知這一家三口現如今已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爹,姐姐是貴妃,那京城裏是不是隻要我看上的女人就都能娶?”齊有年,不,吳友年在邊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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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琪當年在賣掉吳笑煙之後,二十個大錢自然是不夠他過活的,同村裏的寡婦趙氏招人入贅,就將他招了。
趙寡婦招贅之前是齊趙氏,她招贅其實是給前夫招的,生下來的孩子說好了,不姓吳,也不姓趙,而是跟著她前夫,姓齊。
齊家原來也算是個小地主了,因此當時的趙寡婦也不需要找個壯勞力,正好吳琪早就死了老婆,又把唯一的拖油瓶賣了,無事一身輕。吳琪的長相是不差的,又是個秀才,雖然自從他爹娘死後,曾經舉薦他的人都覺得自己當年是瞎了眼,可吳琪的才學還是有的。
於是,吳琪就入贅到了齊家,他入贅之後,吳趙氏先後生過三個孩子,不過前兩個孩子都因為各種原因孩子沒立住。齊友年是他們的第三個孩子,今年剛剛十五歲。原本也該娶妻了,不過因為吳趙氏和吳琪對這孩子溺愛至極,所以即使他們家小有資產,當地依然沒哪個女子願意嫁的。
吳趙氏眼光又高,看不上比他們家低的人家。可沒想到峰回路轉,天上掉下來了一個貴妃娘娘。
齊友年的名字當即改成了吳友年,因為來接他們的人說了,這貴妃的父親,可是要封侯的。一個侯爺是入贅的實在太過難聽,且若兒子不隨侯爺的姓氏,那以後要如何繼承侯爺的家財呢?
進了欽京,吳家三口的馬車就直接進了一座大宅,他們下馬車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直接就傻了……
這紅牆綠瓦,影壁回廊的,哪裏是鄉下的土牆破瓦能比的?
尤其他們跟前還站著四五排的男女,年輕的男俊女俏,年老的也是男有威儀女有氣勢。
兩人正尋思著,莫不是這宅子裏的老爺少爺們?
誰知道這兩排人齊齊對著他們行禮:“見過老爺、太太、大少爺!”
“這……”吳家三人瞪大了眼睛,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爺爺,那三口人已經到了。”
“如何?”
“本就不是什麽好人,女的市儈貪婪,男的懦弱愚笨,那孩子小小年紀卻跋扈又好色,即便我們不動什麽手腳,他們自己就能將吳笑煙的名聲壞掉。更何況,有了那些推波助瀾的人呢?”
“那便好,不過,這事情安排好了,你便就此放手,不要再摻和了。”
“是。”
“看他們自己狗咬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