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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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在太子府門口的有兩隊人,一隊是齊刷刷的黑衣,另外一隊則穿著五花八門如同亂民。但無論黑衣人還是亂民,顯然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且兩隊人馬都沒有使用弓箭,這也是吳笑煙敢於帶著車隊外衝的原因之一,無論她再如何天賦異稟,麵對萬箭齊發的場麵,也隻有被紮成血刺蝟一個下場。
這些人想要捉活的,吳笑煙便讓他們變成死的!
車輪壓過疊在一起的屍首,因為搖晃得有些厲害,車廂裏傳來驚呼。碗口大的馬蹄一蹄子踏碎了一顆人頭,留下紅白的痕跡。無論是筐裏的還是胸甲裏,三個孩子都嚎哭了起來,但吳笑煙木著臉,隻是向前拚殺。
大斧劈出,曾經鮮活的血肉之軀前赴後繼的在斧下化作了碎肉……
看著跟尋常大戶人家宅院沒啥區別的皇宮裏,拚殺也在繼續。
“哈哈哈!大哥,我的好大哥,你沒想到吧?”薛懷宇站在幾位高大的甲士身後,雙眼灼灼的看著薛懷瑞,“枉你自以為聰明,卻不還是落進了我的陷阱嗎?不過,我也是佩服大哥的胸襟,竟然沒宰了老二,還帶著他來了。怎麽?難不成大哥還想找父皇要個公道嗎?”
薛懷瑾雖然衣衫齊整,可是臉上仿佛煙熏過一般,黑乎乎的。
“三弟這話是什麽意思?白龍寺已遭祝融,孤也險些葬身火海,卻如何都沒想到,防火的乃是孤的骨肉兄弟。如今入得宮中,不見父皇,反而是三地陳兵在此……三弟,父皇呢?”
“大哥你這話什麽意思?”薛懷宇撇撇嘴,“事到如今竟然嗨挑撥我與父皇的關係?嗬嗬,實話告訴你,便是父皇算到你今日謀反,特讓我來拿住你這大逆不道之人!!廢話少說!上!”
薛懷宇一聲令下,皇宮中護衛的甲士,頓時與薛懷瑞所帶的兵士殺在了一起。
當年衍國公府的薛家內衛,乃是薛家軍中最精銳的士卒,薛慈軒接了國公之位後,一開始也是如此,當除了早些年之外,薛慈軒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帶兵打仗了。他的內衛不見血腥,可是見血見最多的又都是薛懷瑞手下的士卒,薛慈軒信不過。所以,現在這些內衛基本上還是最開始的那些人,雖然有新人,但是極少。
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些內衛的年紀大了,骨頭養得有些生鏽,但畢竟是曾經的老兵,架子還在。
薛懷瑞這邊的親兵,自然也是他百戰之後的精銳,且都是正當年的漢子,但他們並未曾著甲,都是輕便的侍衛衣裳,少了防護。兩邊砍殺在一起,可以說是互有優略,頓時焦灼在了一起。
薛懷宇讓旁人上,自己是能怎麽縮就怎麽縮,且從始至終讓四個高大的甲士舉著厚盾將他自己牢牢護住。可他再怎麽護著自己,當薛懷瑞拿他所在的方向作為突破口,他也躲不開戰場離他越來越近的事實。
且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雖然皇宮近衛也有自己的將領,且他們名義上的最高將領乃是皇帝,但薛懷宇畢竟是現管,是他們此刻的最高統帥,看著他這熊樣,近衛們的士氣是真上不來……
本來是相持,士氣這無形之物,可說是兩方極為重要的一環。薛懷宇又用盾牌把自己護衛得結結實實的,隻能縮頭縮腦的從縫隙裏朝外探看戰場的形式。
他本就不善於臨場指揮,篤定了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如今是自以為勝券在握,眼看著便要將這位總是壓在自己頭上的嫡長兄長壓下去,這才沒有立刻“移師”到安全的地方去。
反觀薛懷瑞,雖然近兩年也不再自己上陣拚殺,但在此之前卻是真正殺出來的大都督。
如今身先士卒,他的侍衛也明白,事到如今若是慫了,怕不止自己要人頭落地,還會牽連家人,更是人人奮死。
兩相一比,近衛竟然漸漸弱了下去。
“眾將士聽著!隻誅首惡,其餘從犯此時放下刀兵,不予追究!”薛懷瑞見勢不好,匆忙大喊。他喊的沒錯,無奈若是兩方一遇,他便出聲,那是正好。如今薛懷瑞已經明顯占了優勢,這時候喊,誰還聽他的?
“即便真個是不予追究,那咱們十幾年拚殺出來的功名也完了!還不如與太子一起殺出個從龍之功來!”人群中又不知道誰在大喊。
薛懷瑞的眾衛士高聲附和,又有衛士朝著那些近衛喊:“都是一樣的廝殺漢!兄弟們不若一起扶太子上位!好過一輩子在這守門看家!”
別說,這第二聲喊,還真讓一些皇宮近衛動了心思。他們許多人年歲也都大了,雖然不用拿命去拚功名,但當了一輩子給旁人看家護院的,這前程也就頂天了。心裏一多想,手上就猶豫,薛懷宇眼看著薛懷瑞竟然就到跟前了。
薛懷宇隻聽見眼前的盾牌咚咚作響,那一聲一聲的讓他汗毛直立。
薛懷宇腿肚子有點打顫,可他也知道再退,那就真的要反勝為敗了。生死關頭,薛懷宇還真有點機智,他扯著嗓子聲嘶力竭的嚎叫道:“薛懷瑞弑父殺弟!今日你們見了他的醜事,哪裏還能活下去?!”
無奈,他這一嗓子依然是遲了一步,他最後一個字的餘音還未落,持著重盾的護衛已經被衝開撞翻。一隻大腳一腳踢在了他的胸口上,薛懷宇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緊跟著還是這隻大腳,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好弟弟,你說,咱們的父皇到底在哪兒?”
薛懷宇掙紮了兩下,自然是沒用,他幹脆放手,嘿嘿笑道:“大哥,我原以為父皇是屬意我,這才讓我來做獵人。卻不知道,他是那我擋了傻乎乎的鳴蟬!而父皇自己卻是要做黃雀啊。”
“實情未定,哪裏來的什麽鳴蟬、黃雀?”
“大哥,你可真是自信得過了頭……”
一聲刺耳的嘯聲響起,原來是皇宮的西北方放出了一支響箭,箭矢升到半空便綻裂開來,鮮紅的煙花在天空中一閃即逝。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響箭升空,更多的煙花炸裂。
吳笑煙在東門依靠著一段城牆與女軍護住自己一家,響箭升空後。步步緊逼的“亂民”反而向後退到了二十尺外。二十尺不算太遠,可是至少不像方才那樣,讓人覺得隨時隨地會被“亂民”擠死--就算是吳笑煙,她的體力也不是無窮無盡的。
皇宮此時已經被從各處湧出的“亂民”包圍了起來,片刻後,薛懷瑞自縛雙手,帶著兩個弟弟出了宮門。
有將領將這哥仨分別塞進兩輛馬車裏,一路送到了薛慈軒此時所在的民宅。
薛慈軒很久沒有渾身披掛了,他的體力不行了,隻是穿著鎧甲,在這站著都讓他氣喘不已,看看周圍的將領,人家穿著的可是重甲,依舊輕鬆無比。可是,薛慈軒的心裏卻少有的舒暢。曾經他覺得自己的頭頂懸著一柄利劍,可此刻,他抬頭看看。
分明是綴滿繁星的天幕,哪裏有什麽利劍啊?
薛慈軒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果然這世上自己嚇自己才是最可怕的。”
“陛下,三位殿下來了。”幾位將軍進門道。
“嗯,讓他們進來吧。”薛慈軒點點頭。
三兄弟一進門,薛懷瑞依舊昂揚的站著,薛懷瑾低著頭,站在薛懷瑞最後方,薛懷宇一進來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水狂湧著膝行到薛慈軒身邊,抱住了他的大腿:“父皇!兒子差點就見不著你了!大哥他……”
薛慈軒一腳踹開薛懷宇,抽出腰間的長江長劍眼睛幹脆利索的刺進了薛懷宇的胸口:“你這殺兄謀逆的畜生!”
薛懷宇的胸口上,薛懷瑞之前踩踏的腳印被鮮血浸透,他的表情卻絲毫不見疼痛,隻有初時的疑惑,還有最終的絕望……
他明白了,自己不隻是一隻傻鳴蟬,還是一隻替罪羊,薛懷瑞沒殺他,並不表示他就能活了。可惜,再怎麽明白,也都遲了。
薛慈軒將劍抽出來,薛懷宇的屍首仰躺在了地上:“可惜啊,你和老三一個太聰明,一個又太傻,你們倆要是能夠勻一勻就好了。不過……他一個商婦之之,確實比不了你的母親大家出身。”
薛慈軒語氣平和,仿佛他剛剛並沒有親手殺掉自己的兒子。
薛懷瑞看著薛慈軒:“父皇,我一直以為自己和你不太像,現在看來,我和你還是很像的。”都不把不在意的人當一回事,“三弟雖然是罪魁,但畢竟是父皇的親生骨肉,父皇不要太過悲傷,小心傷了身體。”
薛慈軒有些莫名,隻覺得薛懷瑞這前後的話根本接不上,尤其是後頭的話:“此情此景,你勸我不要傷了身體?”這是薛懷瑞真的不明白,還是虛偽?
“我知道,父皇本來想的是把我的死安在三弟的頭上。畢竟,我功勞大,又是太子,父皇要是把我殺了,那樂子可就大了。”薛慈軒笑眯眯的,言談間竟然比薛慈軒更要輕鬆隨意,“之後,父皇再親手殺了老三,手刃罪魁。對了,父皇現在已經幹了。如此一來,父皇失了兩個兒子,也算是跟世人有個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