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吳笑煙雖然是在後宅，可也不是什麽事都不理了。薛懷瑞隔三差五的就要回來，讓她記得著給某家某家送禮，不過這送禮可是用的太子妃的名號。
吳笑煙跟薛懷瑞在外頭的時候雖然也送禮，但那時候送的都是薛懷瑞的下屬，薛懷瑞成了太子之後，給下屬的禮也沒停過，當然，下屬給薛懷瑞的禮同樣沒停。但吳笑煙還真的從來沒給世家大族送過禮，即便薛懷瑞有時候也有點拿不準--這事原本該是有長輩教導的，可是誰較給他們啊。
兩人隻能商量著來，有時候薛懷瑞能求問一下他的幕僚，再三讓下麵的人去打聽，一點一點的摸索。
轉過年來，剛過了三月，薛懷瑞又出征了。他臨走的時候，吳笑煙也有孕的事情自然是再遮掩不住了。但孫嬛也有孕，到時很好的遮蓋了吳笑煙的獨寵。
他走的時候，吳笑煙和孫嬛都到了府門口送別。上一回吳笑煙見孫嬛，那還是薛懷瑞沒回來的時候，如今都快足月了。她的肚子無比明顯的挺起來，可是感覺她的人不但沒胖，反而更瘦了。原本孫嬛有一雙明眸善睞，但此刻因為明顯的消瘦，兩隻眼睛深深凹陷，甚至有些嚇人。
她看起來充滿了恐懼，根本不像是一個即將成為母親的幸福女人。
“吳側妃，太子妃想跟您談談。”吳笑煙的肚子沒有當年懷雙胎的時候那麽大了，但也不小，閑雲雅居裏還有兩個剛能走就想著跑的調皮孩子，可春霖匆匆忙忙跑過來的一句話，隻能讓她暫緩腳步。
富貴雍容，吳笑煙剛踏進門，秦嬤嬤就笑著迎了上來。她當年也是個眉毛丫鬟，年紀大了其實也不醜，隻是平時板著臉，如今笑起來可是一臉的和善可親：“吳側妃辛苦了，這麽大的肚子，可是得小心著點。”
吳笑煙很不給麵子的不看她伸出來的手，依舊隻讓流觴扶著她到孫嬛下首坐下。
“秦嬤嬤，你下去吧。”孫嬛瞟了秦嬤嬤一眼，秦嬤嬤撇撇嘴，下去了。
自打去年孫嬤嬤的幹兒子和兒媳被請來幾日遊之後，秦嬤嬤跟孫嬛的不對付已經擺到台麵上來了。
孫嬛又拍拍春霖的手，春霖行個禮也下去了。吳笑煙看這架勢，也對流觴點了點頭。
沒一會兒，這廳裏就隻剩下吳笑煙和孫嬛了。
“吳側妃，還請你救救我！”一沒了外人，剛還端正坐著的孫嬛，立刻從座位上出遛下來了，雙膝跪地哭泣著哀求道。
她這架勢，可是把吳笑煙都唬了一跳。
“太子妃快起來。”吳笑煙一腦袋霧水，攙扶著孫嬛把她拽了起來，“咱們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孫嬛哭得稀裏嘩啦的，再拿手帕一擦，臉上的，尤其是眼圈下麵撲的粉擦掉了，露出了深深的黑眼圈來。
這時候，吳笑煙想著，怕不是孫嬛胡思亂想，以為薛懷瑞想要她的命了吧？
誰知道孫嬛坐回主位，抽抽噎噎說出來的話，真是讓吳笑煙都覺得耳中嗡了一聲，整個人都涼透了。
“吳側妃……吳姐姐，你也知道我肚子裏這塊肉是怎麽來的。我當初是做錯了事，但以後真是不會了。可前段日子，宮裏不是送補品來了嗎？那送東西的內侍還給我帶了個信，說、說陛下讓我安心養胎，若是生個男孩兒出來，那就是太孫呢。便是生了女孩兒也沒事，不是還有你肚子裏的，又或者是那個小的嗎？”
看吳笑煙表情有些陰森，孫嬛匆忙又道：“我怎麽會想害吳姐姐！這些話都是那內侍說的！”
以孫嬛的性格，剛開始得到這消息的時候，還真是做了兩天白日夢。但是，開頭兩天之後，就是噩夢了。
她總夢到自己被殺，要麽是事情敗露被薛懷瑞殺了，要麽是為了滅口被薛慈軒殺了，甚至……還有她過了幾十年安生富貴的日子，可是別長大了登基無意中知道真相的孩子殺掉的。
上吊、毒酒、匕首、火燒、金紙……
她知道的酷刑輪流來，即使她實際上並不能確切的了解到這些死法的痛苦，但日日夜裏的折磨，也快逼瘋她了。
她想活，想好好的活著，薛慈軒在玩弄膩了她之後，早就已經放棄了她，相比之下，反而是薛懷瑞這一方更可靠。至少薛懷瑞從頭到尾，都沒有對她說過一次假話。
所以，她的生機不在薛慈軒，而在薛懷瑞。她今天對吳笑煙據實以告，就是為了搏這一線生機，即便是被送走，孫嬛也認了。
“太子妃放心吧。”吳笑煙臉變得快，恢複得也快，她笑著安慰，“這些事兒，太子早就有了計較，咱們隻要守緊府中門戶，自然不怕什麽。”
“可是……可是……”
“旁的且不說，陛下給太子妃的消息，並非是咱們府裏的人遞進來的，而是內侍李德喜親自送來的，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嗎？”
“！”孫嬛一驚，打了個哆嗦。
孫嬛沒說是誰送來的消息，沒說是什麽時候送來的消息，而宮裏自打薛懷瑞離開之後，是隔三差五的朝太子府裏送東西，每次都是內侍送來的。李德喜當時也是隱在同來的三個內侍中間，李德喜本來長得就是不顯山不露水的，他在宮裏的身份也沒有季福高。
李德喜說話的時候，外頭看著的就是宮裏同來的兩個內侍與春霖、秦嬤嬤，那麽吳笑煙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太子妃切莫驚慌，小心動了胎氣。遇見事兒啊，別朝壞處想，得想想好處。”吳笑煙拉過孫嬛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孫嬛一哆嗦，把手縮回去了，吳笑煙無所謂的笑了笑，站起來道，“太子妃，我看時辰也不早了，也就不在這裏耽擱您休息了。”
吳笑煙走了，孫嬛一個人呆愣愣的坐在偏廳了，待秦嬤嬤和春霖進來，她看了她們一眼。
她以為這兩個人是可信的，即便她和她們之間也曾經有過衝突和誤會。對春霖，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她又答應了她未來的富貴體麵。對秦嬤嬤，從開頭她就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吃飽喝足，把她養得如富貴人家的老太太一樣體麵。
可結果如何呢？她們倆中間必然有一個背叛了她，甚至很可能兩個人都背叛了……不然，為何這兩個總是有那麽點針鋒相對的人，卻沒有一個來跟她說對方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地方呢？
“你們倆都出去吧。”孫嬛被兩人攙扶進房裏，她躺下，用被子包裹住自己。
春霖和秦嬤嬤悶不吭聲的退下了——依稀記得，曾經這兩人不是這樣的，當她表現出明顯的疲憊和苦惱時，她們會詢問她，會幫她開解，給她出謀劃策。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們變得如此“令行禁止”了呢？
床帳落下來，窗戶好像也被關上了，不，是一直都沒開。孫嬛覺得有暗又冷，她難受得想哭。肚子裏忽然有什麽動了一下，她抱住了腹部。
真好，原來她不是一個人，原來還有一個存在並沒有拋棄她。真希望這是個女孩兒，若是個男孩……太子和吳氏並不是心硬如鐵的人，或許她能求求他們，把孩子留下。畢竟，這就算不是薛懷瑞的兒子，也是他的弟弟啊。日後，她不讓孩子與吳笑煙的兒子們爭皇位，不就好了嗎？
這麽想著的孫嬛甚至笑了起來，抱著肚子沉入了夢鄉。
“娘！”“娘娘！！”
薛之袖和薛承璐姐弟倆看見吳笑煙回來就尖叫著跑過來了，婢女在後邊著急的跟著，怕這兩個學會跑沒幾天，跑起來兩隻腳總拌蒜的小祖宗磕著碰著。兩個孩子到吳笑煙身邊，就被人給攔住了。
倆孩子都很老實的被流觴和冬青一人抱一個抱起來：“娘，弟弟！”
之袖這個弟弟叫的卻不是薛承璐，而是指著吳笑煙的肚子叫的，吳笑煙驚喜的笑了起來。吳笑煙的肚子越來越大，就算比上回小，那也是一個西瓜和兩個西瓜的區別，磕了碰了一樣完蛋。兩個孩子原本有朝她身上撲的習慣，被說了娘的肚子裏有弟弟在外頭不能撲，漸漸就不撲了，隻是他們原本懵懂，這還是頭一回明確的指著吳笑煙的肚子說弟弟。
笑著進了屋裏，吳笑煙坐在炕上，就讓把孩子也放炕上了。
吳笑煙把姐弟倆都拉過來，讓他們趴在她身上。她肚子裏這個活潑得厲害，果然沒一會就又拳打腳踢起來了。之袖趴過來的笑臉被踹了個正著，咯咯咯的笑了起來。承璐卻不管怎麽被踢打也都趴著不動，隻是一臉好奇的在吳笑煙的肚子上摸來摸去。
吳笑煙看著兩個孩子，心中有些感慨，時間真的是一晃眼就過來了，總覺得昨天這兩個還在她肚子裏呢，這一晃眼，他倆已經活蹦亂跳，這肚子裏的也就要瓜熟蒂落……
“流觴，有吃的嗎？”吳笑煙摸著肚子，“就這一會兒的工夫，五髒廟已經開始鬧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