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讚這條棉褲，這可不是流觴拍馬屁，她是真心的。她們就想不到，吳笑煙就能給整治出不一樣又好用的東西來。
“要奴婢說，夫人也不必再繡什麽，太子爺的新褲子遞上來，您給拆了套在外頭就得了。這褲子若是冬天穿的，薄得很，再厚一點也無妨。”
“嗯……流觴，現在咱家冰庫裏冰還多嗎？”
“這奴婢可不知道，不過該是有不少吧？”太子府的冰庫可夠大，但夠得上用冰的主子就那麽幾個。
孫嬛夏天到現在經常進宮去，學壞如、吳笑煙和兩個孩子的分例都隻算在閑雲雅居一個地方的，那冰自然是剩下了許多。
“你回來幫我看看去，跟我一塊再做件上衣。”
流觴剛還想著怎麽這題目跳得有點快？一聽這個明白了，畢竟吳笑煙這是頭一回做這樣的衣服，雖然她自己覺著好，但到底怎麽樣還是沒試過。夏天試冬天的衣裳，那可不就得去冰庫？
“夫人，那您要誰去試？”這試完的衣裳，自然是不能再給太子爺穿了，若是衣裳不保暖，那也白得了一身的好料子，這可是還有絲綿呢。
“自然是我自己去試。”
“夫人，這怎麽行……”
“我自己做的，要給太子的衣裳，當然是我自己去試。”
吳笑煙這麽一說，流觴卡殼，她原本還想自告奮勇，幸好那話沒說出去。
有了流觴幫忙，冬青和迎春後頭也加了進來，三人雖然擔憂著富貴雍容那邊的情況，但既然吳笑煙能放下心不去想，她們自然也樂意。
宮裏的薛慈軒先是知道了孫嬛有孕的消息，他當時愣了一下，但在這一愣之後，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感覺到意外，反而有種“總算來了”的感慨。
——
他從來都沒給過孫嬛避孕的藥物，尤其最後那一次，孫嬛在他懷裏又濕又軟，他把她喂得顧不得矜持哭喊掙紮。
若孫嬛生下個男孩，這孩子就是太子的嫡長子，可卻又是他的兒子啊……
薛慈軒真個是越想越美，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事就隻能想想。
薛懷瑞既然是一次都沒碰孫嬛，那他是傻子嗎？不知道這孩子有問題？
“唉……若是他別回來就好了。”前線一帆風順，薛慈軒覺著，這最好就是他死在最後一場大勝的戰場上。
然後就好了，他薛慈軒依舊能夠作為一位慈父，孫嬛依舊是太子妃，若是孫嬛生下了兒子，那這孩子長大了薛慈軒想著自己也已經七老八十了，到時候讓他繼位，也是正好。
將這些美事都暫且放下，薛慈軒轉回頭來考慮到底該怎麽應對。想來想去，他覺著自己是當不知道最好。可是他能當不知道，薛懷瑞回來必定會逼問孫嬛，那孫嬛也不像是能咬住牙齒不說的。
所以，就得退而求其次了--孫嬛在薛懷瑞回來之前先自己結果了自己。
孫嬛如果不那麽做，那就讓那個吳氏去做。
“太子妃，宮裏又送賞賜來了。”秦嬤嬤恭恭敬敬的對孫嬛道。
認下的幹兒和兒媳進府的轉天，秦嬤嬤就大好了，跑到孫嬛跟前來謝恩，又道自己幹兒和兒媳都是泥腿子出身，沒點規矩，又脊梁太軟，她怕他們惹事，有擔心太子府裏的大福氣壓塌了兩個人，就讓他們回去吧。
孫嬛也沒攔著，秦嬤嬤說送，她就點了個頭。下午那一家子就都給送走了，聽說走的時候很是舍不得呢，那兒媳反而跟秦嬤嬤鬧了別扭，說是她隻想在府裏享福，不願意帶著他們。
秦嬤嬤是有苦難言，想著大概這條命是撩在這裏了。
如今宮裏送賞賜，秦嬤嬤也沒覺得高興了，她總覺得那些賞賜鋪出了一條閻王路，鋪到太子回來，他們隻剩下掉腦袋一條路。
孫嬛低著頭，她一開始還是很高興宮裏來賞賜的，她甚至想著薛慈軒會不會因為這個孩子，想法子把她接到宮裏去，然後保住她？但是沒有，賞賜流水一樣朝府裏流，可她入宮請見的牌子遞上去就被打回來，每次都說讓她回宮養胎。
所以，她知道薛慈軒是徹底把她拋棄了，甚至這些賞賜，也是沒懷好意的。
慢慢的，孫嬛把頭抬起來了，那麻木的眼神看著秦嬤嬤起了一後背的雞皮疙瘩。
孫嬛是希望秦嬤嬤再惹點事的，那麽有事幹的她至少不會這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太子妃，吳側妃求見。”春霖跟著進來了。
太子妃眼睛一亮--總算不用這麽懸著了，是生是死給她個準話吧……
吳笑煙前腳進門，後腳秦嬤嬤和春霖就都出去了，倆人都在門口站著，秦嬤嬤站得比春霖還更靠外，這可是少見的。卻不知道秦嬤嬤也是有苦自己知，她要是早離孫嬛遠點，早點出府過自己的日子去，哪還需要現在提心吊膽的啊。
孫嬛一日往常的坐主位，上手，可看著坐在下頭的吳笑煙，她再沒有了過去的理所應當。且她強忍著，才能不縮起脖子，維持一點點她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自尊。
“生下來吧。”吳笑煙其實坐下就說話了，但之前的那短暫的平靜，卻讓孫嬛有種已經過了千萬年的感覺。
“什麽？”孫嬛怔了一下，他聽清楚了吳笑煙說的話，卻又覺得剛才聽見的仿佛是自己的幻覺。
“我說，生下來吧。”
孫嬛難以置信的看著吳笑煙，她捂著自己的肚子：“這要是個男孩，可就是太子的嫡子。”
“你還想著孩子的爹嗎？”吳笑煙笑了笑，沒接這話。
孫嬛苦笑一聲：“我隻恨自己當時怎麽那麽傻。”
她以為握住的是一片真心，沒想到那卻不過是裝點得好看些的狼心狗肺而已，如今更是一驚糟汙一聲。
“若是個女孩，你該如何就如何。若是個男孩，你可願意自己帶著孩子離開去過日子？”
“我……”孫嬛將肚子捂得更緊了一些，她知道，太子妃、皇後，乃至太後的那個夢已經是徹底破滅了。薛慈軒但凡對她有一點真心，就不會丁點不提把她接進宮——薛懷瑞都有能力假托她假死，薛慈軒就沒那個本事把她改頭換麵嗎？
薛慈軒的路子斷了，薛懷瑞的路子更是一開始就沒通，她如今肚子裏懷著一個孽種，薛懷瑞沒有私底下把她毒死已經是善心了。
“我走。”
不過兩個字而已，但那個“走”字，孫嬛分明說得那麽的心驚肉跳。
吳笑煙一直看著孫嬛，孫嬛在說過這兩個字之後，也抬頭看她，吳笑煙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深深的恐慌和哀求，甚至還有一點諂媚。
這個高傲的女人，從出生就在他人的羽翼下過活，就如那籠中的鳥兒。從一個籠子換到另一個籠子，就是她的生活。即便敞開了籠子門，她探出頭去也隻會很快惶恐的把頭縮回來，如果真要把她推出去，她的腳還沒踏到隻有，可能就先把自己給嚇死了。
“其實……你也能留下，隻是這孩子到時候就要送走了。”吳笑煙是個母親，如果有誰跟她說要送走她的孩子，她會把那個人撕成兩半！
可是此時此刻，孫嬛的眼睛卻是一亮：“若是個男孩，那就……那就送走吧！”
即使她盡量想要表現出為難和不舍，但她眼睛裏的喜悅，卻是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早先吳笑煙把孫嬛當成一個高高在上的主子，可現在看著孫嬛，吳笑煙覺得有點膈應。
該說的，說完了，吳笑煙站起來走了，她那兒子女兒可是無師自通了看人下菜碟，她一不在，就能鬧翻了天去。
兩月後，淩國滅。
薛懷瑞壓著淩國的王族回到了源埠，吳笑煙沒擠到街上去看凱旋的大軍，宮裏擺得宴席也沒她這個側妃的份兒——孫嬛倒是能去，可以養胎為名請了假。孫嬛前頭是隔三差五的進宮，不知道的還以為宮裏才是家，家才是他偶爾回來的地方呢。可如今對進宮這事兒卻是能躲就躲了。
源埠也取消了這天夜裏的宵禁，亥時都過了，秋風正涼，街上還熱鬧著呢。
居於太子府內的吳笑煙是聽不見外頭的熱鬧的，兩個孩子也都睡了，她裹著個薄被坐在炕上編絡子，因是做熟的事兒，也不需要怎麽盯著費眼。
但編著編著，她這眼皮就開始打架，最後還是沒忍住，不知不覺就靠著大迎枕睡著了。
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有人把她抱了起來，吳笑煙心裏立刻便知道了，這是薛懷瑞回來了，想睜開眼跟他說說話，可眼皮就是仿佛墜上了千斤的重擔，她死命掙紮還是沒能醒過來，還是模模糊糊又睡過去了。
再一睜眼，四周圍還是黑的。
吳笑煙卻還記著睡著之前的那一陣“垂死掙紮”，噌一聲就坐起來了，卻發現薛懷瑞還躺在她身邊睡著，趕緊的，吳笑煙又躺回去了。
卻已經驚動了薛懷瑞了，看他皺著眉在枕頭上蹭來蹭去的，吳笑煙趕緊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