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剛從臣下口中知道流言的薛慈軒差點掀了書桌--這他娘的誰給老子扣的黑鍋？！
外邊的流言越傳越烈，大臣們看薛慈軒的眼神一日不對過一日，可薛慈軒冤啊！
其實，他懷疑這是不是薛懷瑞臨走時故意放的？好讓他不敢對吳笑煙母子動手，畢竟這消息傳出來的機會太巧了。他又懷疑是不是淩國和鮑國傳過來的，好讓他們煒國內亂？
可是懷疑來懷疑去，薛慈軒都沒想到，這傳出消息的其實是他的“自己人”。
“誰讓他這個時候把消息放出去的啊？”魏貴妃現在也愁，她有時候想，是不是當年自己管孩子管得太嚴了，結果把孩子管傻了，“這樣的事情，可一不可再，現在傳出去浪費了機會，下次就不管用了啊！”
地上跪著個眼生的內侍，這人是魏貴妃的兒子，薛懷宇在源埠府裏的總管太監。現在他悶頭跪著，除了認罪，多半個字都不敢說。
原來，當初魏貴妃想到的，就是拿薛懷瑞的身世做文章——其實這事情早有人議論，畢竟薛懷瑞出生的時候，跟前沒人看著，被送到廖廷之前誰都沒見過他。而兩個衍國公府的老仆，又都死在路上了。
議論得最凶的，是薛懷瑞當年剛進學，被那假大儒日日堵在薛慈軒門口說不敬師長，為人愚鈍，等等的時候。
後來隨著薛懷瑞漸漸嶄露頭角，獨自在外領兵，授大都督，封太子，這樣議論的人早就沒有了。
可要是找個恰當的實際翻出來，這就是壓垮薛懷瑞的稻草！
魏貴妃覺著，這樣的時機在之前吳笑煙闖宮之後，不會太遠了，她特意叮囑了自家兒子一回。可沒想到……薛懷宇找了個最不恰當的機會，把這消息放出去。
這麽一弄，豈不是幫了薛懷瑞的大忙，薛慈軒近期之內反而是要用盡方法好讓自己和薛懷瑞“父子親善”了。
罵了一通，魏貴妃隻氣得頭疼，揮了揮袖子，讓這內侍滾蛋了。
“娘娘，可要召太醫來？”秀兒一邊幫魏貴妃揉著額頭，一邊問。
“不了，傳出去不好。你幫我拆了頭發，我到後頭躺一會便好了。”
“娘娘，太子妃求見。”彩兒從外麵進來道。
魏貴妃瞪了一眼，直嚇得彩兒一哆嗦，後退了一步。魏貴妃揉了揉自己太陽穴，歎了一聲，又坐回去了：“罷了，叫進……我去外頭迎她。”
孫嬛那天一住下，就住到了現在，就是薛懷瑞出征誓師那天，她也是穩坐在宮裏沒動彈。
魏貴妃有時候都好奇，這位太子妃的腦袋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好好的日子，竟然被她過到了這種地步。
但無論心裏怎麽想，見了孫嬛，魏貴妃麵上立刻堆起笑來了。
“太子妃在這住得可習慣？”
“宮裏哪裏都好，多謝娘娘關照。”孫嬛也笑，“娘娘，陛下今日還是沒空嗎？”
那日她是一時賭氣，才留下的。等到痛哭了一陣，她就後悔了。可是出了門之後，她想著：難道就還這麽回府呢？回到那個誰都當她不存在的地方？
那天的陽光正好，太陽高高的懸著，照得她刺眼，可是暖暖的又那麽舒服。
孫嬛忍不住就想到了陛下，這麽多年了，從當年三朝回門被家裏那樣對待之後，那還是頭一個讓她覺得溫暖的人--太子妃的身份又怎麽樣？還不如當年就與陛下做妾，那麽現在的她……
孫嬛那時候覺得心跳如鼓，於是她又從太陽下麵躲回了房裏，裹著被子躺下。
跟著來的春霖以為她又在哭了，卻是連勸都不敢，隻悶不吭聲的守在房裏。
後來孫嬛躺著躺著便睡著了，模模糊糊的好像做了個夢，夢裏就是她嫁給了薛慈軒的另外一個人生。便是做妾又如何了？似那吳笑煙原本連妾都不是，不過是個通房，是個玩意兒而已。
正夢到她頭戴鳳冠，手持鳳印，母儀天下。且她有了自己的兒子，她的兒子才是太子。薛懷瑞都跪在她和她兒子的下頭，跟他們叩頭，一臉阿諛的口呼千歲千千歲。她找了找，發現吳笑煙也在女眷堆裏頭，身後還跟著幾個薛懷瑞的年輕侍妾，她一臉愁苦形如老嫗。
然後……她就醒了，笑醒的。一睜開眼，看見床帳子還有些發懵。
夢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痛苦。
於是，一時賭氣的做法，這麽一看好像也不是那麽荒唐和羞恥，甚至可以算是一條生路了——對，生路，若是繼續這麽下去，孫嬛覺著，自己隻剩下死路一條了。
孫嬛一日日盼著，能夠見到薛慈軒，但是一日日的，她是見不著薛慈軒。
其實不隻她見不著，後宮裏的女人們除了伺候薛慈軒的宮女，其餘女人都見不著她。
她便想著，讓貴妃的人幫她傳個信，用的還是要代薛懷瑞告罪的名義。
“咱們雖然是後宮裏的女人，但太子妃該也是知道的，前頭又打起來。”魏貴妃和藹的笑著，“太子妃無需擔憂，就在宮裏住著，反正，這宮裏就跟太子妃自己的家裏一樣。”
魏貴妃是客氣，一般來說，客氣也該是你來我往的。
我說讓你留下，你說不留了我該走了吧？
但孫嬛不，她也不知道是聽出來還是沒聽出來，笑得極快活的一把拉住了魏貴妃的手：“宮裏自然是好的，既然貴妃娘娘這麽說，那我也就臉大留下了。”
魏貴妃被她拉的心裏膈應，她姑娘沒嫁的時候，都沒跟她這麽親近呢。可就算膈應她也得忍著，還議論起了現在宮裏什麽地方景致最好來——雖然已經快入冬了，萬物衰頹，但這宅子的園林當初便考慮到了春夏秋冬四季之景，任什麽時節，都能有景可賞。
倆人正議論著呢，季福來了，朝著兩人一行禮，對孫嬛道：“稟娘娘，陛下召太子妃前去見駕。”
孫嬛眼睛都亮了，當即別了魏貴妃與季福走了。
“娘娘，怎麽了？”秀兒正要攙著魏貴妃回去，卻見她站在原地看著孫嬛的背影眉頭緊皺，紋絲不動。
“應該不會……”孫嬛搖了搖頭，“沒事兒，該隻是本宮想差了。”
孫嬛跟著季福，心裏各種翻騰，因她雖然下定了決心，但是這事兒一個巴掌拍不響啊。她有心，陛下若是無意，那若是她漏出了口風，豈不是要惹得陛下厭惡？結果這一路走，她都沒看兩頭的，等到季福停下了，她才知道地方到了。
卻原來正式普慈齋，薛慈軒就坐在那回她流淚的石桌旁邊，桌上放著三疊小菜，一壺水酒。
孫嬛福身行禮。
“嬛兒，免禮。”薛慈軒抬手，原本這是免禮的意思，可孫嬛膽子一大，忽然就把手放在了薛慈軒的手上。
“！”薛慈軒也是一愣，孫嬛的手略有些涼，孫嬛看向她的眼睛就像是受驚的小鹿滿是驚恐和期待，薛慈軒心中大喜，一把握住了這隻小手，隻覺得綿軟細膩，柔弱無骨。他手上一用力，半矮著身子的孫嬛，就被他拉過，坐在了他的腿上。
“陛下……”
嬌柔嫵媚的聲音響起時，季福已經遠遠的躲開了。
吳笑煙把兩個孩子放在了床上，拿著個金搖鈴逗弄他倆，因還小，隻是將女孩叫大丫，男孩叫虎頭。實際薛懷瑞已經給兩人都起好了名字，等著周歲抓周後正式給他們--如果那時候薛懷瑞得勝歸來的話。
兩個孩子都機靈得很，大眼睛跟著搖鈴不斷的轉，小白手也伸長了去抓。姐姐脾氣急，兩下抓不到就啊啊叫著拍床，弟弟反而老實，半天抓不到也依舊悶不吭聲伸著胳膊抓。
然後吳笑煙一轉身把搖鈴遞給流觴了，大丫一見，立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虎頭被姐姐的哭聲嚇著了，愣了一下也咧開了嘴，還沒等他哭就被吳笑煙抱在懷裏了，然後嘴裏就被塞滿了。
有的吃，虎頭頓時顧不上哭了，大丫反而是哭得更厲害了。
這可不是吳笑煙重男輕女，兒子和女兒明明是一塊生的，卻不知道為什麽女兒太嬌，又太霸道了。
虎頭喝著奶，眼睛卻看著姐姐，小手伸著似是想去拉。
大丫漸漸也不哭了，同樣是朝著弟弟的方向抬手。
吳笑煙一看，笑了，把姐姐也抱過來，一手一個的奶著。
兩個小家夥一邊喝奶，還一邊拉著手。就是姐姐拉著拉著就又不學好了，先是改成了打弟弟，接著小腳丫也搖晃著開踹。
“夫人，讓奴婢把小公主抱走吧。”
“不了，他們來就得放在一塊養。”
原本虎頭已經有些快要睡了，這一鬧，立刻就精神了起來，挨了兩下打，一下踢，頓時也惱了起來，一邊更用力的吃著，一邊跟姐姐對打，對踹。
就這麽鬧騰了一刻鍾，兩個小的鬧累了，一閉眼睡死了。
吳笑煙將兩人放下，隻覺得這帶孩子，比上陣打仗可是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