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可不管如何，孫嬛是絕對沒想到，她都這麽不顧身份了，竟然還是拿吳笑煙沒法子。
“我是太子妃！這府裏，太子離開了，我最大！把她們都給我趕開！吳氏狂傲無禮，不守為妾的本分，拖出來打死！”孫嬛知道，今天她不能走，要麽就是成功，要麽……不，沒有第二條路。
一聲令下，跟著孫嬛來的婆子裏立刻都衝了上去。
這也算是奇景了，內宅裏的婦人掐架竟然都上了全武行了。
外邊打起來了，可產房裏的人根本顧不上這個了，吳笑煙這邊生得竟然挺快，原本還說至少要陣痛上一段時間呢，可就是頂個桌子櫃子的工夫，再過來看，她產道已經開了，甚至羊水也都破了。
“將軍，您不要著急，我讓你使勁您再使。”白三姑讓吳笑煙靠著，李芝在下麵撩著棉被看著。
吳笑煙嘴裏咬著一根軟木，手上攥著棉被。原本白三姑還想然吳笑煙握著她的手，被吳笑煙否了。她疼起來一使勁，別把人家的胳膊捏折了。
“出來了，出來了，看見頭了。”李芝說的手，房裏緊張得一聲是汗的四個人都笑出了聲來，“要不然是將軍呢，頭胎都說生得艱難，將軍這順……哎呀！”
話還沒說完，孩子出來了。
四個女軍立刻就高興了，她們來的時候可看過自家將軍那大肚子，一個二個的都還愁著呢。這麽大的肚子，怕是不好生，將軍都受一番罪。那生出來的時候受罪，怕不是下麵都得撕裂了，等到養著的時候還有罪受呢。
可是真沒想到這麽順啊，即使這孩子，怎麽沒有想象的大，反而還有點小呢？難不成是羊水多？
放心下來，李芝把孩子抱在手上，卻就有些愁了--是個丫頭。
“恭喜將軍，得了個小公主呢，日後必然是跟將軍一樣樣的。”
說話時李芝手腳麻利的清潔了小嬰兒口中的穢物，拎著雙腳在她屁股上一拍，嬰兒立刻嘹亮的哭了起來。
吳笑煙先是一喜，她和薛懷瑞都惦記著丫頭呢，可是臉上的笑容還沒扯開就又被疼痛拉平了：“不對……疼……不對……啊——！”
李芝已經起身要給小丫頭清洗去，就聽吳笑煙一聲嘶喊，再看時，又是一個娃娃出現在了吳笑煙腿間……
嬰兒的哭聲是穿透力很強的，外邊掐著的大人，在聽到嬰兒嘹亮哭聲的同時，下意識的手上都停了下來。
“怎麽聽著不是一個在哭？”不知道誰問了一聲。
“要不然吳側妃肚子那般大呢，原來懷的是雙胎！”
孫嬛的手在袖子下麵攥得緊緊的，即便有奴婢一直殷勤打著傘，但她的肩頭還是濕了，一股子涼氣順著肩膀傳下來，蔓延到了全身。涼得孫嬛想拿火把來，把這件產房點找了給自己取暖！
產房的門忽然開了，一個孫嬛不認識的婦人（李芝）站在門口：“太子妃，將軍說辛苦您在產房外邊候著了，如今將軍生了一對龍鳳胎，正想謝謝您的辛苦，您可要進屋看看？”
“……”無論是閑雲雅居的人，還是富貴雍容的人，所有人都看著孫嬛，看著太子妃。
孫嬛嘴唇動了一下，可是沒出聲。她在心裏對自己喊：叫人都進去！勒死那個賤婦！
可她現在不敢了，因為現在裏頭躺著的不隻是吳笑煙這麽一個側妃了，還有太子的長子和長女。她來硬的弄死了吳笑煙還有轉圜的餘地，弄死弄傷了兩個孩子？嗬嗬，等著薛懷瑞回來一劍捅死她吧。
可是現在就這麽走了？她能走到哪去？還能當一切都沒發生一樣，回到冷冰冰的富貴雍容等著太子回來？
一咬牙，孫嬛抬步朝著產房走去，因為太意外，兩個打傘的侍女都沒來得及把傘跟上，孫嬛這下自更濕了。
李芝略微訝異的看了孫嬛一眼，心說這位太子妃還是有點膽子，她讓開門，讓孫嬛進去。
她進去，四個女軍出來，秦嬤嬤想跟，但是被白三姑仰著毀了容的臉一瞪，立刻臉色煞白的退回去了。
產房很陰暗，因為連續十多天的熏蒸，房裏都是艾草的味道，還有血腥味，和說不出來的一些怪味道。
兩個小娃娃還在哭著，一個賽著一個的聲音高，看來兩個孩子的底氣都是足足的。
孫嬛咬緊了隻的嘴唇：好啊，真是啊，要麽沒有，一來就兒女雙全，多好的氣運啊。
然後她看見了吳笑煙，半靠在炕上，蓋著棉被，黑白分明的眼睛也看著她。
“我頭一次見你的時候，心裏想著‘哎呀，哪裏來的醜婦，夫君竟然那般的喜歡這樣的人，不夠想來隻是舊情吧？要不了多久夫君就會厭棄你了。’”孫嬛歪著頭看著她，這個女人剛剛生育過，臉上還有剛流下來的汗水，頭發也隻是粗略的挽了一個發髻，“可是看看現在的你，不，你剛從富義回來的時候，見著你我就嚇了一跳。突然之間，你就不醜了。”
“太子妃，你到現在還總是念叨著這什麽美啊，醜的嗎？”吳笑煙本來能夠把孫嬛放在外頭不管，等著她因為太過丟臉而爆發--無論是離開還是衝進來。
但是看著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她發了一回善心。
她可憐孫嬛，這是一個硬生生蹉跎掉了四年青春的女孩子。不過，她當然是不可能因為善心就把自己的愛人分出去，她隻是想試試，點醒這個女孩。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們一個坐著，一個跪著。一個高高在上，一個卑微如塵。
可是現在，她們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一個剛生了孩子，一個……還是處子之身。
聽了吳笑煙的問，孫嬛直接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她恨啊，她恨。
看她這樣，吳笑煙笑了。看來這回的善心要打水漂了，這姑娘已經鑽進了牛角尖，且根本不想出來了。
吳笑煙的笑很坦然，孫嬛看著很刺眼。以為吳笑煙有那個坦然的資本，孫嬛以為在自己和皇帝搞好關係後，坦然的應該是自己，但是這一刻，她卻知道根本不是。
之前甚至已經做好殺人準備的孫嬛，這時候卻忽然無力了，她的膝蓋一軟，跪了下來：“求你，給我一個孩子！男孩女孩都可以！我隻要一個孩子！不，不是你的孩子！我隻是……”
隻是希望太子能夠給她一個孩子，否則，生活實在是太可怕，太無望了。
“不可能。”可是吳笑煙打斷了孫嬛，半點猶豫都沒有。
“我不會跟你爭什麽的，甚至……甚至讓我做妾也可以！”
“你既然連做妾都可以，那為什麽不願意另嫁呢？”
“……”是呀，為什麽呢？是因為她的心裏其實還是有那麽一丁點的奢望吧？
可能有一天薛懷瑞就不再隻守著吳笑煙這一個女人了呢？況且薛懷瑞現在是太子，日後就是皇帝，她即便現在退了，做不了皇後，可也是個妃子，多少人都要仰望著她。
隱姓埋名尋人另嫁？她都這把年紀了，能嫁得誰去？難不成就是尋常的土財主嗎？
她想過好日子，想要名聲，想要寵愛，想要權力，想要地位，她想要的東西太多了。現在的這個位置，她隻是沒有寵愛，名聲略差。可若是離開，那除了可能有卻也依然可能沒有的寵愛之外，其它東西卻都要失去。
“大郎是我的。”吳笑煙很幹脆的說，“我不願意和任何女人分享她，你嫁進來了，我們有不對的地方，因為壞了你的青春。但大郎說了不止一兩次，願意為你另尋良配，你不願意，那就不是我們的錯了。”
“嗬！既然如此，那咱麽也說開了。你們要給我配什麽？是打漁的？還是種田的？”孫嬛冷笑，站了起來，“我是孫家嫡女，若是早生了十幾年，便是宮裏，也該有我的主位！”
吳笑煙覺得她這話有點奇怪：“你想進宮去？”
孫嬛卻被她問的心口一一跳：“你怎地如此齷齪！陛下乃是你我的父親！”
“……”吳笑煙眼神古怪的看著孫嬛，方才那是隨口一問的，問完了她自己也覺得可笑，可是孫嬛這反應不對勁啊。又想她最近一年裏，是變著借口的進宮，雖然都說是在貴妃那，可是，魏夫人，不，魏貴妃那是什麽樣的人？
三年三位夫人，就剩下了一直被傳言身體不好的她。魏貴妃最是謹小慎微不過了，凡事的主張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況且明擺著薛慈軒和薛懷瑞越來越不對付，這種前提下，她會主動跟太子妃交好？那換個方向想，魏夫人找孫嬛進宮就是順著薛慈軒的心意來的……那事實真相可就微妙了。
“賤婢就是賤婢，總會以己度人。”孫嬛轉身要走，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恐慌。
“給你個孩子。”可是她轉身了，吳笑煙突然道。
“真的？！”孫嬛欣喜的轉過頭來。
“找個你喜歡的男人，跟她生去吧。生下來的，是女兒你能養著，是兒子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