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瀝血營裏,將軍的軍法早在頭一日進門大家便都清楚了,可是過去最重的懲罰,也隻是把人趕出營去,這真的動刀子殺人,確實還是第一回。
但營裏卻沒人覺得不應該,要許李氏說,被砍了頭的是活該,隻是可惜了被她與另外那個早死的家夥害了全什。
前頭突然響起了一陣歡呼,不多時就有身背紅旗的傳令兵騎著馬從她們邊上跑過,過去的時候還對著她們歡呼了一聲:“破城啦!”
許李氏站起身,也與自己的同袍姐妹們擁抱著歡呼了起來。
女營在開戰之初還被友軍用懷疑的眼神審視,認為她們隻是大都督給愛妾的玩具。所幸,這位愛妾本身戰力強悍,所以也沒人說什麽。但在停戰之後,兵士們卻都已經承認了女營,不,瀝血營的地位。
靛州薛懷瑞連破七城,將光明佛國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與光明佛國接壤的其他勢力也按捺不住先後出兵,可薛懷瑞……卻停下了。
“唉……”興州州府富義,薛懷瑞坐下就歎了一口氣。吳笑煙給他遞了杯水,薛懷瑞喝了一口,“甜的?”
“蜜水,我知道你這幾日不太順暢。”
薛懷瑞麵上一紅,不過又想,小時候笑煙還給她換過尿布呢,他身上什麽事兒笑煙不清楚,不知道的?
仰頭把蜜水都喝了下去,他不愛甜,如今喝蜜水跟喝藥一個樣子:“我不但肚腸不順暢,做事也不順暢。”
“國公爺還是讓你原地待援?”
“不止,還訓斥了我一通,說是孤軍深入,甚為不智。又說再要朝前,怕是跟另外幾方勢力對上了,我軍並不熟悉對方,怕是要糟。大好的機會啊。”薛懷瑞又歎,“這三州,原本我至少有把握占上兩州,這下子……幸好咱們行動夠快,否則按照我爹來信的速度,這一州都占不圓滿。”語罷他一臉委屈的抱住了吳笑煙。
這卻又有什麽法子呢?薛懷瑞名聲和功勞越發的大了,薛慈軒沒有那個肚量和信任,自然也就隻能用這些手段拽著他的後腿。這父子,早已經不是父子了。
同年七月,薛懷瑞得薛慈軒令,退出興州,重回靛州大覺坐鎮,興州交給了他的兩個異母弟弟薛懷瑾與薛懷宇打理。
經此事,父子不和的疑問聲開始在薛家陣營裏出現。
九月,惠王攻興州,薛懷瑾大意出戰,丟富義。兄弟倆大敗而逃,薛懷宇在逃亡中不小心摔下馬,斷了腿。
薛懷瑞及時出兵,穩住頹勢,進而反攻。不但奪回富義,還趁勝追擊,一路殺進炬州,惠王都險些被擒。
征戰中,吳笑煙一直陪伴在側,瀝血營已經擴建為一千兩百人的大營。
十月,薛慈軒令薛懷瑞統領打爛了的興州、炬州,被他經營得一派富饒的靛州卻交到了兩個弟弟的手中。
這下仿佛是坐實了之前父子二人不合的傳言,甚至外人都道:“衍國公長子有才德,國公不喜長子。”
吳笑煙和薛懷瑞卻無所謂,那外人的言語傳到他們耳中,到底是為薛懷瑞鳴不平,還是挑撥父子關係,這就比較微妙了。至於薛慈軒和薛懷瑞,即便這兩人的父子關係早就變質了,但其實父子倆心裏都有一杆稱,也都有一道線,兩人對對方的言行都是稱量過的,至少短時間內,並沒有誰有意去越過那條線。
興州、炬州就興州、炬州吧,怎麽說地盤大了不是?況且,這一回薛慈軒沒來得及安排自己人,這兩塊地方也就能讓薛懷瑞更加暢快的施展手腳了。
“笑煙,在看什麽?”薛懷瑞一回來,便見吳笑煙坐在那寫寫畫畫,不過顯然寫畫的這些她都不滿意,因此廢紙團已經扔了一地。吳笑煙可少有這個樣子的,薛懷瑞不由得好奇湊了過去。
“在想該怎麽安置因為傷病,或者年紀大了而無法繼續在軍中效力的士卒。”
“……”薛懷瑞一聽也有些撓頭,他坐下,拉著吳笑煙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這件事吧,說起來容易,買個莊子讓他們去做莊戶就好。但是說起來也難,我們現在是土地多,但是日後呢?也不用說子子孫孫,如果我爹這麽做,到我的時候,那土地就該是不夠用了。所以,你有什麽想法?竹器店?”薛懷瑞展開一張紙條。
“你還記得咱倆曾經說過,把大量的人聚起來做事的事情嗎?”
“這事是好,但是也隻是想的好,首先這讓他們做什麽事就是個問題。做出來的東西是否能賣出去?而即便是賣出去了那賺的錢又是否能養活這許多人呢?竹器店就是你最後想的東西?”
“並不是,這是不太適合扔掉的,我最後想到的是造紙坊,釀酒坊,印刷坊。可能還要加織染坊。”
“確實都是需要人比較多的,造紙和織染我還是能明白,這釀酒……要是遇到糧食不多的念頭可不好辦。”
“不是用糧食釀酒,前些日子不是有商人帶來了用葡萄釀的酒嗎?那說明書水果也能釀酒啊。”
“確實。”薛懷瑞立刻笑了起來,“且有不少山地即便是勉強種上了糧食,收益也不好,倒是不如改種果樹,如此養護果樹也需要一部分農人。你說的印刷坊,可是之前南邊傳來的活字印刷?可那印刷出來的質量不好,那些字深深淺淺的。”
“大郎,我是想,大戶人家自然是要用雕版印出來的好書。可尋常人家呢?有多少人買得起一本一吊錢的書?”
“!”薛懷瑞一驚,他把吳笑煙從自己腿上拉起來,站起身,整理了整理衣冠,規規矩矩的給吳笑煙行了個禮。
吳笑煙嚇了一跳,一著急竟然跳到了凳子上。
“大郎這是作甚?!”薛懷瑞一抬頭,就見吳笑煙一臉緊張的從凳子上朝下望,頓時啞然。
“因為笑煙想得好啊,其實早該拜你了,這世上你可是我的頭一位師父。”
吳笑煙被他讚開心不已:“我才不要做你什麽師父呢,我要可是你的妾。”
薛懷瑞眯了眯眼睛:“瞧我這腦子,真是榆木疙瘩,你自然是我的娘子,也隻能是我的娘子。”他高興如今吳笑煙是這麽自然的表示著他二人的親密無間,他又不高興妾終歸是奴婢,與他差著一層。
吳笑煙抬手刮了刮學壞如鼻梁:“大郎切莫生氣,能到如今我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你滿意!我不滿意。”薛懷瑞一把抓住吳笑煙的手……
“笨二狗。”吳笑煙笑著,抬手解下了薛懷瑞的大帶,一把拽開他的衣襟……
“將軍,長風營裏有個女子,說要將這個獻給您。”如今的瀝血營,已經成了瀝血軍,軍中分瀝血、長風、儲英三營。吳笑煙這是剛下到營裏,琥珀便來了。
“不是讓你回去歇息了嗎?怎地現在還在軍中?”不單是琥珀,軍中有不少女子都有了身孕。
這一年裏戰事少了,女兵的休假也就變得正常了。她們這休假一正常,懷孕的女子也就多了起來。
可吳笑煙苦思著安置女兵的法子,卻並非是因為她們有孕了。有孕大不了就歇假回家,生了孩子,過了月子再回來唄。讓她撓頭的,另有原因。
這興州和炬州雖然是被打爛了,但也有個好處,就是原本兩州的世家和大戶,差不多已經讓那光明佛國殺了個幹淨。大片大片的都是無主的土地,這樣一來,土地自然是優先劃分給士卒。
男營那邊,他們還得讓自己親族過來耕種,女營這邊可不是恰好就讓自己的丈夫、孩子占地了?
——
可歡喜的事情固然多,卻也有不少堵心事。生活安穩了,有房有地,還有著自家女人拿回家的銀子,就有不少男人納了妾室進門。
一開始女營中的女人們是逆來順受的,且她們在女營中,無法伺候丈夫公婆,心裏本就有了愧疚,想著丈夫有個體己人也是好的。尤其……她們這管著女營的將軍自己也是個妾,難不成還要找一個妾幫她們這些個正妻挺腰?
直到有位後來提拔上來的女什長回家,發現自己的孩子餓得吃起了觀音土,後娘帶進門來的孩子卻堂而皇之的吃肥肉吃了滿嘴的油。
大多數的女人,自己受委屈沒啥,可是卻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孩子。這什長當時還有著身孕,頓時便鬧了起來,卻不想被那男人反汙,說她肚裏的孩子不清不楚的,誰知她在軍中和什麽人廝混出來的孽種?
那什長羞憤欲死,她既能在瀝血軍擴軍中以非軍眷的身份成為了什長,可想而知,也是心氣高又成算的。什長便要和離,卻不知她丈夫早就想著如此了,當即就掏出了和離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