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秦嬤嬤被問得一愣，她到是沒想到，孫嬛這情緒大起大落之後，竟然還想明白了不少事——不過，就希望是真明白了。
還沒等秦嬤嬤想到該如何接孫嬛這句話，春霖這時候回來了：“太……太太……大都督回來了。”
往常這是好話，可現在孫嬛這樣，便是從小跟她一塊長大的春霖，也不知道如今報這個信，是好是壞了。
“讓他來吧。”
“是。”春霖得了信，轉頭跑出去了。
“太太，您怎麽這就叫大都督進來了，這都來不及給您打水洗個臉。”
“洗什麽？我就算是再醜，還醜得過她那心肝肉去？”春霖冷哼一聲，“嬤嬤，你且去外頭，大郎進來了，你便和春霖把著門，莫要讓其他人靠近。”
“是。”孫嬛突然之間有主見了，秦嬤嬤倒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了，木愣愣的應下，起身便出去了。
不一會兒，薛懷瑞就進來了。他一看孫嬛的樣子，也是嚇了一跳。這位大家貴女，一直以來麵對他的時候，都是極為華貴的。所以，薛懷瑞才把她住的院子，起名叫富貴雍容，可是如今，孫嬛披頭散發，麵色灰白，兩隻眼睛明顯該是哭過，又紅又腫滿眼血絲。
“孫小姐。”
“薛懷瑞，我不與你的心肝肉爭寵，但你能答應我三件事嗎？”孫嬛知道，薛懷瑞一直都對她有愧，更何況如今她又是如此模樣，她想著，薛懷瑞八成會答應。
可惜，孫嬛真的是從來都沒了解過薛懷瑞。聽她說完，薛懷瑞立刻一皺眉頭：“孫小姐先說說是什麽事，我們再說其它。”
“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怎地如此小心小肺，給小女子一個準話都不成？”
薛懷瑞搖搖頭，他從小就知道，人說起話來那是想要怎麽漂亮就怎麽漂亮，可歸根到底還是得看實事。
“說與不說，全憑小姐。”
孫嬛咬牙，心說：這薛懷瑞果然就是個繡花枕頭，看著漂亮讓人喜歡，實則肚子裏沒有丁點好東西！
“頭一件，給我一個兒子。”
“不行。”薛懷瑞拒絕得再幹脆不過了。
孫嬛要兒子，以薛懷瑞對她的了解，這個孩子不會是跟外邊什麽人生的。那要麽過繼，要麽收養，甚至於她是惦記上吳笑煙如今還沒影子的孩子惦記著抱養，薛懷瑞都不能答應。
過繼、收養不著她弄回來的孩子是孫家的還是薛家的，到後來都得掛上他嫡長子的名號。一個母親不得寵的嫡長子，那麽一旦父親先於母親去世，曾經父親的妾室會是什麽下場，薛懷瑞再清楚不過了。
至於抱養吳笑煙的兒子？薛懷瑞怎麽可能答應。
於私，他和吳笑煙的骨肉自然就該是被他們兩個人養育長大。於公，不是薛懷瑞斜眼看人，他實在是不認為孫嬛這樣的能養出來什麽樣的好孩子。甚至，現在薛懷瑞對整個孫家都有了異樣的感覺。
除了這些之外，就隻剩下薛懷瑞和孫嬛生一個了，那更是不可能。
那麽，既然所有的路都堵死了，薛懷瑞自然是幹脆的把孫嬛給否了。
“你跟我生一個兒子，甚至你答應了我這一條，其他兩件事我都可以不要。”
“孫小姐，你還是跟我說說第二三件事，你要的是什麽吧。這一件事，我實在是不能答應你。”
“真想不到，堂堂左軍大都督竟然是個懼內的。”
“孫小姐所言不錯，在下對笑煙是由愛而敬，甚至於有些懼了。”
這懼卻不是恐懼，而是一丁點讓吳笑煙不開心的事也不願做，擔憂著她不開心。
孫嬛本來是激將法，結果薛懷瑞卻一臉甜蜜的說著臭不要臉的話，反而讓孫嬛差點嘔出血來。
“好！你好！”孫嬛說話都跟在嘴裏嚼過似的，隻透出要把人千刀萬剮的意思來，“薛懷瑞，拿著第二件事乃是你們走了之後，將整個大都督府的管家權交給我，包括你帶不走的所有私產。”
“不能是所有私產，有三個莊子是我安排傷卒的，其餘的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可以交給你。但等我回來，有些權我卻是就要收回來了。”
“你一個男兒漢，怎地如此斤斤計較？”
對孫嬛如此言語，薛懷瑞非但不氣，反而樂了：“孫小姐這話卻是說得稀奇，俗語道‘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實則無非是一件事——錢財。這都督府裏的家財，卻都是在下一刀一槍從沙場上拚下來的，我為何要把自己的血肉賣命錢扔到水裏打水漂？”
“夫君這意思，卻不是說，由我管家便是將錢財白扔了？！”
“雖不是白扔，卻也差不多了吧。”薛懷瑞膩歪了跟孫嬛在這裏繞彎彎，“孫小姐，明白說了吧。在下確實對小姐有愧，但並不表示要破家舍業的彌補小姐。”
孫嬛怒氣上湧，但張了張嘴，竟然是自己將火氣壓下去了。孫嬛知道，她這要是真的跟薛懷瑞掰扯，那這人必定是轉身就走，他這一走，那就要走到靛州去了，之前答應的事情，八成卻也是作廢了——她這倒確實是比往常進步了許多。
在心裏默念著“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孫嬛又道：“那好，你在靛州時，家裏便都是就交於我了。這第三件事，卻是為了夫君你了。我想著，即便是不少人家的女眷都病著，可這畢竟是剛搬了地方，多多少少也要慶祝……”
“別想了。”薛懷瑞搖頭，“這事不能你來辦。”
“不能我來辦還有誰來辦？難不成是吳姐姐？”
薛懷瑞瞥了孫嬛一樣，那眼神銳利的，跟刀子似的，刺得孫嬛忍不住一縮。
“你當這事乃是自家裏的事情，吆喝一聲就能辦起來？這卻是連著前邊呢，我父親不提，誰都不能提。”
又不是尋常人家搬家，這衍國公府的勢力搬到屛州的首府源埠，這代表著衍國公府的擴張和發展，若是要慶祝，不隻是慶祝換了個地方，同時還是薛慈軒第一次施恩和示威的絕佳機會。
這件事影響到的將不隻是衍國公府的人馬，甚至周邊各路豪傑，乃至於更遠的南方，混亂的草原，甚至都會受到波及。
所以，哪能是孫嬛一個婦人，一拍大腿，想辦就辦的。
孫嬛瞧此時薛懷瑞麵色嚴肅，半點柔和也不見，就知道這事沒商量了。
“已經是這個時候了，我也不礙著小姐吃飯了，過些日子，自會有人將賬本與鑰匙送來。”薛懷瑞自說自話的站起來就朝外走。
孫嬛坐在炕上，終是沒忍住抬起了胳膊，她想拽薛懷瑞的袖子，但薛懷瑞是何等人，察覺有異，側身便讓開了。不過孫嬛也算是心願達成，畢竟是讓薛懷瑞慢下了腳步來：“夫君，你就真個心硬如鐵？”
薛懷瑞沒答她，隻是拱一拱手，大步走出去了。
他並非是心硬如鐵，他隻是該硬下心腸的時候絕對不軟，而該軟的時候……
“笑煙，可吃到早晨我讓人送來的燒餅了嗎？”
“吃了，真是酥香得很，雖然是沒餡的，但即便是什麽也不就著，也吃得我停不下來。”吳笑煙這飯量，一個至少頂了薛懷瑞仨。
“那你說我把那做燒餅的師父一家都雇來如何？”
“卻是不要了，燒餅雖然好吃，卻也隻是民間的吃食，那一家人靠此為生，百姓也能品品好滋味。沒必要……”吳笑煙說著說著，突然發現薛懷瑞從剛才便一直在看她，此時更是看得直了眼睛，“你也是這般想法吧？卻又為何偏要我說？”
薛懷瑞怔了一下，回過神來：“我自然是喜歡聽你說啊，我隻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笑煙的聲音更好聽的了。”
薛懷瑞與吳笑煙並排坐在炕邊上，扭過頭，將臉埋在吳笑煙肩膀上。
“你這說的話也是越發好聽了。”吳笑煙紅了臉，“你小心被你這麽讚下去，有朝一日我都要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女子都是喜歡聽人讚美的，吳笑煙也不例外。但一個幾乎一輩子都在被人說醜，自己也認為自己醜陋的女人，被自己出色的愛人如此稱讚，那種幸福與喜悅是言語都難以形容的。
吳笑煙轉過頭來也抱著薛懷瑞，她想著：過去我總覺著你若無情我便休，但到了如今，若是大郎真無情了……我卻是做不來那哭號哀求的，到時候便拿他送我的斧頭，取了他的命，再送了我自己的命，生不同日死同時。
“笑煙，你可千萬要走在我前邊。”
“嗯？”因為想的事情太過血腥，薛懷瑞的聲音突然想起來的時候，可是嚇了吳笑煙一大跳。隻是她生來穩得住，兩人又是互相摟抱著，薛懷瑞瞧不見她的臉，因此並未發覺。
“我若是走在你前頭，我絕對會忍不住讓你給我陪葬。即便日後有了孩子也不成，我怎麽能沒了你呢？我得讓你時時刻刻，生生世世都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