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都道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穿慣了好的,再穿次一等的,頓時就覺得不對勁了,結果還不如不穿,就將那內甲放著落灰。可其實分明那些工匠用的材料,比吳笑煙用的好多了。
“那你把內甲拿來,我給你改改。”這分明不是一件旖旎的事情,吳笑煙卻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薛懷瑞這是說了什麽了不得的情話,麵上熱了起來。
“等笑煙身子好了再說吧。”
“想來這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地一直不說?”
“就知道我說了你便要改,那內甲也是沉得很得,改起來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氣和心思,我怎麽舍得?”
吳笑煙力氣大,卻並非就不用小心嗬護了,若是能,薛懷瑞直想用絲綢做個軟包,把吳笑煙整個人裹起來,再背在身上,怎舍得她做一丁點事情。
“二狗,真個是傻二狗。”久不聽聞的昵稱脫口而出,實在是薛懷瑞這股子癡態,傻勁兒,除了二狗之外,吳笑煙想不著其他詞來說他。
不知不覺兩人便親到了一處。且分開的時候,吳笑煙分明感覺到薛懷瑞已經起了興致。薛懷瑞要起,卻被吳笑煙一把拉住,拽到了床上。
流觴在門口等了一會,就轉頭端著食盒的粗使丫鬟們將飯菜送回廚房去,讓廚房裏的眾人再備上一份了。後來聽房裏聲音不對,更是將幾個大小丫鬟趕得遠遠的,自己也在房門三步之外守著。
“流觴姐姐,外邊錢管家正在院門口繞著圈呢,說是夫人的弓找到了,原來以為是大都督的,給放到前院的庫房裏去了。但刀……卻說是被人扔了,他特來請罪呢。”
“被人扔了?”流觴一愣,覺得這事有點匪夷所思,鳴鳳弓被放錯了地方還是有情可原,可是那大老遠運過來的刀,怎麽還有扔了一說呢?流觴倒是沒想過被誰私藏了之類的,畢竟那刀除了分量和大小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特別之處了。可那畢竟是大都督家眷帶回來的行禮啊,誰會這麽膽子大,問都不問一句,擅自做主就把東西扔了?
她有心再問,可是也知道紫陽怕是也不知道什麽了,要問就得問外邊的鴻寶。
恰在這時,裏邊要水了。流觴隻能吩咐冬青再跑一趟膳房,讓他們一刻鍾後上飯菜,轉頭進屋去了。
至於熱水,這院子裏是時時預備著的。
流觴還有些擔心吳笑煙的身體,可是進來之後,見吳笑煙衣衫雖然有點褶皺,但都在身上好好的穿著,反而是薛懷瑞,外衫,裏褲都扔在地上,沾著那不足為外人道的汙漬和味道。
流觴雖然是個黃花大閨女,但見多了,也淡定了,隻是每次見這樣的情景,她在心裏都忍不住替自家夫人傻樂。
如何能不樂呢?
剛見著自家夫人的時候,她卻也是唬了一跳,便是府裏的人都那樣說,卻又何曾想到,大郎愛妾竟然是這樣一個女子呢?
如今相處得久了,看得多了,便發覺其實單以相貌論,她家夫人也並非多麽的醜怪,該說就是個普通人的相貌,無奈確實是黑得厲害了些。俗話說,一白遮三醜,這話反過來說,可不就是一黑顯三醜了嗎?
可衍國公大郎,如今的左軍大都督又是何等的人物?
那乃是玉雕人兒一般的俊美男子,菩薩身邊的金童兒若是長大了,怕是顏色上也要輸了大郎三分,且文韜武略,無一不精。
這樣兩個人放在一塊,那可真是不合到古怪了。
即便流觴如今對自家夫人忠心不二,但也得說但看容貌,這兩人真個是太過不般配了些。畢竟,都言道是郎才女貌,做人妾室的尤其重貌,偏這兩人是郎有才又有貌,女卻……
偏偏,這兩人又是反其道而行之。
大都督並非是為了報幼時的恩情,而一時抬舉夫人,兩人日常間的相處親昵甜蜜。流觴見過的夫妻可是有不少的,但卻若說拿來與兩人做比,也隻有那麽二三對而已,且還是在對方新婚的時候。
哪裏像是夫人與大都督?無時無刻不是在蜜罐裏似的。
還在廖廷的時候,有下人碎嘴說是大都督剛有了女子,貪圖新鮮。可若是那些人有那個被帶來源埠的臉麵,好叫他們看看,這兩人依然如一。
吳笑煙還不能下炕洗漱,就隻坐在炕上擦洗自己,又換了身衣裳。
所幸兩人也並非真個行了雲雨,收拾起來還是簡單得多的。
薛懷瑞洗浴之後,讓人撤了浴桶,坐回了炕上:“待吃好了,可要我給你篦篦頭?”
“自然是要的。大郎,你這幾日都是一回來就來我這兒了吧?可會耽誤了正事?”
薛懷瑞搖搖頭,歎了一聲:“笑煙無須擔心,該我料理的事情,我並不會躲懶。隻是……要不了一月,我又要走了。”
“每到了這個時候,我便想著,若我是個男子該多好。那便能與你共赴沙場。”
“若是那樣可就壞了。”
“嗯?”
“我爹可是個頑固,若知道我有斷袖之癖,非得……哎?也不然,那到時候咱倆就隻剩下亡命天涯一條路了,卻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吳笑煙忍不住笑了起來,且戲言道:“好俊的弟弟,還不讓哥哥好好愛一愛。”
語畢湊了上去,含住他雙唇,倆人眼看著就又要倒到榻上去,卻聽門外:“咳咳!”兩聲,方才對視一眼,嬉笑著坐了起來。
待兩人一個炕桌,一個圓桌,分別吃好了飯。
流觴招呼著人撤食盒的時候忽然道:“瞧奴婢這腦子,竟然是忘了,錢總管還等在外邊呢。”
“鴻寶?”
“對,說是夫人的兵器有下落了。”
薛懷瑞和吳笑煙對視一眼,都在心裏覺得鴻寶這表現有點奇怪。找著了大刀和鳴鳳弓送來也就罷了,怎個跑來尋薛懷瑞了?怕是這裏邊又有什麽波折了。
“我出去見見他。”薛懷瑞道,站起來都走到門口了,卻又轉身叮囑流觴一句,“看著點你們夫人,可不能讓她動針線。”又對吳笑煙道,“恰好我吩咐人把給你準備的兵刃都帶過來。”
“是,大都督方向吧。”這卻是吳笑煙答的,還裝腔作勢的抱了抱拳。無奈她此時正在炕上,又是一聲散漫的打扮,絲毫也沒有颯爽英姿。
薛懷瑞笑了一笑,這才是走了。
其實說走也不恰當,薛懷瑞不過是從吳笑煙住著的內室,換成了正廳。
站在這正廳裏,薛懷瑞有點鬱悶,畢竟是不敢在製式上超過了那富貴雍容去,以免引得外人說嘴。所以閑雲雅居就是個二進院子,卻是比富貴雍容直小了怕不是得有一半去了,正廳都沒富貴雍容的偏廳大。
其實,他也曾經想過帶著吳笑煙一同出征。薛家軍裏不也是有女將廖紅梅嗎?但是……薛懷瑞搖了搖頭,左右他爹必定是不會答應的。
他有如今,固然很大方麵是要感謝他爹,可也是因為他爹的存在,笑煙明明該是自己獨一無二的妻,卻隻落得個妾。他與孫嬛小姐本該是對麵路人,卻偏偏被配做了一對冤家。
不過雖然埋怨,但薛懷瑞振作得也快,他想著:說到底也是我現在弱些,若有朝一日我讓爹爹都顧忌了,那就能與笑煙痛快廝守了。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這想法拿出去有些大逆不道,畢竟薛慈軒如今既是他的爹,又是他的君,他這想法不孝又不忠,被人罵死都足夠了。但薛懷瑞哪裏是大嘴巴四處嚷嚷的人,這心思便是讓他埋在自己心中。
“大都督。”卻在這時,鴻寶一臉惴惴的走了進來。
看他這幅臉色,薛懷瑞也不由得驚訝了一下:“怎麽?事情不小。”
“這……”鴻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都督,小人有罪。”
卻原來,運送行禮的大車進了國公府。那鳴鳳弓還好,確實是被人以為行禮放錯了地方,便諾到薛懷瑞的庫房裏去了。
大刀卻是泥胎塑像用的擺設,比尋常人用的略長些,當初打造的時候又實誠至極,這刀重有一百三十二斤。如今亂世英豪輩出,但便是當世猛將,使一杆八九十斤的兵刃就要被人稱一聲好了,更何況這般沉重的兵刃?
搬運行李的雜役一看就怪了,他們也知道,自己搬運的乃是女眷的行李,怎麽裏邊出了這麽一件粗苯的家夥?
這些人倒也是識得貨來,一眼見了便笑罵:“這是何處天王爺爺手裏的兵刃?怎地給放到女眷的胭脂堆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