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不到半刻鍾，薛懷瑞就煥然一新的從屏風後邊出來了。
他這一出來，就直奔吳笑煙，坐在床邊上抬胳膊就一把摟住了她的肩膀。不過薛懷瑞用的勁不大，並不幹擾吳笑煙吃飯。
吳笑煙對他一笑，一勺子米粥就喂到了薛懷瑞嘴裏。
“還行，挺香的。”
“也就隻是香了，沒有鹹淡味，也不頂餓。”吳笑煙接下一句，薛懷瑞立刻笑了。
流觴已經帶著兩個侍女退下去了，門也關得好好的。
“少吃多餐。”薛懷瑞囑咐吳笑煙。
“嗯，都聽你的。”冬青到是老實規矩，翠竹一開始還把得住，可是換衣裳換到後頭，眼睛就黏在薛懷瑞身上了，直到退出去，都沒撕下來。
“等到你身子養好了，我帶你出去。”
“遊園子嗎？”吳笑煙皺了皺眉。
這是頭一回，吳笑煙當自己沒看見，畢竟她家大郎是好，這些小丫頭就日日都能瞧見他，動了心思不算稀奇。若是她們之後能把持得住，那吳笑煙還讓她們伺候著，若把持不住，那就從哪來回哪去吧。
“園子要遊，我弄到了一匹小馬，到時候就讓你騎！”見吳笑煙眼睛一亮，薛懷瑞立刻得意笑了，“就知道你喜歡。除了遊園子，我還能帶你出去。這外頭有一家羊湯店！那個香啊！另有一家點心鋪子……唔！”
“不許饞我！”吳笑煙怒瞪他，“知道我隻能吃這些，還說！”
“哎喲！娘子勿怪！娘子恕罪！娘子饒命！”薛懷瑞向後一倒，歪在了吳笑煙甚至後頭，各種作揖求饒。
吳笑煙照著他大腿啪啪打了兩下：“別作妖！快起來！從外邊回來還沒吃了吧？”
“吃了。”吳笑煙斜了他一樣，薛懷瑞立刻就孬了，乖乖從實招來，“沒吃。”
“吃飯還瞞著我作甚？快讓他們布置。”
“我在哪吃那個，你在這吃這個，我那不是擔心你嗎？”
吳笑煙摸了摸他的臉，她不挑食，也能忍，怎麽會因為一時的口腹之欲得不到滿足就不舒服？但這是薛懷瑞對她的照顧和關愛，吳笑煙可不會煞風景：“我想讓你陪著我吃飯，我安心。”
薛懷瑞立刻就笑彎了眼睛，站出去喊了一聲擺飯，回來就重又跟吳笑煙坐著，顯擺他在這邊給吳笑煙布置得驚喜：“這還有個湖，不大，可也夠我種上許多蓮藕了，回來我們自己去挖藕，自己吃。我還讓他們平整了一塊地，種了點菜進去，回來咱倆一塊去收菜。本來還想養雞養鴨，可是被他們勸住了。但我有了幾個莊子，日後讓他們送鮮活的來……”
這些東西原來的衍國公府裏不是沒有，但那時候那些都是國公府的，換言之，是薛懷瑞他爹薛慈軒的。薛懷瑞固然能夠享受，可到底不是自己的東西。
等到流觴帶著促使丫鬟端著食盒進來，頓時嚇了一跳--那桌子竟然被拽到了炕邊上。
在心裏笑了一聲，又因薛懷瑞對吳笑煙的親近寵愛，流觴總算是放下了心來，當下開始擺桌。
於是，薛懷瑞和吳笑煙一個坐在炕上對著炕桌用飯，一個坐在炕邊上，就著桌子用飯。兩人肩膀靠著肩膀，稍微歪歪頭，就能瞧見對方的模樣……
孫嬛坐在飯桌後邊，看著桌上的菜，卻覺得口中發苦，渾身發軟，莫說是吃飯，就是張嘴也懶得張。
這大都督府是好，原來也是個望族的宅邸，這整個源埠除了國公府，就是大都督府了。
可是這裏好歸好，她卻覺得比廖廷那地方更讓她渾身發冷。
“夫人……夫人？夫人？”
“……啊？”孫嬛過了好一陣才意識到這是叫的她，是了，她不再是姑娘了，現如今又不再是少夫人了，她是夫人了，大都督的夫人。按理說夫君步步高升，她是應該高高興的，可是此情此景，她空有身份又如何高興得起來？
叫孫嬛的是秦嬤嬤，看孫嬛如今這樣子，明明是個花樣年華的女兒家，可是卻一點朝氣也沒有，反倒是有股子垂暮老人一般的死氣，這讓秦嬤嬤想起了老太太當年失寵後的樣子，不由得生出來了幾分憐惜。
“夫人，都督今個一回來就奔著吳氏那裏去了。”
孫嬛的麵容有著片刻的扭曲：“嗬，去就去吧，與我何幹。”
“夫人，老婆子我並非讓夫人拉下臉麵去和一個妾室爭什麽。”
“？”
“做妾的，就是要讓男人身心舒暢，但無論男人如何喜歡，她們都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孫嬛撇過頭，不想聽這個。說的比唱的都要好聽，但那上不得台麵的，乃是薛懷瑞心心念念的。
“正妻要做的，可不是炕上的那點子事。”
這一句，說得孫嬛紅了臉，她出嫁時看過姐姐們給她的畫本子，可終究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但這一臉紅，也讓孫嬛多了一絲人氣。她猶猶豫豫的重新抬頭看向秦嬤嬤：“嬤嬤……那正妻，該幹什麽？”
見孫嬛總算有了精神，秦嬤嬤也笑了。
原來在廖廷的時候，秦嬤嬤背靠著老太太，不過一句話，連孫嬛身邊的丫鬟婆子也都遠遠的趕開了。可到了源埠，薛懷瑞自己分府出來了，那就不一樣了。若是有什麽事，難道秦嬤嬤還穿街過府的請老太太主持公道去？真是黃花菜都涼了啊。
所以，這時候她就得另找靠山了。當家做主的薛懷瑞那是男主人，秦嬤嬤又不是他的奶嬤嬤，說不上話的。靠吳笑煙？那就是個妾，再怎麽得寵，秦嬤嬤自持身份也都看不上她，那就隻有靠孫嬛了。
本來孫嬛也是名正言順的當家主母，她的娘家又夠硬，地位那絕對是穩如泰山。
隻是孫嬛現在太年輕，又太傻，身懷重寶卻還不自知。
秦嬤嬤就要幫著孫嬛立起來，隻是立起來的同時，還得讓她靠著自己，知道自己得用，否則來個過河拆橋，秦嬤嬤那就沒地方哭去了。
“正妻，一家之主的正妻，且家裏還沒有更高處的長輩，那這要做的事，第一條，便是主持後院中饋，”
孫嬛身子猛地一緊，這塌下去的背脊也挺了起來：“是呀……虧得嬤嬤提醒，我、我竟然忘記了。”
她是女兒家的時候也是被教導過這些的，不過嫁進國公府之後，上邊有老太太，老太太不發話，她是想都沒想過朝著中饋伸手，也就是抓緊了自己的嫁妝便罷。
但現在出來了，這後院，就該是她的了吧？
秦嬤嬤看著孫嬛陡然一變的表情，心裏卻是不以為意的歪歪嘴，剛才的那點憐惜也都消失不見了。
經不起事，又沉不住氣，真是不怪太夫人不喜。尤其那吳笑煙之前還是救了她的性命，她如今一點都不念著人家的好，雖不是說讓你一個正頭太太去阿諛人家，可兩邊修好，那薛家大郎也會高興啊。
她倒好，不但不利用機會，反而怨更大了。讓大郎都看出來了，大郎又是真心緊著那吳笑煙的，為了保對方，當然是有多大寵給多大寵了。這孫家名聲大，可是閨女養的是怎不怎麽樣。
“我的好夫人啊，您可別想著管了後院，就要磋磨那吳氏啊。尤其現在中饋還沒到您手裏呢。”
孫嬛被說得臉上一紅，因秦嬤嬤說中了心事而又羞又惱：“那賤婢！就該早早拔了舌頭發賣出去！”
“夫人啊，吳氏那是自小跟著都督一塊長起來的，即便沒寵，也有當年的恩情在，況且，吳氏在太夫人在國公爺那都是恨得臉麵的。您想要了她的命自然沒問題，但讓長輩們知道您不容人，讓都督更……那可就得不償失了。”秦嬤嬤隻覺得累得慌，這孫嬛一驚一乍的，低吧，就把心情低到土裏去，可一旦高，就高得人不清楚東南西北了。
“反正他也不親近我，再鬧掰了還能如何？”
“夫人這話就說得喪氣了，若是您能立住當家主母的腰板，那即便吳氏日後生了孩子，您說抱來也就抱來了。日後那孩子也隻能叫您‘娘’，卻隻能叫吳氏姨娘的。”
“我不稀罕！”
“行、行、行，夫人您不稀罕，那您總之是先把中饋拿過來吧。”秦嬤嬤都有點後悔提這事了，甚至開始尋思是不是朝吳笑煙那邊帶個話，讓她小心了。無論日後有沒有事，也都是結了一個善緣。
這孫嬛，真是爛泥扶不上牆。還一窮二白呢，就想發達了之後要如何如何了，這種人想當菟絲花都沒那個能耐，若真是有朝一日立起來了，那也是老天爺瞎了眼！
“曲氏說是想要配出去了？”兩人已經用罷了飯，薛懷瑞幹脆脫了鞋上炕，將吳笑煙摟在懷裏。
“為難？”
“有點。”薛懷瑞點點頭，“在廖廷的時候，周圍人大都是祖祖輩輩跟著薛家一塊起來的。我住在國公府裏，雖然戴冠了，可到底來說年歲不到，所以在大多數人看來，我還是個小孩呢。但是在這不一樣了，新貴多，看我就不是看著個孩子，是看著衍國公的長子，看著左軍大都督，想朝我府裏塞人的不知道有多少。曲夫人要是再讓我送出去了，怕是從我爹那就得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