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當年不到十二的小丫頭，如今也是個窈窕少女了。
桃兒遠遠的看見了，立刻便跑過來。看了看哭得已經花了妝容，披頭散發，歪歪瘸瘸的自家夫人，更是大駭，歪頭一看吳笑煙，竟然頓時嗚咽一聲，可是極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讓那嗚咽漏出聲來。
吳笑煙和曲夫人都知道，桃兒這該是誤會了，曲夫人有些尷尬，吳笑煙則是無所謂，沒多說沒多問，把曲夫人交給桃兒，自己轉身走了。
沒走出幾步，就聽見曲夫人扯著因為哭泣早已經嘶啞了的嗓子跟婢女說：“多虧了吳姐姐，否則我今日怕是回不來了。”
桃兒啞然：“啊？多虧了吳……”
“是呀，日後可要好好謝謝姐姐。”曲夫人那嗓子已經是扯得跟破鑼一樣了，還要大聲說出來。
吳笑煙那邊流觴也奔了過來，扶住了她道：“夫人，請夫人恕罪。”
她出來的時候就讓碧濤苑的人都老實呆著，吳笑煙也算是積威甚重了，可是流觴大概是看著吳笑煙出來得實在是太久了，這才忍不住了。
這一扶住吳笑煙，流觴眼淚也忍不住落下來了。
吳笑煙拍了拍流觴的手：“沒事，我挺高興的。”
“夫人？”
麵對流觴的疑惑，吳笑煙卻隻是搖搖頭沒多說什麽。
她對薛懷瑞雖然有信心，但麵對一個名正言順又青春貌美的正妻，說實話，多少還是有點危機感的。
但出了今天這一檔子事，吳笑煙是丁點危機感都沒有了。
這位正房太太是端莊秀麗，姿容鮮豔，氣質典雅。可惜，白瞎了一身好皮囊，心胸狹窄又眼皮子淺。空有身份地位，明明處於優勢卻自己束手束腳。
吳笑煙出手揍了那侍女也是試探，沒想到這人已經缺點多多了還愛麵子又沒膽子。當時吳笑煙可是都做好了被拖出去挨家法的準備了。這女人可是比當年的世子妃差得遠了，更別提是和現在的老太太相比了。
薛懷瑞不會對她有什麽好感的。
卻說薛懷瑞去哪了？原來他跑到素梓院裏邊的回廊裏，睡大覺去了。他那小廝畢竟年歲小，隻守著薛懷瑞，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敢做。結果薛懷瑞這一大覺就睡到夕食過了，他一睜眼立馬跳起來：“壞了，笑煙不定等了我……”
話沒說完，他自己想起來了，至少得半個月不得與吳笑煙相見了。但又一想，今天下午不是妾室來給正室請安嗎？
但是也見不著了，看這天色，笑煙早就該回去了。
薛懷瑞倒也不怪小廝沒叫自己，他伸了個懶腰：“中午提來的一籃子肉餅不錯，再去提一籃子來。”
小廝承平才十一歲，雖然不過是個半大小子，膽子還有點小，但是該清楚的都清楚。自家大郎新婚頭一天，中午在外邊自己吃了一頓不說，晚上也自己吃？承平覺得有點不對勁，可是又知道自己沒那個多話的身份。
“午食是小人自己跟廚房的媽媽說餓，媽媽們才給備下的，夕食大郎還……”
“下次別說什麽你自己餓，就直說我餓了，廚房自會給準備。”
承平心說這不是給少夫人沒臉嗎？但是薛懷瑞說出來的話，他也不敢說個不，當下低頭應了一聲：“是。”
薛懷瑞這才從回廊上站起來，打了幾下拳，把骨頭舒展了開來，這才朝正房走過去。
夕食早就備下了，孫嬛也早就知道了薛懷瑞在外邊睡覺，卻也不敢叫他。看薛懷瑞總算醒了來吃飯，頓時壓不住心裏喜悅，臉上笑得跟花一樣。
竇嬤嬤看自家姑娘這個樣子，暗暗歎了一口氣，知道姑娘這是被姑爺勾住了，隻希望日後能夠夫妻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否則自家姑娘可就苦了。
薛懷瑞進了屋，看擺了一桌的吃食，果然大多都換成了他在吳笑煙那愛吃的，孫嬛更是從他進來就用一對如水的美眸，含情脈脈的看著。
薛懷瑞不由有些鬱悶了，看這情況就很能明白了，孫家小姐並沒有把昨夜他二人所議之事放在心裏。
但薛懷瑞轉而一想，才意識到是他自己想當然了。
孫小姐現如今嫁的是誰？是坐擁乾州、滸州、靛州的衍國公嫡長子，十七歲的年紀就戰功赫赫，新一代能止小兒夜啼的玉麒麟，薛家白玉郎（狼）。
亂世之中豪傑輩出，但是像薛懷瑞這樣，出身好，年紀輕，又聲名赫赫的少年郎，放眼整個中原大地可真是沒幾個。至少是在北方十六州，七八年內，大概是都沒有女人比孫嬛嫁得好了。
而薛懷瑞讓她怎麽樣呢？讓她把嫁給了玉麒麟這事放在腦後去。配合著他演戲，好在日後再把她隱姓埋名另嫁了。
這孫小姐自己就是千嬌百寵的孫家嫡女，讓她舍了如此好的夫婿，乃至於舍了自己為之驕傲的出身，成全別人，那不是開玩笑嘛？
若是她在外邊有個情郎那還有點可能，但孫小姐從小就活在繡樓裏，別說小廝、雜役，就是她兩個姐夫，她也隻是隔著珠簾子見過，要是人家正兒八經的站在她眼前，她還不認得了呢。
即便薛懷瑞明明白白的與她說了：“我與你無情。”可是孫嬛在世家大族裏，這情啊，愛啊的事情，看得不知道有多少。在她看來，那無非是好玩的拿來說嘴的，今日有情焉知他日還有情？
孫家能夠給薛懷瑞帶來的利益，她作為孫家嫡女從小受到的教導能夠給薛懷瑞帶來的幫助與支持，才是永恒的。
她還見著了吳笑煙和曲芍藥，那倆人在她眼裏一個粗鄙醜陋，一個庸俗浮誇，這樣的女人怎麽能和薛懷瑞般配，怎麽能和她孫家嫡女比較？
所以，如此好的薛懷瑞，如此可笑的競爭對手，她孫嬛怎麽可能不去爭？
薛懷瑞是對孫嬛存著兩分歉疚的，畢竟是嫁過來就毀了這姑娘一輩子，但是如今看著她薛懷瑞隻覺得頭疼。
但是坐在桌上，薛懷瑞並沒有因為頭疼而虧待了自己的嘴巴。他吃得很是香甜。
孫嬛看著，愁眉頓時舒展開了，但是繼而卻有些哭笑不得：“夫君怎麽吃得這樣多？小心撐壞了身體。”她想著，薛懷瑞這躲出去半日到是想通了，但這男子討好她的法子，怎麽這麽可愛有趣呢？
可憐孫嬛心裏正美著，薛懷瑞接下來的話，就再次把她打擊得夠嗆。
“午食的時候，我就想說了。孫小姐這準備的吃食也太過浪費了，也是我中午吃得多了，那麽多的吃食都稍動了動就退回了廚房去，怕是倒掉了吧？”
孫嬛一怔，有那麽一會兒甚至於是茫然的，薛懷瑞這是訓斥她叫來的飯菜太多了？
“夫君……午食不過九道菜，夕食也就隻有八道菜，怎個……怎個就多了？”她的麵色灰白，說話都斷斷續續的，乃是因為氣。
薛懷瑞硬塞了兩口，打掃幹淨了第三個盤子，實在是吃不下去了：“小姐是沒算小菜和羹湯吧？小姐既然是飽讀詩書的人，該知道一米一粟皆是珍寶。尤其這兩年雖然天災漸漸平息，但因為戰火頻繁，老百姓生活還是十分艱難。”孫小姐已經氣得哆嗦了，薛懷瑞卻並沒就此打住，而是依舊說，這次卻是對著四周圍的丫鬟的，“我爹尚且一頓飯最多四個菜，還要算上小菜，我作為兒子的怎可越了父親去？小姐也請謹慎。”
孫嬛不是想要真正成為他的妻子嗎？那薛懷瑞就讓她知道，自己的妻子該是什麽樣的。
而薛懷瑞，真不認為這個世上還能有第二個吳笑煙。
“夫君說得可是真好，既如此，那夫君就去找那隻吃三個菜的可心兒吧！”
薛懷瑞看她一樣，臉上無悲無喜的站起來，轉身就走了。他正愁著沒機會去找吳笑煙呢，這不是送上門來的嗎？
他一走，孫嬛轉身就撲進竇嬤嬤懷裏痛哭起來了。
一邊哭，孫嬛一邊埋怨：“我如此遷就於薛懷瑞，他到是個沒心肝，不但沒有承情，反而拿喬起來。”但聽她這麽說，顯然是以為薛懷瑞故意給她找麻煩，難為她，而並非是提出了合理的要求。
竇嬤嬤也心疼自家姑娘，覺得薛懷瑞不識好歹，可沒等她說。邊上春霖已經開了口：“姑爺怕是已經知道了姑娘讓那兩個姨娘跪了一下午的事兒了吧？姑爺也是偏心，隻欺負我們小姐給那兩個妾出氣，卻不想想夏雯被傷成了那個樣子。”她與夏雯關係好，說著說著已經哭了出來，“大夫說是夏雯八成要破了相了……”
“渾說什麽！大郎怎會給那兩個賤婢出氣！”竇嬤嬤瞪了春霖一眼，嚇得春霖緊緊抿著唇，無聲的流眼淚，“今兒晚上大郎會這樣，怕是午食的氣還沒憋著。況且，姑娘初來乍到，這府裏的事也還沒打聽清楚。大郎說國公爺每餐隻有四個菜，怕不是假的。那我們雖按照家裏的常例來，但在這邊卻是躍了規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