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等到吳笑煙下來,見了她的容貌軍漢們都是一陣詫異,但很快都遮掩去了。
鴻寶和常德雖然也在軍中,但是哪裏會和旁人拿自家主子妾室的容貌說嘴?更別提吳笑煙還是得寵的。這些人又都是下級軍官,沒聽說過乾州上層流傳的薛懷瑞家有無鹽妾的笑談。
但軍漢也比那些上層人士的腦筋耿直多了,那就是自家將軍喜歡什麽樣的都是對的。
薛懷瑞身上有傷,因此是坐著滑竿上山,本來還有一副滑竿是給吳笑煙的,但被她拒絕了,薛懷瑞也沒堅持。流觴和琥珀雖然不嫁,但也跟著來伺候吳笑煙了,此時與她走在一處。
山路崎嶇,這一路走,丫鬟們便三三兩兩的“累了”累了,自然得留下幾個軍漢保護她們,畢竟,這山中可是從不缺少老虎黑熊的。
到是吳笑煙,一路走在薛懷瑞身邊,半點沒顯示出疲累來。
等到拜祭了薛老仙,薛懷瑞去見觀主,流觴和琥珀陪著吳笑煙在靜室裏喝茶,丫鬟們陸陸續續趕了上來。
見著三五成群進來靜室的丫鬟,吳笑煙觀察她們的臉色,都是愜意歡喜的,也就放下了心來。
有的丫鬟甚至麵露焦急,但吳笑煙對她們擺擺手:“清水觀裏是清修之地,不是我們說私房話的地方,別著急,回去自有時間。”
“是……”聽她這麽說,丫鬟們都羞紅了臉,一張張粉麵桃花一般,楚楚動人。
吳笑煙看著她們,想著漂亮的少女果然是賞心悅目,如自己這般,這羞澀的淡紅根本瞧不出來,能瞧出來的,也就是震怒的火紅。但配著她的臉色,黑紅黑紅的,哪裏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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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笑煙也開始漸漸的介意起容貌來了,或者該說,女為悅己者容?心裏有了人,自然希望自己在心上人的眼中是美麗的。不過所幸她心胸豁達,在意歸在意,卻沒有鑽牛角尖變得偏執。
她的在意是盡己所能規整自己便罷了,並不會因此嫉妒旁人,或者是看輕自己。
晌午在清水觀裏吃了一頓齋飯,太陽稍稍落下,不那麽照人了,眾人便啟程下山去了。
下山的一路上,並看不出絲毫旖旎。丫鬟們雖有笑鬧,但都是在同伴之間輕緩小聲的,並沒誰朝著軍漢們飛眼傳情。軍漢們也謹守著分寸,不越雷池一步,眼神更沒有哪個人胡亂去看。
可是這等守禮,在女眷們進了府,薛懷瑞則帶著軍漢們進了本地的一家酒館後,立刻煙消雲散。
女兒家羞澀,自打進了博浪軒的門反而沒了剛才歡喜雀躍的樣子,一個二個的紅著臉,低頭不語。
吳笑煙進了正房,朝堂上一座,笑問:“你們各自相看上誰了?說吧。”
“啊呀!夫人!”
“羞死人了!!!”
丫鬟們捂著臉,跺著腳,佯怒還羞。
“你們若是不說,那我可就拿著庚帖給你們亂配了啊。”
眾丫鬟還是捂著臉,其實不是不想說,但邊上還這麽多人呢,羞澀是一方麵,還有擔憂,萬一和旁人瞧上了同一個人,那該怎麽辦?
“你們啊,別把這時候房裏的其他人當成對手。”吳笑煙抿了一口茶,“若是你們都嫁了大郎的手下人,那日後,你們的男人在戰場上就都是袍澤,脊背對著脊背一起拚殺求活的人。那你們身為他們的家裏人,是要讓這些男人們之間起齟齬,還是要讓這些男人彼此之間更親厚?”
吳笑煙讀書雖然不少,但從來都不習慣文縐縐的說話。如今這番話更是言語直白到近乎露骨,什麽“你們男人”“家裏人”之類的,聽得丫鬟們隻覺得麵上似蒸。可是羞澀之餘,丫鬟們不得不承認,吳笑煙說的話在理。
離開了國公府、博浪軒,去做人家的正頭娘子,見麵對的是和國公府完全不同的生活。
她們出身衍國公府,這個名頭就是她們堅強的後盾。但總拿著這個名頭壓人,那兩口子的日子也別過了。而身在國公府的娘家,總是不能像尋常人家的娘家那樣,日常走動,彼此照應的。
就說尋常女子的娘家兄弟,知道自己的姐姐妹妹受了欺辱,能拎著棍子去跟人拚命,她們國公府裏的兄弟成嗎?有兄弟在軍中的還好些,沒有的,怕是日後見麵都困難了。
這麽一想,羞澀之意褪去,到是多了一股子的孤單寂寥,但是沒人改變主意。
那麽,到時候能依靠的是誰?
丫鬟們開始看著自己的左右,都是博浪軒相處了至少四五年的女孩兒家,雖然在府裏的等級不同,可是彼此還是認識的,有的人原來就有情義,有的人甚至還鬧過紛爭。不過當她們嫁出去,那身上必定都烙著一個“博浪軒”的印記。
突然間,不管過去看對方順不順眼,但此時此刻,她們看著這些同伴們,卻都多了些信任與溫情。
丫鬟們散下去了,本來博浪軒的氣氛便比其他院子好著許多。吳笑煙雖然管得嚴,但卻公正,丫鬟們即便有矛盾,也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從來都是勁朝一處使的。如今聽了吳笑煙之言,過去看不順眼的丫鬟,也私下裏和解了。
一時間這十幾個妙齡的姑娘,到真的是親如姐妹了。
可是眾丫鬟都走了,一邊伺候的琥珀忽然流著眼淚跪了下來:“夫人,奴婢有罪!”
“啊?你這是怎麽了?快起來。”
另一邊,薛懷瑞包了酒樓的二樓,正看著自己那一群傻笑的下屬們。
固然薛懷瑞之前隻說是來護衛的,但有聰明的在看見被叫來的,都是家裏沒有婚娶的光棍時,就已經約莫意識到那是怎麽回事了。等到上山的路上,那些丫鬟三三兩兩落下來的時候,那心裏就已經定了想法了。
如今薛懷瑞把他們拉到酒樓來,就是腦袋最木的,也從同僚那裏,知道了真相了。
薛懷瑞喝著茶喝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下屬:“看來不用我多說,你們心裏都有譜了。不過,我這時候把你們叫出來也是有些魯莽,不知道你們家裏是怎麽安排的,也不知道你們自己心裏頭是怎麽想的。所以,我這就給你們一張紙,願意的畫個圈,不願意的畫個叉。也不用跟別人說,就一個一個的拿給我看就好了。”
國公府太大,底層的丫鬟出路也就是那樣的,但在主子跟前伺候的有頭臉的丫鬟,那可是不愁嫁的。
尤其國公府的大丫鬟們那都可是比一些中等大戶人家的小姐家教還要嚴格的,如今薛懷瑞有意嫁丫鬟,那可不是埋汰下屬,乃是親近之意,對於在場這些官職還不是太高的小校們來說,那可是大大的恩典了。
但每個人的家庭情況不同,有的人雖然現在還沒婚配,但家裏許是早定了親的,又或者他自己有了意中人,就等著功成名就再去求娶。那強讓人家娶丫鬟,就不是結親,是結仇了。
果然,薛懷瑞一說,頓時有幾人麵上露出放鬆之意。
畢竟明目張膽的跟薛懷瑞說“將軍,我有婚約了,不能娶您家的丫鬟了。”即便在情在理,可多少是駁了薛懷瑞的好意,下了薛懷瑞的麵子。況且,丫鬟今天看見了,就十幾個人,他們來的卻有三十幾號,僧多粥少,哪個就一定要嫁給他了?這樣說不娶,又顯得自己傲慢了。
這樣一來,同僚看不見自己寫的啥,那兩邊都好。
眾人一個一個的交紙條,薛懷瑞無論看到圈還是叉,麵色都是不變的。其實這些人裏還有幾個是他明知道家裏有婚約的,卻依舊要叫來,也是一種考驗了。
薛懷瑞對吳笑煙真心,便喜歡癡情守信之人,看見有人有了婚約卻依舊寫個圈圈,卻在心裏已經將人畫了叉了。
可是看著看著,薛懷瑞臉色突然一變:“鄺磊,你這畫了個圈,又再圈上畫個叉是什麽意思?”
眾人一聽,頓時也都笑了起來。
鄺磊原名鄺石頭,乃是個黑鐵塔一樣的粗壯漢子,同也是個混人。不過這人耿直又少心眼,真把誰當成了兄弟,那是一條道走到黑的。
他原本是個混混,為原來的混混兄弟拚命,誰想到卻被自家兄弟從背後打破了頭,躺在地上等死。薛懷瑞路過看見,把他救了下來。鄺磊醒了把他過去都兄弟和仇人都揍得半死,回來就跟著薛懷瑞了。
所以,薛懷瑞對他更加言語無忌一些。
鄺磊摸著後腦勺,笑得一臉憨傻:“將軍,俺老鄺是想娶,但是……但這不是覺著自己太醜了嗎?”
鄺磊是實誠人,漂亮的老婆自然是想要,但是尋常村婦都不願意嫁他,媒人到了他家門口都得繞道,那一個個丫鬟細白嫩肉的,他看著碰都不敢碰,就怕自己粗手大腳的把人碰壞了。
薛懷瑞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了一聲:“你啊你。”
之後又與下屬們談笑了片刻,酒樓上酒上肉,都知道他有傷在身,也沒人給他勸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