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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常德對外的表現是老實憨厚,腦子也沒鴻寶轉得那麽快,可不表示他傻。


  之前就覺得薛舉不對勁,現在聽他這麽說,常德立刻就警醒起來了。他也是打小跟著薛懷瑞的,當年把胡先生搞下去也有他一份功勞,他可是對著薛慈軒都能硬挺著把戲做足的狠角色。


  常德立刻露出一臉憨厚老實的笑容,摸著後腦勺道:“薛大哥可別這麽說,我就是沾了我幾個哥哥的光,當年才會被選去伺候大郎。”


  “話不能這麽說啊,大郎……”薛舉話說一半頓了一下,防備的在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才湊到常德跟前道,“其實主子們怎麽樣,咱們這些為奴的看得才是最清楚的,大郎這看著是很得國公的寵愛,但是這一步一步走過來,也是難啊。”


  常德閉著嘴巴,並不說話,薛舉卻就當他這做派是默認了的。


  “你們主子難,你們也難,就說那個笑煙姑娘……不對,該叫吳夫人。她這次可是費了大力氣,才讓孫總管帶上她那點東西的。”


  “哦?”常德一聽涉及到了吳笑煙,立刻忍不住了,“不知道笑煙姑娘在府裏到底怎麽樣了?”


  “怎麽樣?國公爺不在,大郎不在,老太太不管事,你們說能怎麽樣?那杜夫人也是個麵熱心黑的,天天把人叫到院子裏磋磨。”薛舉說著看常德的臉,果然她此刻已經一臉的焦慮。


  “這……那人傷著沒有?”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離開之前,你們院子那邊都沒叫過大夫,可私下裏到底有沒有叫過,我就不清楚了。”


  因為心中慌亂,常德的眼珠子四下亂轉,汗也出來了。薛舉看著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不過一閃即逝,並沒讓常德發現:“不過,這事我雖然告訴了你,但你還是不要告訴你家大郎的好,聽說這小夫妻倆感情頗深。畢竟這戰場上刀槍無眼的,雖然大郎不朝最前頭去,可不就是怕個意外嗎?”


  “對,對,薛大哥說得對。”雖然常德一口氣答應著,可看他表現在就知道,這人已經慌了神了。


  “其實這些我都不該跟你說的。”薛舉一臉愧疚道。


  “不,該說是多謝了薛大哥。”


  “我就是因為可憐那位吳夫人,也不知道她費盡了心思送過來的東西,大郎用還是不用。”


  “就算今日這些事都不告訴大郎知道,大郎也都用的!”


  “那就好……行了,我也該走了。”


  “我送送薛大哥。”


  “這送什麽啊?滿眼都是軍漢,能出什麽事?”薛舉大大咧咧的擺手,可他一邊轉身還一邊長歎了一聲,“唉……可憐啊,可憐。”


  他一走,剛才還驚慌失措的常德轉過身來,表情就變了。憂慮固然還在,可已經沒有了方才的六神無主。


  鴻寶抱著薛懷瑞的褥子抱出來,剛掛在繩子上準備曬曬,突然間褥子一拱,從下麵鑽出了個人來,嚇得鴻寶瞬間跳了起來,腰上的短劍都抽出來了。


  “是我!是我!是我!”


  “你嚇死我了你!”鴻寶一把甩開常德拽著他胳膊的手——就是握劍的那條胳膊,常德要不是反應快,真被鴻寶劈了,“你幹嘛?”


  “大郎不是說會有人來聯係咱們嗎?果然來了。”


  “有人朝你打聽事?”


  “那個薛舉,你大概也聽說過吧?非叫我表弟的那個。而且,從他嘴裏出來的事情可不是一點啊。”常德把剛才的事情如此這般都說給了鴻寶。


  鴻寶的臉色也是越變越難看:“大郎說的沒錯,那些衣裳鞋襪八成有古怪。”


  “那他們說夫人被李夫人磋磨的事,你說是真是假?”


  “說不準……”鴻寶搖了搖頭。


  “那你和我一塊去,把事情告訴大郎吧。”


  鴻寶眉毛一挑:“我就知道你是為了這個!”常德的脾性不去告訴大郎,先來告訴他,當然不是讓他幫忙拿主意。


  薛舉雖然別有用心,但他有一句話說的沒錯,這畢竟是在戰場上,雖然如今德王敗局已定,可萬一就有什麽事呢?若是大郎心亂了,要是有個好歹那就壞了。


  可是,這兩個人別管是油滑的鴻寶,還是老實的常德,都深知一個道理--不能越俎代庖。越要緊的事,越不能代替薛懷瑞拿主意,不管結果好壞,也都得告訴薛懷瑞。


  常德隻是害怕薛懷瑞知道了消息動怒,所以才來叫鴻寶分擔分擔。當然,相處這麽多年,兩人都知道薛懷瑞不是自己生氣就拿仆人撒氣的那種,但是,他不拿人撒氣,光自己運氣就已經讓人難受了。


  果然,薛懷瑞聽常德說完之後,頓時臉黑到了極致。


  常德和鴻寶站在下麵,雖然這黑不是因為他們,但也被壓得大氣都不敢出。


  他們畏懼薛懷瑞,固然是有主從身份之別,薛懷瑞掌著他們生殺大權的原因。但薛懷瑞明明他倆都小,這拿起架子來,下麵的人頓時跟黑雲壓身似的,喘不過氣來。


  “大郎,別氣壞了身子。家裏到底怎麽回事,還是回去才能知道。”鴻寶趕緊勸道。


  常德也反應過來:“對,大郎,夫人還得靠著大郎你呢。”


  薛懷瑞擺擺手:“你們先下去吧,放心,我有分寸。”


  鴻寶和常德對視一眼,雖然有心再勸兩句,但終究是不敢,兩人躬身行禮,一起下去了。


  等到房裏就剩下薛懷瑞一個,他從脖子上拉出一條紅繩,又把紅繩朝外拽,從衣襟裏邊,拉出了個錦囊來。


  “都是我的汗臭味了。”他將錦囊放在鼻尖,麵上露出苦笑,話雖然都是嫌棄,可他卻依舊把錦囊放在鼻尖不拿開,因為這裏邊放著的,是吳笑煙的發,“便有波折,笑煙也必然無恙!必然!”


  他的話斬釘截鐵,可是眼神卻並非那般確定……


  吳笑煙在這小院裏住了也有七、八日了,除了擔心大郎之外,她的日子過得倒能算是愜意。李夫人自言自語的情況,她也撞上過兩回。這才意識到,李夫人並非是真的在小院裏修身養性,而是依然沒逃過院子裏的詛咒,同樣瘋癲了。


  這情況倒是沒嚇著吳笑煙,她隻是再不吃廚房裏的東西,就連喝水,也是每日自己打了井水,自己煮開了喝。


  這一日,院門大開,帶著幾個粗使婆子走進來的,正是老夫人身邊的貼身嬤嬤,劉嬤嬤。


  吳笑煙剛好洗過發,這地方不能想在外邊那樣用大桶,暢快舒服的沐浴,隻能自己燒水,一點點從頭到腳的清洗。聽到動靜,匆忙出來,頭發還濕著。


  劉嬤嬤一愣,笑得慈眉善目的說:“吳姑娘,擦幹頭發跟我走吧,老夫人要見你。”


  “是。”吳笑煙臉上一熱,趕緊退回房裏,盡量擦幹頭發,用塊藍色棉布方巾紮了頭,正換衣裳的時候,就聽見院子裏鬧騰起來。


  “為什麽讓她走?!為什麽!為什麽!我要見我的兒子!我要見公爺!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吳笑煙出來的時候,與劉嬤嬤一起來的粗使婆子正架住了李夫人,用不知道從哪尋來的破布朝她嘴裏塞。李夫人被塞得喉嚨裏發出沉悶的嗚咽,白眼上翻,兩條幹枯的胳膊死死的抓在兩個婆子胳膊上。


  一個婆子被抓得狠了,啪啪兩巴掌扇過去,李夫人頓時就沒了響動了。


  雖然李夫人現在身份上依舊是薛慈軒的妾,但誰不知道她早沒了翻身的可能了。沒將她發賣已經是國公府重臉麵,國公爺仁厚了。她也是在這家廟裏呆著,才安然無恙,吳笑煙來之前也就是吃穿用度上被虧欠了些,她若是在外邊,否則早就被仆役磋磨死了。


  “姑娘,走吧。”劉嬤嬤依舊笑嗬嗬的。


  “是。”吳笑煙恭恭敬敬的給劉嬤嬤行禮--劉嬤嬤是對她挺和善的,但對李夫人的這番做派,到底是為了讓瘋癲了的李夫人老實,還是給她下馬威,那可就說不好了。


  李夫人是妾,是奴婢抬起來的妾。吳笑煙……她說是妾,其實還不是呢,她就是個通房,也是奴婢。所以劉嬤嬤才連夫人都不這麽叫她,還叫她姑娘。


  李夫人是自己爬的當年還是世子的薛慈軒的床,吳笑煙她是沒爬,但外邊傳的可是亂七八糟的。畢竟她早年帶著薛懷瑞逃難,到了衍國公府,又是薛懷瑞的近身婢女,隔三差五的要為薛懷瑞守夜。


  有些人,就是不憚於以最惡毒醜陋的方向去推測旁人,因此府裏私下裏有不少人傳說吳笑煙早就讓大郎破了身了,就是大郎畢竟太小,這才沒讓她受孕。


  於是,在那些人看來,吳笑煙就是第二個李夫人,甚至她還不如李夫人呢。因為吳笑煙又黑又瘦實在太醜,也就是大郎年紀小,才被她所蒙蔽。


  如果在劉嬤嬤的眼中,吳笑煙也是這樣的,那麽婆子打在李夫人的臉上,和打在吳笑煙的臉上,也沒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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