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吳笑煙依舊是幹著那薛懷瑞的大丫鬟,與博浪軒的管事丫鬟該幹的活計。
隻是,大家開始叫吳笑煙吳夫人了,雖然這稱呼聽在吳笑煙耳中怪異至極。但如今的她,確實已經不能被叫做姑娘了,算起來這稱呼大概就是博浪軒裏最大的變動了。
也就幾日的光景,博浪軒便重新恢複了平靜。吳笑煙還是吳笑煙,沒啥不同的。
博浪軒風平浪靜,幕後的杜夫人卻氣得要命。
這些年她給薛懷瑞上眼藥的機會不少,可基本上都沒啥大用。
因為不管她怎麽告狀,這告的也都隻是內宅的事情。薛懷瑞的文武功課自有他兩個師父負責,那武師父乃是衍國公的近衛出身,對衍國公府忠誠無比。如今又有國公府的家將們,輪流給薛懷瑞授課,這些人可都是杜夫人的手伸不到的。
文師父沈洪文乃是當世大儒,自有他的清高在那,更是針插不進水潑不入。而且沈洪文不是腐儒,為人很是精明小心。杜夫人別說是收買,連安排人跟沈洪文接觸都不敢。
更要命的是薛慈軒的為人--嫡庶分明。
杜夫人說薛懷瑞不關照,甚至欺負弟弟。薛慈軒求證都不求證一下,就“嗬嗬”了事。
那意思是就算欺負了又怎麽樣?庶子還算我兒子的弟弟?
杜夫人說薛懷瑞對她這個姨母有失尊敬,薛慈軒看她一眼,轉身幹脆去采蘋院找魏夫人了,且之後半個多月都沒過來。
姨母?杜夫人就是個庶女,還是表親。你沒嫁進來我兒子都不會叫你一聲姨母,更何況你現在是我的妾。對你尊敬?你配嗎?
話,薛慈軒沒說出來,可是那一句一句的都明明白白的,寫在當時薛慈軒的臉上了。
薛慈軒自己年幼的時候就被他爹的妾室欺辱過,他對後院的妾室也並無什麽真情,杜夫人這眼藥上得當然是別想怎麽成功。
除此之外,杜夫人還能告薛懷瑞什麽呢?說薛懷瑞生活奢靡?薛懷瑞吃的用的,薛慈軒都看在眼睛裏呢。說他不敬尊長?國公爺和老夫人可是對這位嫡長孫都是滿意到骨子裏的,還是那句話,你一個妾算什麽尊長?
杜夫人氣得肝疼,私下裏更是不知道哭濕了多少帕子,可第二天還隻能硬撐著擺出笑臉,因為正是現在這情況,讓她越發明白,為了自己的孩子,她必須繼續想法子把薛懷瑞從嫡長這個位置上拉下來!
否則,日後她的兒子麵對不把他當兒子的親爹,不拿他當弟弟的兄長,該要怎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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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懷瑞對弟妹們都還不錯?隻能說那小子會裝。況且現在他們年紀小,知道個什麽?等到年紀再大點,薛懷瑞有著薛慈軒的言傳身教必定就不是現在這個樣了。
自從昨天杜夫人知道吳笑煙被薛慈軒給了薛懷瑞做通房,就更是氣得一夜沒睡好。
“夫人,吃點東西吧。”杜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喚作海棠的,實則已經是個老姑娘了,乃是杜夫人陪嫁過來的丫鬟。
“端出去。”杜夫人靠著床框,連往常不放手的繡活都放下了,隻是看著腳下的腳踏發呆。
海棠一擺手,小丫鬟們將吃食在桌上擺好,自己退下去了。
“夫人,博浪軒的收了那麽一個身份低賤的醜貨在身邊,日後哪家的貴女還願意嫁他?夫人已可將心放下一半了。”
“你懂什麽!”杜夫人狠狠瞪了海棠一眼,瞪得原本笑語晏晏的丫鬟立刻臉色煞白的低下了頭,不過這一下子到確實讓杜夫人重新打起了精神,“去給我端一碗燕窩來。”
海棠老老實實下去端了燕窩上來,杜夫人吃了小半碗,便嫋嫋娜娜的朝著老夫人的梧桐居去了。
轉過天來,衍國公府的側門駛出一輛馬車,並幾個侍衛來,這便是昨天向老夫人求了恩典,回家省親去的杜夫人了。
在乾州,亂世之前有一種說法,道是“是南杜北薛”,這裏邊的薛家不用多言,乃是衍國公府,而杜家便是杜夫人與已故世子妃的娘家。
薛慈軒的世子妃,薛懷瑞的親娘杜氏當年出嫁的時候,便是乾州本地人也都說是下嫁。杜家雖然沒有爵位,可家族綿延八百多年,曆經兩代皇朝,是真正的老牌世家。杜小雅作為當時杜家長房嫡女,即便進到宮裏少說也是貴妃的位份,嫁給薛慈軒確實是下嫁了。
當世子妃去了,杜夫人曾經以為自己就是下一任的世子妃,即便做了妾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抬正,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認,一切不過是黃粱一夢。
早有昨日就得了消息的仆人在門口迎接,殷勤奉迎著,將杜夫人迎進內宅去了。
“我兒真是消瘦了,這日回來可要多住上幾日,與我好好說說私房話。”半路上,便有個雍容婦人一臉笑容的出來相迎了。
“娘,真是讓女兒好想啊。”杜夫人也笑得燦爛,如小女兒那般拉住了婦人的胳膊,頭依靠了上去。
這二人一派的母女情深,但是,實際上這婦人並非杜小雅的生身之母,而是她的嫡母杜李氏。不過按規矩,她也隻能叫嫡母為娘。
這兩人笑意妍妍的進了杜李氏的院子裏,待遣退了下人,杜李氏臉上的親昵頓時消散得一幹二淨,隻餘下譏誚:“我的兒,國公府裏的大郎,名聲可是越來越好了。”
杜夫人一聽這個臉更黑了:“女兒這次回來,正式為此。不知……父親可有法子,將教養他的權力握在手裏?”
杜李氏挑了挑眉毛:“三娘,即便是你爹做到了,你又讓他如何?敗壞大郎的名聲嗎?”
“……”杜夫人緊咬著嘴唇低下了頭,她也知道這想法蠢笨得要命,尤其,當年薛懷瑞剛回來的時候,李夫人已經幹過一次了,結果把她自己送進了家廟裏。
尤其,那還是薛懷瑞剛回來的時候,除了個國公府嫡長孫的名頭什麽都沒有。如今的薛懷瑞可是已經跟著薛慈軒開始辦事了,接觸的外人也多了,想壞他名聲哪裏是那麽容易的,別回來反而把娘家人也搭進去。
但杜夫人又怎麽能甘心,她的懷德本來就不被父親看重,沒有名師,隻是在族學裏跟著啟蒙,等到他的懷德也能辦事的時候,薛懷瑞大概都能獨立辦差,為自己網羅黨羽了,這可如何跟薛懷瑞爭?!
杜李氏瞧著咬唇深思的杜夫人,心裏暗笑:果然是妾,她娘是,他也是,眼皮子就是淺!
“這些事你也別擔心,過一會你爹爹回來了,他自有決斷。還是去你姨娘那裏看看吧,她昨日就想著你呢。”杜李氏端茶送客了。
杜夫人再怎麽不甘心,也實在厚不下臉皮。
杜夫人的親娘孫氏一大早就在院門口站著了,看著杜夫人來了,一激動跑了兩步,但看自己出了院門,頓時臉色一變,又退了回去。
杜李氏管家甚嚴,如今的杜氏族長杜岑繼昌雖然好女色,但卻對杜李氏自有一份尊重,再怎麽寵愛的妾室,也不會幹涉夫人立規矩。若是不聽話,自以為可以跋扈,或隻是惹得杜李氏不順眼的妾室,無論發賣或是打死,都隨杜李氏。所以,這後院裏的妾室們,一個比一個聽話。尤其孫氏年紀早就大了,因為有個好女兒才在後院依舊有著一席之地,平常更是老實聽話。
杜夫人看她娘白著臉跑回去,在院子裏對她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心裏越發的難受。
為什麽,為什麽她不是從杜李氏的肚皮裏出來的?為什麽她就是個妾生的?
當年杜小雅未嫁的時候,她也是遠遠見過她的。杜夫人從來不認為論姿容,論端莊氣質,待人接物,她就比杜小雅差。她們所不同的,原來還差個爹,現在,就隻是娘的身份不同而已!
但就是因為這個“而已”,她一日為妾,終身為妾,連帶著自己孩兒的頭頂上也狠狠的壓著一個庶字!
孫氏本高興女兒回來,但是卻被杜夫人一雙燒著了樣的眼睛嚇得低下了頭來。可她又心係女兒,低了一會重又抬起來,討好的笑著。
這畏怯的模樣,越發惹得杜夫人不喜,她徑自走進了院子裏,進了她女兒時的閨房。門一關,她帶回來的仆役都站在門口,明明白白的阻止著孫氏入內。
孫氏原本的喜悅被悲傷所替代,可她太過畏怯,連問一聲都不敢,她抹了抹眼睛,在婢女的攙扶下,也回自己房內去了。
申時三刻的時候,杜岑回來了了。
“老爺怎麽一臉憂愁?”
“國公爺今日午時回了後院,就再也沒出來。”
“這不是常事嗎?”
薛荊魁年紀大了,偏偏亂世事多,這一操勞自然是多病。早幾年還沒這麽明顯,近幾年卻卻病得越來越頻繁了。
“世子爺回了一趟後院,之後麵色如常的也說了沒事。”
“哎?”
“往常世子爺多少會麵露憂慮,又或者說說國公爺到底怎麽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