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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欣欣哪裏知道自己並非正主,其實兩朵絹花粗糙得緊,杜夫人再怎麽對欣欣不上心,也不可能多苛待她,欣欣並不缺這兩朵花。但禮輕情意重,欣欣是頭一回的接受並非是逢年過節走形式按規矩的禮物。
——

  這小女孩可是比她的兄弟心思重多了。


  接過絹花,欣欣就拿了一朵戴在耳邊,這花簡單,可比起府裏的首飾,更增了幾分俏麗。


  “哎呀,你這孩子!”因為注意力都在薛懷瑞和欣欣兄妹倆身上,杜夫人回過神來,才發現薛懷德已經悶不吭聲的連喝了三碗酸梅湯了:他自己的,薛懷瑞的,還有欣欣的。


  薛懷德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娘,我困。”


  “喝了這麽多涼的,午間可要蓋得嚴實些。”杜夫人一臉無奈,也隻能吩咐下人午間多看顧著點,“你們幾個也累了吧?同回去休息吧。大郎,你留下,我有點事與你說。”


  “姨母,什麽事?”


  酸梅湯已經換了下去,放在杜夫人與薛懷瑞跟前是一杯清茶,杜夫人姿態高雅的掀起茶蓋,撇了撇浮沫:“大郎,我問的不是你的事,是你身邊人的事。”


  “我身邊……鴻寶?”


  杜夫人無奈歎了一聲:“我管那奴才幹什麽?我想問的是笑煙姑娘。”


  “笑煙怎麽了?”


  “唉……”杜夫人再歎,抬起纖纖玉指戳了吳笑煙的額頭一下,“那姑娘從小跟著你的,是從苦水裏過來的,我想著可不能辜負人家。”


  “??”薛懷瑞一腦袋的霧水,茫然的看著杜夫人,實則心裏卻是咯噔一聲。


  “她已經十七了,尋常人家這年紀的姑娘怕是都已經生兒育女了,即便是這姑娘忠心,你也用著合心,也沒有把人家留到十八歲的道理啊。”


  薛懷瑞覺得杜夫人這話陰陽怪氣的,聽得他從心裏頭就覺得不舒服,可他麵上表情未變:“姨母的意思是……該給笑煙配人家了?”


  杜夫人用帕子捂著唇,笑得姿態萬方:“除了這意思,還能有什麽意思?”


  在此之前,沒人跟薛懷瑞提過這事,無論是吳笑煙自己,還是薛懷瑞院子裏的其他人,薛懷瑞以為吳笑煙就能這麽一輩子的跟自己在一起。結果杜夫人的提議,就好像是在他頭頂上打了一道響雷。


  薛懷瑞舔了舔嘴唇,心裏已經千回百轉。


  “那姨母覺得,誰比較合適?”


  “薛永鮑的二兒子和笑煙姑娘年紀相仿,為人也不錯,我看著應該不錯。”


  薛懷瑞想了一陣,才想起來這個薛永鮑是誰。


  他是後宅的三總管,衍國公府姓薛的仆役有不少,但大多是賜姓的。薛永鮑則不是,他就是薛家的旁支,到底怎麽從族人變家仆的,還不是管前府而是管後宅的事情,相關的猜測有不少,但到底怎麽回事並沒有確定的說法。


  對薛永鮑,仆人們又稱他二兩總管,因為他每日總會打二兩老酒,又因為他總是二兩酒就醉。所以說,薛永鮑這個三總管,其實是非常不管事,且沒有存在感的。


  薛永鮑本人都這樣,他老婆兒子也就可想而知了。薛懷瑞想半天都沒想起來,薛永鮑的二兒子到底是幹什麽的。


  不,就算他知道這個什麽三總管的二兒子是幹什麽的,也絕對不會讓吳笑煙嫁過去的!


  成了親的吳笑煙,就再也不能在他身邊了,她要去照顧另外一個男人,照顧著男人的父母,還要給那個男人生兒育女!

  薛懷瑞覺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因為憤怒,還有恐懼。


  “姨母,此事是否還可轉圜?”


  這些年,老夫人已經漸漸把薛慈軒後院的事情交給杜夫人掌管,一個奴婢的嫁娶,即便是薛懷瑞院子裏的奴婢,也是她說的算。


  杜夫人看著薛懷瑞,笑得越發溫柔了:“看來你是離不開笑煙姑娘了,也罷,這事我再想想吧。”


  “謝謝姨母。不打擾姨母休息了,懷瑞告退。”


  薛懷瑞起身,袖子垂下,寬大的袖口遮住了他的手,這時候薛懷瑞才握起了拳頭。


  這日稍晚些時候,薛慈軒來了杜夫人的院子。


  杜夫人軟語相迎,溫聲伺候自不必說。等到薛慈軒吃罷了夕食,喝著消食的清茶,杜夫人麵上開始露出了猶豫和焦慮。


  “惠兒今日遇到了煩心事?”


  “這……其實這事倒不是我身上的,是大郎身上的。”


  “大郎?大郎怎麽了?”薛慈軒對這位嫡長兒子是越來越得意,從當年胡先生那糟心事之後,大儒沈全洪對薛懷瑞是各種滿意,且並不吝嗇於讚美。薛懷瑞的武師父也漸漸從薛慈軒的近衛,換成了衍國公麾下的武將,但凡是教過薛懷瑞的沒有不稱讚的。


  最近,薛慈軒已經開始思考讓薛懷瑞處理一些公事,畢竟亂世之中的世家子弟也該早當家的。


  “大郎博浪軒的那位管事丫鬟,是不是年紀大了點?”


  薛慈軒看了她一眼:“怎麽?你有什麽想法?”


  “我隻是覺得,那姑娘畢竟是對懷瑞有恩,當個老姑娘一生不嫁實在是虧待了人家。所以就跟大郎提了提,結果大郎……”杜夫人頓了頓,“不過現在想想,大郎的年歲畢竟也太小,不舍得那位姑娘,倒也不是說不過去。”


  “行了,別胡思亂想了。”薛慈軒哼了一聲,徑自進臥房了。


  杜夫人以為自己的言辭沒起作用,一早晨起來,梳妝的時候便唉聲歎氣的。到了下午,薛懷瑞如常來到她院子裏的時候,她身邊的大丫鬟海棠忽然過來耳語:“夫人,那吳笑煙被世子爺的人叫走了。”


  杜夫人眼睛一亮:“知道了,攔著博浪軒的,別讓那邊人過來。”


  吳笑煙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薛慈軒坐在上首,朝下看著吳笑煙。


  薛慈軒閱女無數,當然看不上吳笑煙這樣的,一個字,黑,兩個字,黑瘦,三個字黑高瘦。


  即便是北方女子本來就比南方的高大,邊關風緊皮膚也沒有水鄉女子的細膩,但她這也太過了,況且就連北方女子的凹凸有致她也沒有,大概也就隻有薛懷瑞那樣還不知道女子隻妙的小兒,才會如此上心吧?——

  昨日杜夫人說的話,薛慈軒都明白,但是薛慈軒可不願如了他這位妾室的意,更不想和心中滿意的兒子起齟齬。


  其實關於吳笑煙的事情,他一個大男人來做並不合適,但也沒必要鬧到他娘那去,為了兒子,薛慈軒自認自己也是夠嘔心瀝血的了:“吳笑煙,你救過我的兒子,我薛家向來是有功必賞,其實當年那賞賜已經許給了你,隻是你年紀太小,如今你年歲也夠了,便正式的讓你自己來選吧。”


  當年說的還是“恩”,現在就變成了“功”。一詞之差,含義可就天差地別了。


  不過,吳笑煙並不在意這些,薛慈軒說的也沒錯,她就是薛家的奴婢。


  隻是這賞賜是什麽,吳笑煙還是沒聽出來,一臉的茫然。


  “我手下有一位裨將名薛潮的,前年失了妻子,正要尋一個填房。”薛慈軒頓了頓,想他一個大男人,還是世子竟然對個婢女說這些事,也是尷尬。可是後宅的女人們他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他娘最近也不管事了,薛慈軒不願去打擾到她,這事又關係到自己的兒子,說大不大,說小卻又絕對不是小事,那也就隻能他自己來了。


  吳笑煙這時候明白了,薛慈軒這是要給她配婚。


  從十五歲的時候國公府什麽反應也沒有,吳笑煙就以為衍國公府的意思是讓她終身不婚,日後做個老嬤了。


  當時,吳笑煙是感覺難受的,可是現在這都兩年多了,她早就死了那心思,一心一意的照顧薛懷瑞--不是說她嫁人就不會一心一意了,府裏婚配的仆人還少嗎?不一樣是伺候主子嗎。


  誰知道現在世子爺自己把這事提起來了,吳笑煙少有的臉上發紅,感覺一陣羞意,隻是她臉上黑,又是恭恭敬敬的低著頭,薛慈軒看不出來。


  薛慈軒那邊尷尬勁兒過去了,繼續道:“後宅管事的薛永鮑有個二兒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了。另外……”


  薛慈軒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薛永鮑的二兒子是誰,因為他根本無所謂。可是吳笑煙知道,因為她就在後宅裏過活。薛永鮑身為薛家旁支,也是有點能耐,早年間還中過秀才,按理說怎麽也不該為奴,可偏偏他就是自賣自身了,仆人間的傳聞,說他是看上了府裏的某位大丫鬟。


  不過這傳聞一聽就是假,府裏的大丫鬟又不是不能外嫁,怎麽可能要娶丫鬟就當家奴的?且薛永鮑為人也不怎麽樣,他和他婆娘在後宅裏都是有名的好吃懶做不幹事。他兩個兒子,一個在夥房一個在馬房,也都跟他老子一個德行。


  按理說,吳笑煙是更想留在府內的。但是這樣的人,她可是不能嫁。不是給大郎增添助力,而是增添麻煩。如此行事油滑的人也看不上她這樣的,不如去給人做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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