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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小孩子,尤其是小男孩,火氣要是不旺那才是壞菜了的事呢。


  老夫人一直注意著長孫大夫的神色,見他麵色坦然,毫無作假,也稍稍放下了心。畢竟聽大郎的意思,那賤婢應該是沒敢太過分,大郎告訴她也告訴得早,想來該是沒什麽大事……吧?


  老夫人還是不放心:“火氣大?我倒覺得大郎這日子擔驚受怕,有些虛了。”


  這要是平常人家的老太太,長孫大夫就得罵上了,可誰讓這位老太太是衍國公夫人,一品誥命呢?現在大齊眼看著是完了,沒了朝廷,誥命也就沒了。但衍國公現在是一路諸侯,乾州與滸州境內的都要仰國公府的鼻息過活。國公夫人的身份地位隻比過去更高,沒有更低。


  所以,長孫大夫隻能說:“夫人捎待,容在下再為大郎看上一看。”


  又是扒眼皮,又是看嘴巴,問日常感受,最後左右手交替著切脈。都弄完了,長孫大夫到是發現一件事——這大郎挺乖巧的。


  長孫大夫不善兒科,因為他脾氣暴躁,小孩子坐不住,往往對自己身體的感受也表達不清楚。就像他剛才這樣,尋常小孩子被這麽折騰,早就不耐煩了,他到是很聽話,要幹什麽就幹什麽。這讓長孫大夫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夫人,如大郎這樣年紀的孩子,實際是寧可凍著,不可受熱。童子本就陽火旺盛,若是進補過度。反而有害。”


  老夫人一聽,明白大郎就算是有事,長孫大夫現在也是看不出來了。點了點頭,老夫人道:“勞煩長孫大夫了,到底要如何,聽大夫的。”


  話說,這天齊嬤嬤是帶著常德與鶯歌來的。隻是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就隻有她一個人帶著薛懷瑞進去,常德和鶯歌就在外邊。


  鶯歌這幾天正得意著:“常德,齊嬤嬤說,那吳笑煙太過粗鄙,今日就要與老夫人說,大郎身邊不該留著那樣的人,要把她送到洗衣房去。”


  常德模棱兩可的嗬嗬兩聲,吳笑煙是什麽樣的人,她和大郎的關係如何,也就是鶯歌,還有齊嬤嬤就算是看見了也寧願裝瞎。那高高在上的“大儒”胡先生,都被弄得名聲掃地,狼狽而遁,何況是他們倆?

  鶯歌還要再說,就聽正房那響起了殺豬似的叫聲,那“豬”正是被粗壯仆婦拉出來的齊嬤嬤。不過她也就叫了幾聲,便被麻核堵住了嘴巴,院子裏早就架起來了條凳。方才誌得意滿的齊嬤嬤,便被架在條凳上,一板子一板子的打下去。


  凡是做人下仆的,說沒挨過打,那是瞎話。


  隻是打也是有重有輕,方式不同。藤條、鞭子、繡花針等等,其中打板子是最重的。


  博浪軒的人前些日子被罰,可是都輪流試過了。十板子,看似極少,可打完了之後,院子裏的人都一瘸一拐了好些日子。誰都知道那打完了是怎麽樣的疼,尤其他們挨打,那行刑的知道,世子爺隻是“罰”,所以下手的時候,還是酌量減輕了的。


  現在打齊嬤嬤不同,老夫人是發了大怒,根本沒說打多少,這裏邊隱含的意思,就是打到死。


  但也不能一兩板子就打死,誰也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一會還有話要問。


  所以,一板子接著一板子,嘴裏塞著麻核,被捆綁得紮實的齊嬤嬤連用哭嚎掙紮轉移疼痛的注意力不行——她隻能扭曲著表情不斷抽搐。


  這院子裏的仆役能躲就都躲了,齊嬤嬤是梧桐居的老人,是熟人。雖說這位老嬤挺愛擺架子的,但梧桐居裏她不是老大,怎麽擺也擺不成螃蟹,大家多少還念著一點香火情,如今更是物傷其類。


  博浪軒的卻躲不了,這是老夫人的院子,沒讓他們動,就隻能在院子裏邊站著,隨便去哪都不行。


  不管剛才有什麽想法的鶯歌和常德,現在都臉色青白,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哪也不去看。


  稍後,趙嬤嬤直接將薛懷瑞送出來了,並將他們一路送到了博浪軒。


  常德還想著:難不成走了一個齊嬤嬤,再來一個趙嬤嬤?


  但趙嬤嬤到了博浪軒,與薛懷瑞溫言兩聲便離開了,隻是這時候常德和鶯歌才敢打量他們家大郎,但見薛懷瑞手裏多了一塊玉佩。


  那是老夫人最喜愛的玉佩,但說實話,鶯歌和常德並不認得。畢竟老夫人深居簡出,除了她身邊的人,以及老公爺身邊的人,誰知道老夫人最喜愛的玉佩長什麽樣?


  老夫人把這玉佩給薛懷瑞,隻是一種象征。要不了多久,老夫人為了給薛懷瑞出頭,打死齊嬤嬤,以及將最喜愛的玉佩送給薛懷瑞這件事,就要傳遍了後宅了。


  “去把笑煙叫來。”臨走前,吳笑煙又被罰去洗衣服了,現在大概還老老實實的幹活呢。


  常德正要答應,旁邊鶯歌竟然先他一步,脆生生的答著:“是!”然後人就跑走了。


  常德隻是稍稍意外,心裏就明白了。鶯歌一直懷著爭高低的心思,但如今是真嚇怕了,外加想明白了吧?畢竟她原本仰仗依賴的都是“外人”,可說到底,他們做的是大郎的奴仆,大郎隻要穩住了,那還不是讓誰高就高,讓誰低就低?

  可惜,現在想明白了?晚了。


  “笑煙姐姐!你怎麽還在這啊,大郎正找你呢。”鶯歌親親熱熱的跑到井邊上來了。


  吳笑煙抬起頭來,一臉的疑惑。


  “姐姐還不知道吧?那齊嬤嬤啊,已經讓老夫人杖斃了。”


  可能是還沒死的,至少他們離開的時候還在打。鶯歌想到這哆嗦了一下,那血滴落在地上的畫麵,她隻是匆匆略過,就已經手腳冰涼,冷汗直冒了。


  吳笑煙站了起來,她的雙眼瞪過去,嚇得本來就驚魂未定的鶯歌倒抽一口冷氣,後退一步。


  “你來找我到底是做什麽的?”


  “大郎……大郎要見笑煙姐姐。”


  吳笑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把圍裙一摘扔到盆裏:“衣裳洗著一半,放著不好,勞煩鶯歌妹妹接手了。”


  “不勞煩!不勞煩!”鶯歌忙不迭的坐在小板凳上。


  鶯歌爹娘並非是管事的奴婢,但是她自小長得漂亮,是被選出來做大丫鬟調、教著的。一雙手嬌嫩光滑,放到外邊去,都會以為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大小姐。


  但如今讓她洗衣,她是一點不甘都沒有,乖乖坐下,笨手笨腳的開始洗。


  吳笑煙也懶得看她,一路到了薛懷瑞的屋外,隻見鴻寶和常德他們都老老實實等在門外邊呢。看見吳笑煙,給她打了兩個“你小心”的眼色,就連頭也不敢抬了。


  吳笑煙清楚了,齊嬤嬤被杖責致死,是薛懷瑞自己的法子。吳笑煙不久前設計弄走了胡先生,知情的下人們那敬畏是給吳笑煙的。齊嬤嬤的身份表麵上比不得胡先生,可她一個老夫人的身邊人,其實說起來比胡先生要得信任的多,說起來也算是頗有積威甚重了。


  齊嬤嬤就這麽讓老夫人直接打死,這震懾可是比胡先生大得多了。


  吳笑煙心裏是高興的,她沒必要在薛懷瑞麵前掩飾,所以進了屋,那笑模樣就帶了出來。


  “你笑什麽?”相比之下,薛懷瑞就有些不高興了。他坐在椅子上,擺著從他爹那學來的架勢,大馬金刀的坐著,可是丁點大的小人,擺出來就是木馬紙刀了。


  “我笑大郎好本事。”


  “哼,那當然!”剛還說薛懷瑞不高興呢,吳笑煙這一聲誇,小孩立刻笑得牙床子都露出來了。這一笑,他也不再支棱著架勢坐著了,直接蹦下來一把抓住吳笑煙,“笑煙,我想你。”


  “奴婢不是每日都能見到大郎嗎?”


  “那哪能一樣啊?那老婆子在時,我連跟你說句話都要被她念叨,她是什麽東西!”薛懷瑞怨氣頗深,想起來就咬牙切齒的,“她每日給我穿衣,弄得我都想吐!”


  其實齊嬤嬤雖然年紀大了,但她跟著老夫人多年,也是保養得宜的,那雙手比不上鶯歌的青蔥水嫩,也是柔軟細膩的。吳笑煙呢?幼年坎坷,即便做過大丫鬟連一年還不到,一家人被軟禁的時候,薛丁夫婦雖然疼愛,但她該做的活從不躲懶。薛丁還教她拳腳,一雙手粗粗大大的,有時候摸過薛懷瑞的臉,都會留下一道紅痕。


  可現在,薛懷瑞抓著她的手,還留著嬰兒肥的小臉,一臉愜意的朝上湊。


  “大郎……齊嬤嬤是老夫人的舊人,她在你身邊,對你有好處。”沒說的是,老夫人現在打殺了齊嬤嬤,可能一時之間沒什麽,但說不準哪天想起舊情來,就要對薛懷瑞“另眼相看”了。


  “之前胡先生那事,奶奶也沒管。”


  “……”


  胡先生那事,老夫人真的不知道嗎?怎麽就那麽巧,老夫人病了,但府裏也沒見誰著急上火的,說明也不是大病。那三位夫人去探病也是讓進了的,可就是不見薛懷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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