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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其他村子有買人,有抓了乞丐孤兒的,劉家村本來也是全村人家一起出錢,要用買的。誰知道劉四帶著兩個孩子來了,正好是一男一女。裏長就起了心思,如今將丹若和薛懷瑞送走,那銀子就落在了他夫婦二人的手裏。


  反正也沒人知道劉四帶孩子來是做什麽的,都以為他又做起了人伢子的買賣了。


  劉四聽劉長福如此說,心裏恨意蒸騰,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劉長福聲音越說越小,肚子也真的是越來越疼——之前也不是假的,可是絕對沒有現在這麽疼罷了,尤其他還忍不住打著激靈,總覺得一陣冷一陣熱的。


  “四哥……四哥饒命……”


  “你肚子上糊的這東西,可是那些仙師給的?”


  “是是、正是仙師給的,隻是剩下的都讓我娘給老三老四用去了。四哥若是想要,我這就讓我娘……”


  “你家老三老四也用了?”


  “他們……他們被侄女傷了手……”


  “嗬。”劉四竟然不再多說,轉身走了。


  劉長福留下一條命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將他爹娘叫醒,可是他的肚子也越來越疼了。


  裏長一家正慶幸劉四那個煞星走了,孫氏更是對三兒子四兒子的辦事不牢罵罵咧咧的。劉長福的肚子卻是越來越疼,孫氏做了紅糖煮蛋過來,他也是吃不下了。隻是他渾身無力,打滾像是磨蹭,慘叫隻餘下哼哼,看起來倒像是昨夜大驚之下現在疲累了想要睡覺。


  包括劉長福的老婆,都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裏長夫婦被打了棍子頭疼欲裂,都想回去休息。劉長福的老婆先是被掐到窒息,又挨了棍子,又被孫氏埋怨咒罵怪她竟然一聲不出,更是精神萎靡。


  不過經過了劉四這麽一件突發事件,四人自然都是睡不好了,這一夜噩夢頻頻。


  好不容易在天將亮的時候睡著了,連聲的慘叫忽然在村子裏響起,又有人將院子門拍得震天響。


  “了不得啦!裏長!你家長祿死在井邊上啦!”


  “哪裏來的喪門星!”孫氏剛睡著就被吵醒,這一聽頓時就怒了,本來就疼的腦袋隻覺得這一下便被氣得血管都要爆了。她從床上跳起來,披頭散發抓著把掃帚就衝到了門口,取下門閂一腳踹開大門,“缺了你的大德!哪裏來的喪天良的破爛貨!大清早的竟來咒我兒子!”


  那人原本和孫氏算是親近,這才打頭來叫人,結果被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臉上陣紅陣白,若不是被人拉住,怕是就要和孫氏對罵起來了。


  “裏長家的,你且去看看吧,你家長祿在井邊上。”又有人插嘴。


  孫氏這才看清,門口站著的人不是一個二個,而是十幾號的人,村子老井那邊還有一聲聲叫嚷傳來。


  難不成長祿真出事了?

  這點疑惑在她和裏長趕到井邊之後,成為了現實。


  劉長祿怎麽死的?裏長一家稍微想想就知道了--必然是劉四做下的缺德事!

  孫氏坐在劉長祿的屍體就開始痛哭咒罵,可是劉長祿死得太怪異了,他渾身上下一點外傷都沒有,但是麵目猙獰,且衣裳是潮的,最先看見他的人也說地上還是泥濘的。


  村人愚昧,否則也不會全村都篤信了黑齒教。不出半個月,劉長福也緊跟著兄弟的腳步入了陰曹。他死的時候肚子上爛了個大洞,惡臭難當。剩下的劉長壽和劉長喜也是手掌潰爛,請來的大夫上了如何的好藥也不管用,說是隻能把手剁了。


  孫氏將大夫罵走,劉長喜一狠心,剁了潰爛到小臂的胳膊,誰知道沒能止住血,不到一刻鍾就去了。劉長壽不敢剁手,隻能看著手臂一天爛過一天,又高燒不退,隻是多活了兩天也去了。


  裏長受不了打擊,與劉長壽去在了同一天。孫氏卻是瘋了--也有人說她沒瘋,但所有人都叫她瘋婆子。


  丹若、薛懷瑞與廖琢--就是那個小乞丐——在車上一路晃悠著。


  丹若正在打量廖琢,爹教的要會看人,她還不知道什麽氣度、談吐。但隻看廖琢的一雙手,就知道他不是乞丐。他的手很髒,但是指甲縫裏很幹淨,指甲修剪得很漂亮。仔細看,他脖子和臉上的髒汙也像是抹上去,而不是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


  他的衣裳雖然破舊,可其實很幹淨,並沒有尋常乞丐身上的臭味。


  還有廖琢的牙齒,細細白白的,張嘴說話時也沒有口臭氣。


  尤其這車上坐著的,都是真的乞丐和農家裏最不受寵的孩子,看他們,再看廖琢,那更是鮮明的對比。


  其實丹若現在是隻看見了別人,忽略了她自己了。雖然她現在確實還是黑瘦的,可是在宏京的衍國公府三年,無憂富餘被薛丁夫婦教養了三年,她本身的性格又是大膽沉穩,因而與農家孩子完全不同。


  丹若緊抱著薛懷瑞,這小子也是個心大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趴在丹若懷裏睡過去了。


  “你們知道,他們要把我們送到什麽地方去嗎?”廖琢突然問。


  “我連現在這些是什麽人都不知道。”丹若搖搖頭,雖然戒備著廖琢,可如果廖琢知道得夠多,也是好事。


  “阿……彌……寺。”廖琢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丹若兩眼茫然,隻知道既然是個寺那就是和尚廟:“不是什麽黑齒天尊嗎?”


  “阿彌寺裏的泥胎菩薩早就被推倒了,現在裏邊住著的就是黑齒天尊。”廖琢雖然沒剛才那麽故意拉長了調子,可也一直壓低了聲音,忽然他語氣一變,貌似好奇的問,“聽你口音是京城一代的,怎麽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了?”


  “尋親。”丹若言簡意賅,廖琢是回答了一些問題,可又跟沒說一樣。這黑齒天尊,到底把他們弄去做什麽的?


  可是廖琢在聽到吳笑煙的回答後,哦了一聲,一路上再沒說話。


  車停了下來,門一打開,外邊刺眼的光亮,照得丹若雙眼刺痛,險些流淚。


  “這個臭啊!”開門的公鴨嗓捂著鼻子嚷嚷,“都下來!都快下來!磨蹭什麽?!”


  丹若抱著薛懷瑞走到了車邊,馬車很高,可是站在門外的一群膀大腰圓的壯漢們非但沒有幫忙把他們抱下來的意思,還抬手去拉扯。丹若抱緊了薛懷瑞,一咬牙跳了下去,畢竟跟著薛丁練了三年,雖然因為年齡的原因還不足以對抗大人,可也讓她現在穩穩的站住,沒摔著自己,也沒傷著薛懷瑞。


  其他孩子也魚貫而下,多是有些狼狽的,還有幾個直接摔趴在地上,弄得滿臉是血。但即便他們哇哇大哭,也沒人安慰,壯漢們連拉帶扯,甚至直接抬腳去踢,將孩子們驅趕到了一處。


  “男的這邊!女的那邊!”在推搡和劈頭蓋臉的巴掌中,丹若隻能低著頭,緊抱著薛懷瑞。


  她原本想假裝男孩,反正身上的還是男裝。可是幾個男孩當場就被撕扯開衣裳,推進了邊上的木桶裏洗澡,這是男是女一下子就分明了。


  “給我。”廖琢突然過來抱住了薛懷瑞。


  丹若的手下意識的一緊,但看了廖琢一眼,還是鬆了手。


  “你他、娘、的去哪?!男的這邊!”丹若朝女孩那裏走了兩步,就被扇了一巴掌。


  “我是女孩!”丹若遮著頭臉說。


  “女的?”帶頭的公鴨嗓一把抓住了丹若的頭發,抬手就要扯她衣裳。


  這姿勢其實她抬胳膊就能一拳頭打在他鼻梁上,可這裏又不是隻有這一個人,所以隻能忍著。


  “鬆開你的爪子!”一個大紅衣衫的美婦突然喝到,公鴨嗓眼睛中閃過憤恨,可還是將丹若放開了。


  “丫頭,過來。”丹若被抓得披頭散發,聽她招呼,回頭看了一眼薛懷瑞,見廖琢已經抱著他進了木盆,雖然擔憂,但也隻能跟著這美婦去了。


  美婦雖然幫了丹若,可也沒多話,把她還有其餘十幾個女孩子交給了幾個粗壯的婆子,一行人進了一間大澡堂。


  丹若焦急,那些男孩的衣服可是都被扔掉了的,那封世子妃的遺書可怎麽辦?

  “一會都把自己洗個幹淨!自己換上那邊的衣裳!”誰知道,幾個婆子在美婦麵前一副好好做事的麵孔,實際上卻是要躲懶。隻吩咐她們一聲,就關了澡堂的門,自己出去了。


  丹若頓時高興不已,為防有變,她是最快脫了衣裳下水的。水是冷的,可是淨身的澡豆,洗發的藥粉一應俱全。丹若忍著冷洗淨了自己,卻還不是頭一個換好了衣衫的--這些女孩無論是農家裏不受寵的或者幹脆是乞兒,多是沒用過什麽洗浴之物的,在家裏至多用溫水淨淨手臉便罷了,這水又這麽冷,她們隨便擦洗兩下就罷了。


  不過女孩們天性愛美,對於能穿上新衣裳,倒是很高興。


  丹若穿好衣裳,放好了遺書,總算略微放心了,她們又等了好一會,門才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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