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別再丟下我了，好嗎？
直到那個人走到原野身前，他才發現那個人就是雜貨鋪的老闆，就是自己今天苦苦等待的那個人。
直到他走進，原野才發現他一隻手捂著胸口，借著稀微的月光，他才知道原來他受了傷，還能依稀的看到傷口上有液體在往外滲出。
到現在，原野終於知道為什麼今天雜貨鋪沒有開門，六年來第一次沒有開門。
本來打算質問他的，可是，現在看著站在面前的他，受傷流血的他，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已經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明白了雜貨鋪為什麼沒有開門，明白了他為什麼會受傷。
如果真如他想的這樣的話，這件事就會很複雜，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就會很危險。
他已經能夠想到他受傷多多少少與自己有關係，能夠讓他都受傷的人，那麼就是一個非常強大的敵人。
就算他沒有受傷，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質問他。
我連他是我什麼人都不知道，這六年來自己只是一廂情願的把所有的事情與他想象在一起。
他沒搭理過自己，沒正眼看過自己。
今天這種情況下，他看著自己，月光下眼睛是那麼的純凈，彷彿沒有雜質。
突然，原野發現，當那個人以一種尷尬的處境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自己竟然這麼怯懦。
他突然很恨自己。
原野看著他良久。
他看著原野良久。
王大哥站起來，拍了拍屁股，屁股後面冒著一陣灰塵。若是白天，看著就像是放出來的屁。
王大哥看著這兩個奇怪的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心想這個啞巴雜貨鋪就是你要等的人？人家一個啞巴跟你有半毛錢關係。
時間彷彿靜止了，王大哥轉動的頭提醒著月亮時間並沒有靜止，空氣都彷彿尷尬了許多。
夜晚是這麼的靜，除了偶爾春風拂過屋檐的聲音。
雜貨鋪老闆的血在這安靜的空間里，滴，滴，滴的打在門前的青石板上。
原野不知道現在的老闆看到他的眼睛，心裡有些害怕，有些愧疚。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老闆不知道說什麼好。索性什麼都不說，就這樣看著他，看著這個不高，只有六歲的小孩。
許久之後，那個小孩搶先張嘴。
他說」帶我走吧！」
他老氣橫秋的說，給人一種彷彿經歷過無數滄海桑田一般的錯覺。
他沒有問他去哪了？他沒有問他怎麼受的傷？他沒有像幾天前一樣喋喋不休的說著他覺得糟糕的事。
只是一句簡單的帶我走吧！
這麼人是何其人物，他可是在京都說話都何其霸氣的人。
所以，他很快便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為什麼要我帶你走？
為什麼是我？
明明你跟我都不熟悉，明明知道我是雜貨鋪的老闆，明明大家都以為我是個啞巴，明明大家都以為我只是個普通百姓。
是你知道什麼？還是你這個只有六歲的孩子的無知。
老闆沒有說話，原野知道他只是把自己當做一個只有六歲的孩子。
他再次說道」帶我走吧！別再丟下我了！」
這一句的信息量很大。
原野知道這句話會讓他知道自己其實知道很多東西。
他曾說會等自己長大成人，可是現在自己已經不能再等了，所以他透露這麼一個驚人的消息，讓他不得不提早接受自己。
他眼睛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個只有六歲的小孩，腦海里滿是震驚。
別再丟下他。
你竟然什麼都知道。
王大哥在旁邊看著原野，心想」這孩子完全糊塗了，凈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王大哥拉了拉原野的衣袖說道」景逸，你說什麼胡話呢！沒看人家受傷了，讓人家進去清理傷口，我們回去看看思澤醒了沒。」
王大哥知道這個雜貨鋪的老闆是個啞巴，但是人挺好，挺聰明的。
原野沒有理會王大哥，只是盯著面前台階下的這個人，自己仰著頭，努力與他的眼睛保持平行。
彷彿這樣自己就能站在跟他同一個層面談判一樣。
台階下的人驚訝的看著他，可他是和等人，驚訝完全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
可是在外人眼裡卻變成了另一番意味。
王大哥以為這個雜貨鋪的老闆在看一個傻子，現在的原野確實表現得像一個傻子。
原野看著他死死盯著自己眼睛的眼鏡，他知道，這種死死盯著自己的眼神本身就能夠表達很多東西。
所以，他一直等，等到他開口。
」好！」
原野聽到這個字笑了。眼睛里卻泛起了一絲淚光，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些閃閃發亮。
王大哥的嘴張開了一個小口，驚訝與原來雜貨鋪的老闆是會說話的。
今天王大哥的震驚已經很大了，一場火災，火災過後原野卻說自己要等一個人，現在這個雜貨鋪老闆卻是會說話的，估計現在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讓這個人有半點驚訝了。
當他看到原野眼裡泛著的淚光想到」景逸這孩子終於憋不住了，也好，哭出來就好了，至少比憋在心裡好受些。」
只是他不知道原野眼角的淚光含著很多種情緒，有心痛，同時也有高興。
雜貨鋪老闆走上台階，一掌打開雜貨鋪的門，走進屋開始打坐。
原野跟著走進屋，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看著打坐的那個人，生怕他跑了一樣。
王大哥在屋外心想」還是個練家子。」，但他有些糾結，弄不清楚自己是進去好還是不進去好。
糾結了好久，他覺得有雜貨鋪老闆看著原野應該可以放心，自己出來了很久，是該回去看看思澤醒了沒有。
……
許久之後，
雜貨鋪老闆從冥想中醒來，身上的血已經止住了，傷口好像也比剛剛癒合了一些。
然後他看著坐在對面的這個小孩，複雜的說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對面那個小孩笑了一下，彷彿一個大人一樣」僅此而已。」
雜貨鋪老闆不相信他只知道這麼多，但是看著只有六歲的小孩跟個大人似的，他也就沒繼續追問。
」想讓我帶你去哪？」
」去哪都行，只要你教我你的本事。」
」好，那就走吧！」說完他起身拿了一個布包裹著的東西轉身就準備走。
」等一下，我要帶上思澤。」
」不行。」
」他是我弟弟，我要帶著他。」
」他不是你弟弟，沒有血脈聯繫。」
」這事不是你說了算。」他攤開雙手，聳了一下肩。
」我說了算。」
」如果是我母親，你覺得她會讓你這樣做嗎？」
」正因為當初她沒聽我的，她才死了。」
」原來她已經死了。」
」原來你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那至少不能就這樣丟下他，讓他在雍州自生自滅。」
」送他到金宮。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原野沒有問金宮是什麼地方，他知道金宮一定會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因為這是他找的地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這麼信任眼前的這個人。
或許是從自己睜開眼他就救了自己的命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