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走在明洞街頭。
只見經過的人都拿」你有病」的眼神看著我。
我只是往一個方向走去。
豎立在熱鬧地帶的樂器店--
「悠瑟琴行」
我推門而入。
正在收銀台的女生頭也沒抬地說了句歡迎光臨。
我摘下礙事的墨鏡走進。
「裴悠姐。」
我的聲音帶著顫抖。
而在寫賬本的女生猛地抬頭。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白嫩的臉蛋上那道刺眼的--
傷疤。
深不見底地毀掉了少女的半邊臉。
而少女的左眼沒有一絲生氣。
我顫抖地撫摸上她的右臉。
那道疤深深地映入我的眼底。
我眼淚奪眶而出。
「秀恩。」
裴悠眼底的震驚顯而易見。
而右眼還被我捕捉住的另外一種感覺--
她在逃避。
「不要看。」
裴悠拍掉了我的手,低下了頭。
「裴悠姐……」
我摘下了口罩,眼淚止也止不住。
「不要看……」
裴悠低著頭後退了幾步。
我走近她。
「我毀了容,也瞎掉了左眼,連我自己看自己都覺得噁心,秀恩,我求你不要看我狼狽的樣子。」
裴悠站定身子,手指深深地掐入細嫩的掌心。
我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只是眼淚一個勁地流。
頭一個勁地搖。
「求你.……」
裴悠帶著哭腔,身子顫抖不止。
我再也受不了。
猛地一把抱住了她。
「不會的……不會的.……」
我除了這句話,什麼也說不出來。
裴悠安靜地讓我抱著。
但衣肩的濕潤,提醒著我。
她這幾年的艱辛和別人無止境地羞辱,在一刻,崩潰瓦解。
「秀恩.……」她嘶啞著開口。
「嗯。」我閉眼應答。
「謝謝你還在。」她反手摟住我。
腰間的力度讓我感到生疼。
但,這點疼,對於她這三年的疼痛來說算不上什麼。
「我一直都在。」我拍拍她的背。
就這樣。
我抱著她。
她摟著我。
無言地過了十分鐘。
裴悠鬆開我。
擦去了我眼邊的淚水。
笑著抬起頭,望著我。
「你很美。」
我認真地與她對視。
「傻蛋忙內。」
裴悠笑出聲。
聽見這個好似過了幾個世紀都沒聽過的稱呼,我愣了愣。
「Riuoly」
我念出了她的藝名。
裴悠笑得更大聲,但眼角落下的淚水還是顯而易見。
「給我彈彈那首歌吧。」
裴悠擦乾眼淚,看著我。
我點點頭。
我看著她忙碌地把店門口的經營牌子翻邊,走進了收銀台側邊的房間。
我走進這個房間。
暖橘色的燈光照在周圍的樂器上。
鋼琴……吉他……架子鼓..
還有,牆壁上的照片。
四個少女專心合音的照片。
我移開了視線。
走到了那把吉他處。
從琴弦撫摸到那四個簽名。
回憶強行沖入腦海。
我甩甩頭。
抱起吉他坐在裴悠身邊。
琴聲傳出。
裴悠開口合唱。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詞,熟悉的樂器,而少了熟悉的人。
這就是不同。
彈著彈著,唱著唱著。
一首一首地彈,一首一首地唱。
到最後,兩人互擁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