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克

  小克,本名王偉范,今年十四歲。農村人,全家都靠那一畝三分地過活。由於家裡窮,哥哥到現在二十多的人了還是光棍一條。(這個年代,東北農村二十多歲的男人孩子都有了。)上學的錢是小克父母辛辛苦苦,每周六趕集賣點農物換完油鹽醬醋后剩下來的。


  沒來學校之前,小克甚至連牙都沒有刷過,對於農村人來講,農民刷什麼牙。可就是這些勞苦的農民們,用自己的汗水將收穫的白面無償送到市裡供人享用。自己確掙著工分,啃著黃黑的雜糧,抽著劣質的煙草,起早貪黑的過活。可沒有人瞧的起他們,小克從來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他多希望能跟大部分的同學一樣吃上一個白面饃饃,可這只是奢望。這是一個絕對不平等的年代,沒有人瞧的起農村人,一本城市戶口曾讓多少農家的孩子肝腸寸斷。


  開飯了,在校園內的南牆根下,很快的按班級排起了十幾路縱隊。雪依然在下,各班的值日生正在忙碌地給眾人分飯菜。每個人的飯菜都是昨天登記好並付了飯票的,因此程序並不複雜,現在值日生只是按飯表付給每人預訂的一份。菜分甲、乙、丙三等。甲菜以土豆、白菜、粉條為主,裡面有些叫人嘴饞的大肉片,每份三毛錢;乙菜其它內容和甲菜一樣,只是沒有肉,每份一毛五分錢。丙菜可就差遠了,清水煮白蘿蔔——似乎只是為了掩飾這過分的清淡,才在裡面象徵性地漂了幾滴辣子油花。不過,這菜價錢倒也便宜,每份五分錢。各班的甲菜只是在小臉盆里盛一點,能吃得起肉菜的學生好少。丙菜也用小臉盆盛一點,吃這種下等伙食的人也沒有多少。只有乙菜各班都用燒瓷大腳盆盛著,海海滿滿的,顯然大部分人都吃這種既不奢侈也不寒酸的菜。主食也分三等:白面饃,玉米面饃,高粱面饃;白、黃、黑,顏色就表明了一種差別;學生們戲稱歐洲、亞洲、非洲。


  當院內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小克快步的走上前去拿了兩個高粱面饃饃充饑,看了看四周無人,快速的在還剩了點菜湯的盆里抹了兩下,跑到院里一角,吃了起來

  高粱面饃饃,舊社會地主家牲口吃的口糧。黑黑的面饃讓小克有點很難受,他倒不是因為吃的不好而難受,他很瘦弱,飯量很小,吃不了多少。他之所以難受是因為他是一個被人瞧不起的自卑農村人,一個永遠比別人低一等的農村人(在這個年代,身為普通的農村人,根本沒有分配到城市工作的資格,只能守著那黃土朝天的莊稼地,抽著劣質的旱煙過一輩子,除非小克考上大學,還有希望能混個好工作,再也不用呆在那窮山溝里。)。


  馬上就要上課了,小克快步的走進了教室。


  小克坐在倒數第二排,他的同桌姓郝,是個瘸子,只有在同桌跟前小克才能找回一點自尊。人就是這樣,看見別人比自己慘,心理就會平衡不少,還有什麼比殘疾更慘的呢。


  郝瘸子,本名郝偉濤,今年十五歲。由於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痹症,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使得他一條腿有點不太好使。這讓他從小受盡了正常小孩的欺辱,從他記事那天起,他就沒有開心過。殘疾人,上帝的棄兒,註定的悲劇人物。小小年紀的郝瘸子不喜歡說話,也沒多少朋友。整天活在陰影當中,心理明顯扭曲變態。


  郝瘸子有個弟弟,已經開始出去幹活,補貼家用了。家裡窮,吃飯都成問題,根本負擔不起兩個人上學的開銷,只能一人上學去。本來他是哥哥,應該是他幫家裡做事,掙點錢補貼家裡。可一個瘸子能幹嗎?弟弟有手有腳,主動要求讓他念書。父母也覺得有點對不起他,沒能及時醫好他的腿,所以想讓他學點文化,畢業后找個文活。可惜他不是那塊料,一上課他就頭暈。(中國當時大部分人還是文盲,文化人是很受人尊敬的。如果僥倖能夠考上大學,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農村的孩子如能出個大學生,全村都跟著慶祝,整個村都光榮)。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小克跟郝瘸子雖然很少交談,但相同的自卑,讓兩人有種悻悻相惜的感覺。朋友,兄弟,是一輩子的事。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就可以為對方犧牲生命。小克能讀懂郝瘸子,同樣,郝瘸子也能讀的懂小克。此時郝瘸子裹了裹衣服,趴在了桌子上睡了過去。而小克則是強忍著寒冷,認真的聽著老師的講課,念書是他唯一的出路,所以他必須認真聽講。每當他困的想趴到桌上睡會的時候,就會想到父母那滄桑的面孔。為了父母,他也一定要堅持住。


  放學了,小克快步的走在了回家的路途當中。他在市裡並沒有地方住,每天只能到親戚家裡擠一擠。寄人籬下的滋味並不好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二叔倒沒有說什麼,可他還是每天都要面對二嬸那拉長的黑臉。他每頓飯都吃的很少,菜碗里偶而會出現的幾片肉都是表妹跟表弟的。每天吃完飯,他都要迅速的將碗筷收拾乾淨。從缸里舀出水,洗刷。然後砍柴,掃地,燒水,洗衣服。即使是這樣,二嬸的臉色依然不會好看。現在小克的全部希望就是可以考個文憑,找份好工作,多掙點工分,補貼點家用。


  冬天的水很刺骨,小克燒了開水,將弟妹跟自己換下的內衣褲清洗乾淨,將水缸的水打滿。做完了所有的家務后,小克貪婪的聞了會二叔.二嬸抽完還飄在空中的旱煙,過了下鼻癮,上了炕睡了下來(很多南方人認為東北女性抽煙肯定品行有問題,這是錯誤的。解放前,東北十六歲的少女普遍有叼著大煙袋的習慣。)。


  炕上很擠,表嬸家也不富裕,小小的一張炕上,睡了表叔一家四口加他,翻個身的地方都沒。他不敢亂動,保持著一個姿勢睡到了天亮。


  求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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