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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風雨欲來

  元修法決分為功法與術法兩類。功法,顧名思義,是一切增進修為之法。而術法的範圍卻更為廣大,一言蔽之:世間一切思、通、造、化皆稱為術。


  《白猿望月訣》便是一部術法。


  劉承可以想象。蠻林之巔,一頭白毛巨猿仰首望月,生食月華,倏然生慧。月影之下,萬物銀染,纖毫畢現,白猿身綻神光,呼嘯天地間。


  「生食月華蘊養魂魄?好高明的通化之術!」劉承自語,感到驚奇。蠻獸雖通修行,但也僅限於簡單的吞食血肉芝葯。如白猿這般吞服月華,蠻林內腹的大妖也不過如此了。


  大妖,是蠻獸突破獸體桎梏,修鍊成妖的存在。就如人族強者,由凡入天,成就天人。


  天,顛也。顛者,人之頂也。以為梵谷之稱。這是一種生命層次的突破。


  劉承不斷參悟,忽然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他抬頭目視明月,以心化鏡,映照神月,居然真的溝通成功,一縷神月精華被劉承心念牽引,沒入其額上神庭。月華灌頂,在神庭中游曳,劉承損傷頗重的神魂,如旱地逢霖,立刻便得到了溫蘊。


  「真是神奇!怪不得族長說此法可療我神傷。但可惜這部法決是村裡先人觀察猿王修鍊而開創的,堪得要領,只講到蘊魂之術的一些皮毛,卻不是真正完整的神術。若能完整習得此術,」劉承怔怔低語:「慢說恢復神傷,即是神魄,想要重生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發現此術玄妙莫測,覺得所獲《白猿望月訣》不過只是蘊魂神術之皮毛。心中暢想,眼神越來越亮,雙手緊握拳,指節捏得發白,自語道:「神魄重生,那門神通,我可以再度掌握嗎?」


  神修法門,分為通感法門與神通法門,分別對應元修之中的功法與術法。先天神魄,天生交織的道痕與陣紋會孕育出一門神通。擁有神魄者,可以說天縱之資,初始便掌握一門強大的先天神通。


  神魄中的道痕與陣紋劉承已經記不太清了,這種天生的大道痕迹會遭天妒,除神魄本體外,跟本無法保存。就連記憶,也會被冥冥之中的偉力緩緩消除。


  月沒參橫,夜已過半。劉承停下了修鍊,步入房屋休息。萬事過猶不及,神傷亦不是一日一夜便可痊癒的。此時他內心愉悅,臉上帶著舒暢的笑,躺在石床,沉沉睡去。


  光陰似箭,月余時間一晃而過。劉承修行,持之以恆,在前些天水到渠成,突破了築引初期。


  築引境界粗分三層,細分九重,九重中以三重為一層。九為數之極,突破第九重便是下一境界。


  他每夜苦修《白猿望月訣》,前半月往往三兩日才有一天引得月華降下,後半月卻已經成功率驚人,且降下的月華愈加精純,效果亦更加明顯與驚人。至此神傷痊癒,甚至精神較之常人更好。


  原本雙喜臨門,劉承本該歡樂,可如今他卻哀眉不展。


  就在昨日,一頭巨大的蠻獸出現在村頭,那是一條赤翼蝰蛇,身長近百丈,房屋粗細,肋生一雙赤色肉翼,身具鐵甲,鱗次櫛比,蛇信吞吐,百丈外亦能聞到其腥臭,若非村裡修士出手,一些村民直接便會毒發暴斃。


  當時,猿王及時出現了,從山林中躍出,與之對峙。


  赤翼蛇雙目通紅,如一對巨大的燈籠,直欲擇人而噬。它對上巨猿,響尾直接向前纏,裂開口器,露出一對毒牙便咬。它是蠻獸,未開靈智,眼前白猿擋它去路,阻它獵食,自然憤怒。


  猿王靈活騰挪,並未被纏繞,且猿臂一展,扼住了蛇頭。


  「嗤!」蛇頭被扼,赤翼蝰蛇趁機噴射毒液,兩道赤虹如脫矢之箭,射向猿王雙目,且蛇尾同時借力纏上猿身。這是蛇類慣用的伎倆,奸詐詭譎,但由百丈長的蠻獸使出,其威勢卻震顫人心。


  「鋮!」危機時刻,猿王身上綻放出神光,抵住毒液,同時猛地一躍,想要脫離蛇身糾纏。可惜為時已晚,蛇軀自纏上猿身後便牢不可破,任猿王掙扎亦不能脫困。猿王身上的神光是一種寶術,蠻獸之中,有一些異種,在未成妖時便能掌控天生寶術。這些異種,無一不是強橫無比的存在,如龍雀、離朱、諸犍、獬豸、夔等,在整個莽荒都留下過濃墨重彩的傳說。但普通的白毛巨猿明顯不在異種蠻獸之列,白猿的寶術並非天生,而應當是得到某種傳承而學會,且猿王並不懂得如何掌控寶術,使原本應該銳利與迅猛的神光只是被動的在猿軀表面覆蓋了薄薄一層,就好象一柄長劍交予三歲小孩揮舞,一點威力也發揮不出。


  兩獸撲斗,猿王落入下風,村莊的房屋被毀兩三間,幸好幾個手持戰兵的老人出手抵住餘波,使暫時沒有族人傷亡。


  這個量級的戰鬥即使是族長蘇烈懷也無法直接參与進去,在沒有達到對等實力,貿然加入只會讓猿王分心照顧。


  村裡的孩子們大哭,他們崇敬猿王,自然不願看到猿王不利,大人們也都提心弔膽,緊張的關注著局勢。


  「吼!」猿王嘶吼,它的猿軀早已堅固若金剛,一身白毛亦非普通,所以並未受到重傷,此時抓住赤蛇力竭換息的瞬間,猛地爆發,躍離村落,免得村人受傷。


  「嘭!」猿王躍入高空后,帶著赤翼蝰蛇落地,狠狠地在蠻林砸出一個數丈巨坑。


  猿王氣息狂野且凶戾,一手死呃蛇口,另一臂抱住蛇軀猛砸,一時間老樹斷碎,古木橫飛。


  「嘶!…」蝰蛇嗤血,灑落了一地,它的血眸更冷,赤翼撲扇,攜萬鈞之力拍向猿背,這一擊抽實,猿王踉蹌而退,巨蛇趁機下口,咬中猿肩,毒液瘋一般注入。


  「嗷!…」白猿吃痛,劇毒入體之下昏昏沉沉,猛地甩頭,強提精神,一拳擊在赤翼蝰蛇面首,再次躍起而砸,接連幾次,兩獸躍出眾人視線,消失不見。村裡唯族長蘇懷懷與袁志虎跟了上去,他們皆是璇源境大修士,手持戰兵,勉強有自保之力。


  族人在村頭等了很久,有人面若死灰,有人失聲而哭,有人沉默不言,唯幾個老人四處安慰著族人,沒有放棄希望。


  劉承沉默,他能理解族人為何如此醜態盡露。蠻林深處,本就不是人族久存之所,若此後失去猿王庇護,或許第二日,自身便會被不知名的蠻獸吞噬。他自己又何嘗不同,築引四重,連村裡隨意一個青年都不敵。


  猿王最後還是回來了,帶著赤翼蝰蛇的屍體與滿身的傷。袁志虎失了一臂,族長重傷昏迷,只望一眼便可想象最後的戰鬥有多慘烈。


  劉承哽咽,跪倒在蘇懷懷身前。老人待他如致親,他亦將老人當作血親前輩,此時老人昏倒在地,生死不明,讓他難以接受。


  「好孩子,族長會沒事的。」一個族老勸他起身。


  劉承眼裡有些晶瑩,默然起身,想起曾經與之近乎相同的畫面,心裡突然極為難受。


  村裡人皆沉默,目送猿王回巢。村裡的醫師為袁志虎包紮傷口,斷臂處血被止住,他面無血色,嘴唇白得嚇人,虛弱且悲愴的開口道:「族長是為了救我!」


  「是為了我才受了赤蛇的重擊…都怪我不慎沾染到了蛇毒……族長,族長擋在了我的前面!…手臂是我自己砍斷的…赤蛇毒太霸道…」


  一個近兩米的高大漢子,此時埋頭痛哭,悲慟且自責。


  「你不用自責,保護村子里的每一個人是族長的責任,他做的很好,今後還需由你守護村子!…」村裡人皆寬勸他,知道這並不是袁志虎的錯。


  「懷烈的情況不妙啊!」一個族老開口,他在為蘇懷烈看傷,得出的結果卻不樂觀。


  孩子們很傷心,圍在蘇懷烈的身邊慟泣。老人平時十分關懷與寵溺這群孩子,於他們而言,蘇懷烈更像是嫡親的爺爺。


  「唉,他的傷太重。被大蛇一頭撞在胸口,骨頭碎了七八根,五臟六腑都移位了!」那個族老嘆息,一直在搖頭。


  「前輩,能救族長嗎?」劉承沉聲問道。


  「很難,村裡沒有那種葯。」


  「什麼葯?我願意去找,無論多難!」


  族老搖頭,道:「缺少千年的藥王。唯有藥王蘊含的生命之精才能救命,但這種藥王太少了,每一株都是稀世之珍。」


  「讓我試一試,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族長死去,告訴我哪裡可以尋到藥王。」劉承堅持,不肯放棄希望。


  族老閉上了眼,語氣帶著絕望:「多年以來,這方圓百里的範圍,但凡有些年頭的藥物,狩獵隊都有詳細的標記,卻並未發現有千年的藥王。若去更遠的地方尋找,危險是其次,關鍵族長的傷卻拖不起。」


  「不,方圓百里,狩獵隊絕對還有些地方沒去探查!」劉承肯定道。他想到一個地方,不出意外,或許真的能夠尋到千年藥王。不過,這個消息卻不能直接透露,不然村裡有些人會阻止。


  劉承下定了決心,眼裡恢復了神彩,他跑到木屋,取了些水和乾糧便要離村,不過卻被村頭的易雲山給喊住。


  「胡鬧!村外有多危險,你難道不清楚嗎?」


  「雲山前輩,我意已決,如果不讓自己做些什麼,恐怕比死更難受。」劉承很堅決。


  「讓他走吧,出去碰碰運氣也好,只要不走出猿王的領地,遇到蠻獸的幾率還是很小的,」旁邊龐百德說道,接著話風一轉:「若是真的碰到了,丟了性命,也只怪你自己運氣不好,怨不得我們此時沒有勸阻你!」


  「知道了。」劉承回答,依舊闊步向前,他知道兩個老人皆是為了他好,但此時卻不得不忤逆他們。


  「唉,這個孩子!」龐百德無奈的搖頭道。


  「多事之秋啊!」易雲山望著劉承遠走的背影長嘆。


  「我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否則為何強大的蠻獸一隻只皆往這裡行來。」龐百德說道。


  「風雨欲來,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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