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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溫柔

  拓跋衷驚地一時回不過神來,面如土色望著地上被劈作兩截的案幾,散落一地的碎片,還有寬衣大袖雙手持著長劍冷然望著他的孟洛。


  這分明是個俊美文雅,有些瘦弱的小郎,如今卻如同煞神一般讓他脊背發涼。


  孟洛手上的血順著劍鋒而下,淋淋漓漓滴在地上,她卻是恍然不覺一般,卻是目光如劍,直直望向拓跋衷:「不知大殿下可曾聽聞建安風骨?」


  她微微將劍尖點在地上,口中雲淡風輕地說道:「風骨者,寧死不折!洛本是建安人氏,仰慕昔日先賢之風骨,寧為玉碎不作瓦全,還望大殿下恕罪!」說著卻是微微欠身,只是臉上毫無半點謙卑,只有掩飾不住的殺意。


  拓跋衷不比拓跋烈久經殺戮,他自來嬌生慣養,只知淫虐玩樂,何曾見過這樣的情形,更是不想這小郎有如此膽氣,望著她劍上滴落的血和那毫不掩飾殺意的臉,已是覺得坐不住了。


  他強撐著臉面,喝道:「這等粗魯匹夫,竟然如此無禮!還不退出去?!」聲音卻是微微發顫,孟洛直視他的眼,他怕了!


  雖然呵斥孟洛退出去,他卻是飛快起身來,與拓跋烈道:「你這小郎粗野無禮,我瞧不上!留與你吧!」說罷,竟然頭也不回大步向外走去,步伐之大速度之快,竟然有幾分迫不及待之意。


  待到拓跋衷大步出去之後,片刻之後,才聽見「噹啷」一聲,卻是孟洛手中的長劍跌落在地上,拓跋烈忙回頭看時,只見孟洛臉色蒼白跌坐在地上,微微喘著氣。


  他心中一驚,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扶住她,低聲問道:「你無事吧?方才你怎麼……」他似是慚愧又似心痛,別開臉說不下去了。


  孟洛知道他的心思,輕輕道:「那柄劍當真是重,幸得方才舉了起來,不然可就給郎主掉臉面了。」她語氣故作輕快,蒼白的臉上掛著清淺的笑意,望著拓跋烈。


  拓跋烈心中一動,低頭望著臂彎里的她,秀美的臉上全然沒有了方才那般狠厲決絕,只有虛弱和安寧,他猛然記起她手上被碎片劃出的傷口還在流血,頓時一驚,高聲道:「快去取上好的傷葯來,快去!」


  看著僕從快步去取葯,拓跋烈才微微平復心情,讓人扶了孟洛到一旁坐下,沉聲道:「方才你太過魯莽,若是那拓跋衷真的要處置你,只怕……你便是該聽我的話,留在院中輕易不要出來。」


  孟洛依舊淡淡地笑著,望著那柄染了血的劍,道:「大殿下並非行伍中人,不會如郎主一般鎮定,他所要的不過是俊美的小郎,並非暗藏殺心之人,不如此不足以讓他退卻。」她忽而抿嘴輕輕笑道:「況且郎主在此,不會讓他處置阿洛。如此一來,再無這等腌臢之事了!」


  拓跋烈一愣,望著她曇花一現一般的充滿信任自在的笑容,一時說不出話來,卻覺得心中有一處堅硬在慢慢破潰,不由地嘴角也慢慢彎了起來。


  「郎主,郎主……」取傷葯的僕從還未來,卻聽得外面傳來婉娘急切地聲音,她帶著侍婢快步進堂中來,一臉焦急驚慌之色,「妾聽聞郎主命人送傷葯過來,可是出了什麼事?郎主可是受了傷?」


  堂中原本平和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拓跋烈皺起眉頭,望著驚慌進來的婉娘,沉聲道:「休要聒噪,受傷之人是阿洛,不是我!」


  婉娘原本滿是擔憂的臉色頓時一松,瞧了一眼一旁臉色微微發白的孟洛,卻是又換上了一副感嘆之色,上前來:「原來是洛郎受了傷,只是好端端的怎麼會在王府里被傷了呢?可曾喚郎中來瞧過不曾?」


  孟洛微微抬眼,望著她:「多謝婉娘關心,洛只是皮外傷,用些傷葯便好。」


  婉娘一眼望見一旁被劈作兩截的案幾,更是吃驚:「這……這究竟是怎麼了……可是鬧出什麼事來不曾?」


  她轉頭向著拓跋烈皺著眉頭道:「郎主,王府自來安寧無事,近來這是怎麼了,先前有什麼光祿大夫帶人登門,現在又鬧成這般模樣,卻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麼禍事!」她一副擔心感嘆的模樣,瞥了一眼孟洛,故作嘆氣地低下頭去。


  只是不曾想,拓跋烈卻是冷冷道:「休得胡言,此處無你的事,回內院去!」


  婉娘一驚,不敢置信抬起頭望著他,一時竟然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他怎麼會這般對她?先前雖然並不願讓她為姬妾,卻也算是善待,不曾有過半句重話,怎麼如今卻是這般冷漠?竟然在這個女人面前讓她閉嘴回內院去!

  她心裡原本便已經鬱結的怨恨,此時更是沸騰起來,她轉過頭去陰毒地望了一眼孟洛,一定是她,一定是為了她!若不是她,郎主何曾這樣對待她,要趕了她出府去,還冷言冷語相對,一定是她在裡面搗鬼!


  「郎主,傷葯來了!」僕從快步進來,手裡捧著一隻青瓷藥瓶,送上前來。


  拓跋烈顧不得理會還站在一旁的婉娘,攔住要上前接過藥瓶的侍婢,卻是親自拿過來,走到孟洛跟前,蹲下身去要替她上藥。


  婉娘發現了他的意圖,尖聲叫道:「郎主不可,你怎能為她……」她只是個女人呀,你怎能親自為她上藥,只是這話她終究不曾叫出口來。


  因為她已經看到了拓跋烈輕輕拉過孟洛的手,自瓷瓶里挑出藥膏來,專註地細緻地,一點一點輕輕替孟洛擦拭在傷口上。


  那藥膏初初觸碰到皮膚上十分清涼,只是碰到傷口卻如同一團火一般灼熱炙疼,孟洛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地哆嗦了一下,眉頭緊皺,低低呻吟了一聲。


  拓跋烈上藥的手也停了停,皺著眉道:「知道痛了?方才還那般大膽,卻不知你哪來的膽量!」雖然口中如此說著,手上卻是更加輕了,一邊替她上藥,還一邊小心地輕輕吹著,似乎如此便可以減輕她的痛楚。


  孟洛已然呆住了,望著眼前低著頭認真專註替她上藥的拓跋烈,他英俊的臉就在眼前,卻是那般溫柔那般溫暖,觸手可及,只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是對她如此細緻體貼,讓她無法移開眼去,只能怔怔望著他。


  一旁的婉娘和侍婢僕從們也都愣住了,他們的郎主自來冷傲孤僻,他們見過自戰場上歸來一身血污的他,見過大勝歸來意氣風發的他,也見過與朝臣不和意興蕭索的他,卻不曾見到這樣的郎主,那麼溫柔地替人上藥,小心翼翼地,彷彿眼前的人是他手中的珍寶一般呵護著。


  婉娘的心卻是由震驚,慢慢變為苦澀,看來她猜錯了,不但是這個女人想要留在王府里,想要接近郎主,郎主對她也是格外看重,動了心了!她幾乎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可是又不得不承認。


  可是她不甘心,絕不甘心,她自小就與拓跋烈一同長大,她的阿娘就是拓跋烈的乳母,與拓跋烈十分親近,她也是一直在王府中,原本以為長大之後理所應當也會留在拓跋烈身邊,即使不能為正妻,卻也會是一個得拓跋烈愛重的妾室,可是這個夢想如今被打碎了!

  拓跋烈要送她出府去,不肯要她留在府里為妾,要替她說一門親事,這一切全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因為這個南晉的女人,讓拓跋烈動了心,所以才不肯要她的!

  拓跋烈對孟洛越是溫柔,婉娘心中的恨意越是深重,她長長的指甲在袖子中已經深深掐入手心裡,痛楚難當卻是抵不上心中那如同被蟻蟲一點點啃咬一點點掏空的痛楚怨恨,她絕不會讓這個女人留在王府里,也不會讓她出現在拓跋烈面前!


  好一會,拓跋烈才抬起頭來,將手中的瓷瓶丟給僕從,起身道:「日後不可再莽撞行事!聽明白了不曾?」他眉頭緊皺,冷冷望著孟洛,全然沒有了方才那般溫柔的神情。


  孟洛低下頭去,放下了挽上去的袖子,低聲道:「敬諾。」


  婉娘深吸口氣,卻是帶著笑容迎上來:「洛郎受了傷,我這就吩咐人準備一些滋補之物送去院子里。」


  拓跋烈冷淡地揮了揮手:「你去吧,我與阿洛還有事要商議。」


  婉娘強忍著心中的憤恨,一臉柔順地欠了欠身:「妾告退。」帶著侍婢退了出去。


  她走出堂外不遠,卻又停住步子,回頭望著堂中那一雙相對而立說著話的人影,臉上的柔順消失不見了,露出一絲猙獰來,低低聲道:「我絕不會讓你再得意!待到你落在我手裡的時候,自然要叫你知道什麼叫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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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打算雙更的,結果晚上臨時加班,只能一更了,但是明天會有三更補上,謝謝大家的支持,豆沙包子實在是感謝大家,請繼續支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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