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他的心裡，已經裝滿了
楚漓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手腕已經被仔細的包紮好了。雖然感覺渾身沒有力氣，但燒已經退了。
身處的地方並不陌生，是顧寒熠的住處，錦雲閣。她伸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費力地從床上爬起來。許是之前流了太多的血，站起來時，眼前一陣發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嘶……」楚漓倒吸了一口冷氣，眉毛都皺成了一團，摔得還真疼。緩過神之後，正打算扶著床沿慢慢地站起來。
「漓兒。」
顧寒熠的出現，著實將她嚇了一跳，手上一滑，又摔倒在地上了。這一摔，幾乎把眼淚都給摔出來了。
看著眼睛通紅的楚漓，顧寒熠伸手把她扶了起來，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我……我沒事。」楚漓抬起眼，與他四目相對。
顧寒熠原本因為擔心皺起眉頭的表情，在看到她之後，慢慢的變得溫柔了起來，那雙眼睛微微的彎起一點，就好像春天裡一泓溫潤的泉水，而此刻粼粼的波光，就是被和煦的春風吹出來的漣漪，透出了近乎帶著甜味的笑意來。
楚漓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的說道，「小將軍，對不起。」
顧寒熠臉上的笑意一點點的消失，他微不可察的嘆了一口氣，「你身體還很虛弱，先好好休息吧，我去讓人給你做些飯菜。」轉身便往門外走去。
才走了兩步，楚漓出聲叫住了他，「小將軍，你身上的毒……怎麼樣了？」
「已經被壓制住了，應該不會再毒發了。」說完，也不做過多的停留，就匆匆走了出去。
楚漓就這樣住在錦雲閣，度過了兩個月。
兩個月來，都是一樣，每一天平平淡淡的幾句問候，之前的事，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沒再提起。
只是，這兩個月期間，顧寒熠卻在軍中頒布了軍令，說朝廷念他們護國有功，現在局勢安定，他們領完軍餉之後，就可以回家去過上安樂的日子。
十五萬大軍，幾乎所有人在兩個月之內，都高高興興地離開了軍營。只剩下少量的人，或無家可歸，或感念顧寒熠的恩情，遲遲不肯離去，說要誓死效忠於他。
九月，天氣已經一點點的開始轉涼了，感受著習習的涼殘荷風，楚漓正出神地看著錦雲閣里的那一池殘荷。
顧寒熠讓她一直待在錦雲閣里，也不讓其他人進來，每天除了給她送飯的人，沒有人可以靠近錦雲閣。
她就每天看著那一池清荷，從盛開，到枯萎。
兩隻蜻蜓在灰綠色的蓮蓬上嘻戲，已經好久沒有看過這樣鮮活的生命了吧，只是，這都九月份了，竟然還會有蜻蜓。
「漓兒。」
「夫人？」楚漓有些驚訝的回過頭，看見端莊的顧夫人正款款地朝她走來。
一瞬間，楚漓微微的揚起嘴角，臉上也有了幾分生氣，整個人看起來，都不似原來那般虛弱了。
顧夫人看見她，也淡淡的一笑。「漓兒的身子可好些了？」
「已經好多了，多謝夫人記掛。」楚漓的心中五味雜陳，顧夫人就像自己的親人一樣，處處呵護她，而她呢，竟然會相信程元姬，差點就親手殺了顧寒熠。
「小寒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之前兩個月，連我這個娘都不讓來看你，現在，看到你沒事，我也就可以安心的走了。」顧夫人的臉上儘是溫柔的笑意，如同溫暖的陽光一樣，一點點的照亮了楚漓的心。
或許，顧夫人是因為不知道冰凌花的事情，才會對她這般好的吧？但她，還是很眷戀這一份溫暖。
「夫人要走？」楚漓微微地蹙起眉頭，眉眼間，有些擔憂。顧夫人才在這府上沒待多久，竟然又要走了。現在就算程元姬將兵符奪走了，但朝廷依然是對顧家虎視眈眈。顧寒熠體內依然有餘毒，此番顧夫人一走，不知道又會生出什麼變故。
「對啊，離開了紫緣寺那麼久，我也該回去了。我會在佛祖面前為你們祈福的，希望小寒他……可以平平安安。」顧夫人說話，好像一直都是這樣，不緊不慢的。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分外的安詳。
楚漓看著她，心也變得平靜了下來，虔誠或許真的有用。顧夫人一直待在紫緣寺中，受到佛法的洗禮，她的心更是虔誠無比，所以，每當看到她時，楚漓都感覺到心中一片寧靜。
「夫人不再多待些時日？小將軍那邊……」
「小寒那兒，我已經跟他說好了。」顧夫人走到她身旁，拉著她的手說，「有你在，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小寒身上的毒能壓制下來，可真多虧了你。時候也不早了，漓兒陪我吃頓飯吧，許嬤嬤下去安排一下。」
倆人又坐著閑聊了一陣子，飯菜便送了上來。
楚漓低著頭，從善如流地為顧夫人布菜。
「快點趁熱吃吧，來，多吃點，都是你喜歡吃的。」顧夫人見楚漓還是像平時那樣的小心翼翼，便笑著夾了一塊煎蛋，放到她的碗里去。
「多謝夫人。」突然，楚漓覺得喉嚨有些哽咽，一口米飯咽到喉嚨里，生出了些苦澀的味道。已經許久，沒有感覺到這種家一般的溫暖了。
「你這孩子，哭什麼？我只是回到紫緣寺去修行，你平日里若是想見我，到寺裡面來找我就好了。」顧夫人拿出隨身的帕子，為楚漓拭去臉上的淚水。
心中苦澀的味道更甚，最後只好在顧夫人的安慰中，低聲的抽泣了起來。就好像這些年來，所受的苦，所背負的屈辱，都在這一刻找到了發泄的出口。
錦雲閣里，回蕩著楚漓細細的嗚咽聲。
顧寒熠走到門口，聽見裡面的動靜，腳步頓了頓，輕嘆了一口氣，沒再往裡走去。
漓兒，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麼，往後，只要我們彼此都好好的，就足夠了。
顧寒熠的身影被拉得長長的，一個人站在風中，有些蕭條。但此刻他的臉上卻是帶著溫潤的笑意的，兵權，那隻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他的心裡，已經裝滿了，全是楚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