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謠言與動蕩
林子里,幾人正圍在篝火旁,幾天的奔波,時刻緊繃的神經,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從梁山上下來,原本還有數十人,到了這裡,卻只剩下不過十人。
「哥,我們這是去哪?」
「自然還是要回明州,虎王肯定要回去的。」
「還要回去投奔他?既然已經敗了,何苦還要回去?」兩人倒也不是親兄弟,不過是當初一起投奔到虎王的麾下,一直以來也是相互照應,年歲稍長的一人此時也是長嘆了一口氣,「如今就剩這些人,你以為我們還能出哪?世道如此,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們曾經是虎王的人,你我的人頭也就不保了。」
「對啊,前幾天我聽人說,當初從梁山上放回來的人里有洪記的人,說是只要拿了人頭,就可以換十兩銀子,也能免了罪。」年輕人故意壓低了聲音,對方卻是瞪大了眼睛,「你小子別亂說,這既是他們的詭計,要我們自相殘殺,這話要是被別人聽見了,一定要你的命。」
看著對方嚴肅的表情,年輕人終於不敢再說,只是小聲的嘟囔著「我不說,別人也知道了。」
夜色里,十幾人在林子里休息,三三兩兩的各自聚在一起,幾日里關於用人頭換銀子的流言,早就在潰敗的隊伍中流傳開來,雖然都知道此事多半都是洪記的詭計,但是自從流言傳開,便都發現彼此之間的目光中透著猜忌和困惑,多數人的心中,也就希望著到了明州,能喘口氣。
「你要幹什麼?」夜裡有人喊叫起來,幾人都是連忙起身,看過去,只看見有人站在樹下方便,而另外幾人則是手裡提著刀,「行了,不要自己嚇自己,趕快休息,等會還要趕路。」見雙方不過一場誤會,便有人大聲的呵斥著,至此以後,幾人之間的氣氛便更加的緊張起來。
年輕人下意識的將身子靠近身邊的哥哥,「你先睡吧,我看著,等後半夜我再叫你。」年輕人點了點頭,這才沉沉的睡過去,等第二日眾人準備再次出發的時候,幾人便只看見年輕人的屍體,頭顱已經被割下來了,原本與他一起的兄弟,此刻也沒了蹤跡,眾人的臉上都是一陣愕然,彼此之間的眼神也變得更加的不安起來。
自從梁山上田虎的十萬大軍潰敗下來,除了被田虎和他手下聚攏起來的人馬,跟多的則是分散逃離,而當初被李懷放回,又被田虎收攏的那不到一萬人,也分散到了不同的隊伍里,如今再也分辨不出來了,而隨之散播開來的流言蜚語,也如瘟疫一般不斷侵蝕著潰敗的隊伍,田虎手下本就都是心狠手辣之輩,所謂的江湖義氣,兄弟感情,也不過是一同殺戮和劫掠中利益的牽絆而已,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之時,自然相安無事,如今各自保命,其中的衝突也就不言而喻了,離著明州不過還有兩三日的行程,卻時不時的能看見,山林中原本結伴而行的數人,頃刻間便相互廝殺,而更多的則是被丟棄在山林里的無頭屍體。
然而,此時的明州府里,暗中積蓄的力量也在不斷膨脹。
依舊是當初的酒樓,江湖上關於田虎大敗的消息依舊沒有傳的太遠,畢竟不過幾天的時間,而留守在州府中的虎王高層,卻是已經有了確切的消息,夜裡巡查的士兵便的更多,而江湖上來投奔的人,也都被聚集到了外城,早先投奔過來的人,也是加強管理,並不允許四處走動。
夜晚的酒樓中,小二小心的敲開了掌柜的門,對方正在放下賬簿,「你來這也有些日子了,這些銀子,你收好了,明天就不用來了。」一包銀子被推倒了小二的面前。
「掌柜這是什麼意思?」小二有些無措的看著對方,算算日子,他在這裡也快乾了一年了,掌故也是照顧自己,這次突然將自己叫過來,又拿出這麼一包銀子,他心裡便有了不好的感覺,「是我哪裡乾的不好?」
「你不要多想,只管將銀子收好,等會你就去地窖,店裡的夥計都在那裡,你為人機靈,明天無論有什麼事情,都不要出來,明白了么?」掌柜說的認真,小二這才將銀子抱在了懷裡,掌柜笑了笑,又囑咐了幾句,便讓他出去了。
自從掌柜的侄子逃難過來,掌柜便有意的將店裡的事情交給小二打理,而自己則是與侄子早出晚歸,到了今天又特意交待了事情,小二心中雖有疑問,但也不敢多問,卻知道明天這明州府里肯定是要發生大事了,一邊想著,一邊到了後院的地窖,進去的時候,便能看見幾人一定躲在了裡面,他們都是店裡的夥計,還有家人,見著小二進來,幾人對視了一眼,便不再多言了,只是臉上難免帶著不安……
離著天亮還有一個時辰,酒樓的一間客房裡,少年人正在擦拭著手中的長槍,門被推開,掌柜走了進來,就坐在少年人的對面,「事成以後,我能不用再待在這裡了吧。」
「這要看上面的安排,我也是奉命做事的,再說這裡不好么?」少年人看著對方,臉上露出了微笑。
掌柜卻是皺了皺眉,「我總不能一直這樣見不得光吧,我家還指著我傳宗接代呢。」
對方呵呵一笑,繼續擦拭著手上的長槍,「你也是內衛的老人了,這次事了了,我會和上面說的,給你找個安穩些的工作。」
兩人說笑著,直到窗戶外有光亮透進來,才一起出了門,自從田虎入了明州府,從一開始的動蕩,到之後的安於現狀,田虎的所作所為並沒有過多的影響到底層的民眾,而更多的則是對富商和地主的劫掠,傳出去也多是劫富濟貧的借口,只是真正用在窮人身上的錢,實在也沒有人去考量,說到底,底層的人們也不過是為了能有一個相對平靜的生活而已,只是這種表象的平靜,在早晨的一聲爆炸中被徹底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