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塞勒姆

  等安德魯回到家時，已經是凌晨兩點鐘了。車上的鐘是壞的，不過安德魯還滿會利用星星和月亮的位置猜測時間。安德魯既虛脫又疲憊，但安德魯的神經緊繃得像吉他弦一樣。


  安德魯沒有睡覺的習慣，所以決定做點煉金實驗讓自己輕鬆一下。


  安德魯一直希望自己能培養些正常且能為大眾所接受的嗜好，專門用來在現在這種時候輕鬆一下。就像神探福爾摩斯會拉小提琴或是像迪斯尼版的尼莫船長那樣玩玩管風琴。可惜安德魯都不會。安德魯很類似魔法版的電腦狂。安德魯會用幾種類型的魔法，別的都不會。總有一天安德魯得找點正當事情做做。


  安德魯住的地方是在一棟又老又大又寬敞的房子的地下室，整棟房子被隔成許多居住單位，地下室和地下二樓安德魯都租了，相當乾淨利落。安德魯是惟一租下兩層樓的房客，而安德魯的房租要比樓上所有那些擁有一整個窗戶的人還要便宜。


  這棟房子老是有吱嘎聲和敲敲打打的聲音，時間和生命體們不斷在銘刻著這棟房子的一磚一木。安德魯整晚都可以聽到樓上和四周的所有聲音和個性。這是棟老房子，但是它以惟妙惟肖的方式在黑夜中吟唱著，它是活生生的。這就是家的感覺。


  一座往下的樓梯通到安德魯公寓前門，密斯特在門口那裡等著。密斯特是一隻體型巨大的灰貓，安德魯的意思是真的很巨大。有的狗還比密斯特小隻哩。他重三十磅出頭，這種身材已經是「過胖「的極至了；安德魯覺得它老爸可能是山貓之類的。安德魯大概是三年前在一個垃圾桶里發現密斯特的，一隻低聲哭叫的小貓咪，它的尾巴被別的狗或貓扯斷了--安德魯一直無法確定是狗還是貓乾的，因為密斯特兩者都恨，只要一看到別的狗或貓，它不是攻擊就是逃跑。


  密斯特在幾個月後就找回它的自尊，不久后就深信它是本公寓的承租戶，安德魯是它勉強願意分享空間的生物之一。現在它正往上看著安德魯，並用煩人的聲調對安德魯喵叫。


  「我以為你去泡馬子了。「安德魯告訴它。


  它慢步向安德魯走來，用一邊的肩膀調皮地磨蹭著安德魯的膝蓋。安德魯踉蹌著恢復了平衡，然後打開門鎖。密斯特一如以往，比安德魯先進去。


  安德魯的公寓是個工作室，有個不算大的房間，一邊角落是個小廚房，另一邊是座火爐。一扇門通往安德魯的卧室和浴室，地板上有扇外敞門，通往安德魯實驗室所在的地下二樓。安德魯喜歡把所有東西弄得有很重的條紋理感--安德魯的地板上有好幾張地毯、牆上有掛毯、每個可以放東西的平面上都有一堆小飾品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牆角擺著法杖和拐杖刀，一旁還有幾個快被撐爆的書架。


  密斯特走到它在火爐前的窩，並且要求有人幫它溫熱，安德魯順從地用魔杖升了火，並點了一盞油燈。喔，安德魯是有電燈之類，但是因為這些東西實在太會故障了，所以安德魯就懶得再開了。安德魯和瓦斯暖爐的緣分也好不到哪裡去。安德魯儘可能用簡單的設備：火爐、蠟燭和油燈。安德魯有一個特製的炭火爐和用來把煙排放出去的煙囪，但是無論安德魯如何清掃，整個房子里還是多少聞得到柴煙和木炭的味道。


  安德魯脫下大衣，在走下實驗室時先披上安德魯的厚法藍絨長袍。到實驗室要是不穿件袍子，真的會冷到死，安德魯跟各位保證這就是巫師穿長袍的原因。安德魯攀下梯子來到實驗室，手上握著一根蠟燭，點亮油燈和兩盞酒精燈，以及角落的煤油暖爐。


  燈光照亮了房間中央的長桌，其他桌子則靠著周圍的三面牆擺放，房間的一端有個空間，地上放了一隻銅環，用U形螺栓扣在水泥地上。桌子上方的架子上堆滿了籠子、盒子、瓶子、罐子、貼了標籤的各種容器、保鮮盒、一對少見的鹿茸、幾張獸皮、幾本發霉的舊書、一整排寫滿安德魯鬼畫符的筆記本，還有一顆已漂白的人類頭骨。


  「老鮑。「安德魯說。安德魯在中間的那張桌子上清出空間，把盒子、購物袋和塑膠盆倒到地上的銅環里。安德魯需要點工作空間。「老鮑，起床。「


  安德魯把架子也清一清，還是一陣靜默。「老鮑！「安德魯提高音量說道。「快起來床啦，你這懶骨頭。「


  那顆骷髏頭上兩個空洞的眼窩亮了起來，閃著橘光，猶如燭火一般。「為什麼？「那顆頭骨說。「為什麼我得起床聽冷笑話？你又為什麼一定要講冷笑話？「


  「少抱怨了。「安德魯愉快地告訴他。「要上工了。「


  骷髏頭老鮑嘟噥了幾句，安德魯猜那是古法語，不過當安德魯聽到「牛蛙不大可能解剖得了「這裡時就聽不懂了。他打了個呵欠，當他的嘴巴合起來時，一口骨牙相擊發出了格格聲。老鮑並非真的是會講話的人類頭骨，他是一隻攝魂怪--也許你還記得，在幾年前，在安德魯剛剛研究出剝離魔法之後，他曾經在一隻攝魂怪上試驗過，那可憐的攝魂怪被從黑暗魔法中剝離了出來，變成了了一種類似靈魂的虛無狀態。


  在安德魯救出安妮皇后很長一段時間之後，靠著安妮皇后的幫助，安德魯的終於成功讓這個虛無的鬼魂變的有了記憶，儘管這些記憶還是一片片碎片。


  不久前，靠著精深靈魂魔法，安德魯為這個前攝魂怪量身打造了一個「家」，而攝魂怪的工作就是負責記住事情。很明顯安德魯是不能用電腦來儲存資料或是記錄類物理學界逐漸變動的法則的；這就是安德魯需要老鮑的原因。過去這麼多年來他和十來位巫師合作過，這使得他有著雄厚的知識底子--還有點趾高氣揚的態度。「該死的巫師。「他碎碎念著，


  「睡不著，所以我們來做點藥水吧，如何？「


  「你講得好像我有別的選擇一樣。「老鮑說。「現在是什麼情形？「


  安德魯先讓老鮑了解今天所有發生的事，他吹了吹口哨（沒有嘴唇要吹出聲音可真是不簡單）后說道：「看起來很棘手。「


  「相當棘手。「安德魯同意。


  「這樣吧。「他說。「讓我出來晃晃，我就會告訴你怎樣擺脫這麻煩。「


  這句話讓安德魯很提防。「老鮑，我放你出來過一次，你記得嗎？「


  他迷迷糊糊地點頭，整顆頭顱吱嘎作響。「姐妹會館，我記得。「


  安德魯輕蔑地哼了一聲，用其中一盞酒精燈將一些水煮沸。「你生前應該不是什麼好人，所以看起來把你變成攝魂怪並不算什麼大罪-——或許是你應該受到的懲罰。「


  老鮑一副為自己辯護的語氣。「安德魯，這可說不準，你對我根本不了解。「


  「喔？是嗎？我可不認為偷窺別人房子的學術專長是好在哪裡。「


  「等一下，我的學術專長又不是只有偷窺--「


  安德魯揚了揚手。「得了吧，我不想聽。「


  他嘀咕著：「安德魯，你把我講的'讓我出來晃晃'的意思給扭曲了。你在羞辱我。「


  「老鮑。「安德魯說。「你是個骷髏頭。你沒有什麼男人本色可被羞辱。「


  「喔？是嗎？「老鮑不服氣地對安德魯說道。「安德魯，你是五十步笑百步！我能感覺到你體內那種黑暗，比我危險一百倍.……。「


  「事實上。「安德魯告訴他。「你說對了。「


  安德魯的眼睛由黑色轉成紅色。他斜睨著眼說道。「所以我才能活著，而你已經死了，不是嗎？「


  老鮑立刻沉默了下來。


  「我要來製造一罐逃跑藥水。「安德魯告訴他。「我不想耗一整晚，所以我們現在可以上工了嗎？我只記得起一半的配方。「


  「安德魯，你知道你在做第一瓶的時候就能做第二瓶了。「


  那倒是真的。混合一瓶煉金藥劑的過程總是有許多攪拌、煮沸和等待的動作，你絕對可以再做一瓶，然後輪流作業。若是急的話，你甚至還能一次做三瓶。「好吧，那我們多做一瓶。「


  「喔，拜託。「老鮑責備安德魯。「這太無趣了。你應該追求突破。試點新的吧。「


  「例如什麼？「


  老鮑的眼窩興高采烈地閃耀著。「哈利，愛情藥水啊！如果你不想讓安德魯出去，好歹得我做吧！我知道你可以吃那種葯，而且——「


  「不要。「安德魯堅定地說。「想都別想，沒有愛情藥水。「


  「好啊。「他說。「沒有愛情藥水，就沒有逃跑藥水。「


  「老鮑。「安德魯用警告的口吻說。


  老鮑故意把眼窩中的亮光熄掉。


  安德魯咆哮了一聲。安德魯既疲倦又虛弱，就算在安德魯的全盛時期，安德魯也不算是個A型人格的人。安德魯偷偷走近，把老鮑從下巴處提起來，一直搖晃他。「喂！「安德魯大喊。「老鮑！你給我出來！否則我就把你這顆死人骨頭丟到我能找得到的最深的井底！我發誓安德魯會把你擺到一個全世界沒人找得到你的地方！「


  老鮑的眼窩亮起來一下。「不，你不會的，我太重要了。「然後又熄了。


  安德魯咬牙切齒，盡量控制自己不把這顆骷髏頭碾成碎片。安德魯深呼吸，用多年來巫師的訓練和修養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把自己才製作出來的寶具弄壞，反而是將他好好擺回架子上，默數到三十。


  安德魯自己能夠做藥水嗎？當然可以。但是安德魯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在這上面。相比魔藥學，安德魯更加喜歡魔咒和魔紋陣法，他雖然也很清楚魔葯的重要，但是不到萬不得已，安德魯不願意花太多時間在魔葯上。


  藥水是一門複雜的學問，而許多成分是著重在精確上，而不是著重在做藥水的目的上，就如同法術一樣。就算安德魯做了一份愛情藥水，並不代表安德魯要用它，對吧？而且它的藥效只會持續個幾天，絕對不會延續到周末后，這是會惹來多大的麻煩？


  安德魯儘力將安德魯的行為合理化。這樣子一方面可以滿足老鮑的企圖，一方面也讓他體會一下安德魯所擔心的事。愛情藥水是世上最容易製作的藥劑，不會讓安德魯有太多負擔。而且，安德魯心想，就當練習下魔法製作吧，他還不想毀掉這個攝魂怪，儘管他可以靠著地獄圖景輕易碾碎他——

  不行。這太過火了。安德魯要的是逃跑藥水。安德魯到赫敏或者秋那裡時可能會需要這玩意兒，而且到時如果情況糟到不能再糟時，便可以隨時飲用，以便躲避不必要的麻煩。倘若安德魯手上有一瓶逃跑藥水，會覺得安穩些。


  「好吧，老鮑，好。你贏了。我們兩種葯都做，行了吧？「


  老鮑眼中的亮光小心翼翼亮起。「你確定？你會照我講的，做愛情藥水？「


  「老鮑，我哪時不照你講的方法做葯了？「


  「上回的減肥藥水是怎麼回事？「


  「好啦，那隻不過是個失誤。「


  「還有那反重力藥水，記得嗎「


  「我們修好了地板了嘛！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有--「


  「好啦，好啦。「安德魯憤憤不平地抱怨。「你沒有必要一直挖之前瘡疤——而且那些東西都是異想天開，本來就不可能一次成功。快點把配方供出來。「


  老鮑邊大笑邊照辦了，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安德魯們都在做藥水。配藥的過程其實都差不多。首先你得用賦形劑去製作基劑，再用某些東西和感官契合，最後用某些東西和智慧與心靈契合。八種材料全部混合，每種藥水所用的藥材都不同，也因人而異。


  逃跑藥水需要八盎司的跳蚤骨粉作為賦形劑，安德魯們加了一滴橄欖油，主要是為了它的味道。在觸覺成分方面，安德魯們把鳥羽毛削成碎屑加進去。接著，再把三盎司塗上巧克力的義大利咖啡豆磨成粉后倒入。安德魯把一張從來沒用過的公車票撕碎後放進去，充作智慧成分。而以前安德魯摔壞的一小條項鏈，則可以充當心靈成分。安德魯曾用一塊白布存著一個搖曳的影子，就是為了現在這個場合用的，安德魯把那塊白布攤開，丟進藥材里。安德魯再把一個裝了老鼠奔跑聲的玻璃瓶打開，把裡面的聲音拍進煉熬藥水用的那隻燒杯中。


  「你確定這樣子可行嗎？老鮑？「安德魯說。


  「絕對可以，這是個超級配方，你看。「


  「真是難聞。「


  老鮑的目光閃爍著。「藥水都是這樣。「


  「它的效用是？是會加速的，還是會瞬間移動的那種？「


  老鮑格格笑道：「其實兩種都各一點點。你喝下去，就會變成風好幾分鐘。「


  「變成風？「安德魯看著他。「老鮑，我從來沒聽過這種逃跑藥水。「


  「就算你不相信我。「老鮑告訴安德魯。「你也應該相信你給我看，讓我記住的那些書籍，書上說，這種葯很有用。「安德魯想辦法把那些書籍都印在攝魂怪的記憶裡面。


  安德魯咕噥著煮沸第一瓶藥水，接著開始製作第二瓶。老鮑告訴安德魯第一種材料之後，安德魯猶豫了。


  「龍舌蘭酒？「安德魯狐疑地問他。「你確定是這個嗎？我以為愛情藥水的賦形劑是香檳酒。「


  「香檳和龍舌蘭有什麼不同啦？只要能減少她的矜持不就好了嗎？「老鮑說。


  「喔，我是感覺這會造成一些……嗯……更下流的結果。「


  「喂！「老鮑抗議道。「誰才是記憶精靈？是我還是你？「


  「這個--「


  「誰有豐富的魔葯經驗？是我還是你？「


  「老鮑——「


  「安德魯。「老鮑對安德魯說教。「當我在泡放羊的妹妹時，府上的高高祖父還沒出生咧。你知道我在幹嘛。「


  安德魯嘆口氣，懶得再和他爭辯了。「好啦，好啦，媽的，龍舌蘭就是了。「安德魯倒著酒，算好倒八盎司進燒杯后，瞥了那骷髏頭一眼。


  「好了，現在再加三盎司的黑巧克力。「


  「巧克力？「安德魯質問著。


  「是的，女人最迷巧克力。「


  安德魯嘟噥著，安德魯現在最關心的莫過於趕快完成，於是量出材料的分量。安德魯也加了一滴香水，一盎司撕碎的蕾絲，還有玻璃瓶內最後的一聲嘆息也倒進去。安德魯還加了些燭光進去，這堆材料散發出亮玫瑰色的光芒。


  「太棒了。「老鮑說。「就是這樣。好吧，現在我們再來點激昂的情書所燒成的灰吧。「


  安德魯對那骷髏頭眨眨眼。「呃，老鮑，剛好用完了。「


  老鮑嗤了一聲。「我想想，看看我身後的架子。「


  安德魯看了，結果找到兩本羅曼史小說，封面上充滿了不可思議的肉慾歡愉。「喂！你去哪弄來的？「


  「我上回出去玩時的收穫。「老鮑愉悅地回答道。「第一百七十四頁，找'她那乳白色的酥胸'那一段。把那一頁撕下來燒掉，然後把灰加進去。「


  安德魯嗆到了。「這會有用？「


  「嘿嘿，女人專吃這一套，相信我吧。「


  「好吧。「安德魯嘆口氣。「這就是心靈材料？「


  「嗯。「老鮑說，他興奮地上下搖晃著他的頦骨。「現在，加一茶匙的鑽石粉，我們就完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