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塞勒姆

  抱著小心為上的想法，哈利沒碰它。一轉眼，他就再次注意到了那個水晶球下的底座，因為上面刻著他的名字。


  「男巫與哈利·波特？」他費解地念出聲，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名字能刻在一起。「S.P.T. to A.P.W.B.D.？」這又是什麼意思？

  說真的，不管它是什麼，怎麼會有巫師把和他有關的玩意兒擺在書房幹什麼？

  就當哈利思考這個能不能碰時，忽然有話語由遠及近，夾雜著腳步聲。有人在上樓……他一時僵住，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這房間只有一扇門，而且根本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但有人率先替他做出了決定。「……令人驚奇，我竟然有客人來了，」有個冷冰冰的聲音說，聽起來已經到了外頭的樓梯平台，「你先到樓下等著。」


  哈利沒聽見回答。又一陣木質樓梯的吱呀聲，似乎某個食死徒依言下樓去了。他站在那裡，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魔杖。


  虛掩的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先是袍角，后是臉龐，男人高瘦的身形從沉沉黑暗中一點一點浮現出來。


  「哈利·波特。」一個哈利完全陌生的巫師緩緩地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很簡單的問題，但哈利被問住了——這個巫師認識自己，但是哈利確定自己印象中沒有任何東西是關於這個巫師的。


  「額……這裡是哪，如果我告訴你，我只是迷了路，你會相信嗎？」


  「有意思，迷路了？但是卻走到了這裡……」男巫臉上漏出令人難以琢磨的表情，似乎憤怒，似乎還有別的什麼。


  男巫緩步走進房間。他猩紅的視線在壁爐上的方形黑洞上停留了一會兒，又重新回到哈利身上。「門鑰匙？不對，有意思，我看到了什麼，嗯？」他漫不經心地說，「有意思，有人做了手腳，這個通道，很有意思，是個單向的傳送魔法……有人希望你來見我？」


  哈利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明白，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我甚至不知道這是哪裡？」他說，竭力保持語氣平穩，「我是奉命前來調查一個案子，一個據說的鬧鬼的案子。」


  男巫彷彿覺得驚訝而好笑。「真的？你完全不知情？還是你其實隱瞞了什麼？」他唇角微微下壓，徑自走到靠背椅邊上落座。「不過沒關係，事情總是這樣的神奇，你出現這裡，本身就是一件驚喜……」他用一隻修長的手指點著下巴，目光落在哈利額頭的疤痕，「別擔心，哈利，我和阿不思有很好的關係，你的生命不會受到任何威脅。」


  這一下子點燃了哈利好奇。「阿不思·鄧布利多？我們的校長」他驚訝的問，「你能詳細解釋一下嗎？據我所知，校長似乎沒有你這樣年輕的朋友，還是說，我現在看到只是變形術之後的你？」


  男巫本就值得玩味的表情變得愈發奇異。「看來阿不思並沒有對你說過關於我的事情，」他輕聲道，還緩緩的摩擦了一下雙手。「你對阿不思了解多少呢，我是說除了他是霍格沃茲的校長之外？」


  「額，」哈利愣了愣，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傻，他試探的問道，「我很尊敬校長大人，我覺的他是一個英雄！不過他好像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這很正常，不是嗎？」


  這話說得大概一無是處，哈利非常清楚地看到男巫嘴唇上翹、一絲淡淡的嘲諷浮上嘴角。哈利的手在長袍袖子里握緊了魔杖，隨時準備應對男巫可能的發難。


  但男巫似乎確實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對哈利沒有惡意。「看來阿不思什麼都沒有告訴你啊，或許他覺得那些事情不值得回憶吧。」他低語道。


  「我覺得這可能不成之為一個問題，」哈利想要奪回主動，他要表現的強硬些，「或者說你有什麼想要我知道的，我該知道關於校長大人的什麼事情呢？」


  「哦？」男巫輕聲道，同時眯起了眼睛，「我得想想，要不要告訴你？這件事情充滿了陰謀的味道，我還以為是.……」


  「就讓我們攤開來說吧：我根本不知道這是這麼回事！我順著那個通道就到了這裡，沒有人告訴我這裡有人在等我，或者會認出我。」哈利一口氣頂了回去。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房間里死寂一片，空氣幾乎凝固成了實質的緊張。


  哈利緊抿著唇，不情願地意識到他還是太衝動了。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哈利能感覺到，面前的這個男巫根本不是他能對抗的，那種強烈的魔力壓迫感，哈利只在校長大人或者黑魔王身上見過。


  哈利感保證，如果自己輕舉妄動，對方甚至都不需要拔出魔杖，就能擊倒自己。


  但男巫重新開口時說的並不是哈利所猜想的。「既然來了，然你空手而歸也不好，」男巫聲音很輕，「看來我確實需要給你點什麼.……」他的話頭突然拐了個彎，「就算明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但是我還是很好奇，後續到底會發生什麼……」


  「——我不懂……」哈利低吼，他有種被當做棋子的感覺，這讓他深感挫敗，赫敏不可能陷害他，那麼這件事情……「能不能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男巫無動於衷。事實上，他根本一動不動，雙眼依然盯著哈利來的地方，又抬起眼皮。「你想聽一個故事嗎？」他語氣毫無起伏。


  哈利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但是他明白，此時自己別無選擇。「好吧，」他再次握了握魔杖，「你說吧，我想我現在沒得選擇。」


  「從前，這裡首先出現的是狐狸，他的兄弟是狼。狐狸說，人類將永遠活著，即使死了，他們也會很快復活。狼說，不，人類會死，人類必須死，所有活著的東西都必須死，否則的話，他們將到處繁殖，遍布整個世界，吃掉所有的鮭魚、馴鹿和水牛，吃掉所有南瓜和所有玉米。後來有一天，狼要死了，他對狐狸說，快點，讓我復活。而狐狸則說，不，死者必須死去，是你說服我相信這一點的。說這些話時，他哭了，但他還是說了出來，那是他對狼說的最後的話。現在，狼統治著死者的世界，而狐狸總是生活在太陽和月亮之下，直到今天依然懷念著他的兄弟。」


  「我看出來了，」男巫接著說，小幅點頭，「你們倆是一類人……同樣樂觀，相信所謂正義、信仰或者愛。」他輕嗤一聲，又道：「我正在攀爬一座骷髏堆成的高塔，巨大的鳥圍繞著高塔飛翔。它們的翅膀上閃耀著閃電。它們襲擊我，想要灼瞎我的眼睛.……」


  他抬手，做出一個送客的姿勢，「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哈利對他和男巫的後果有多種設想，但沒有一種的結局如此平淡。他覺得將有一場惡戰，他也做好了準備——雖然可能不是最壞的，但也沒好到哪裡去。可現在，男巫用談論天氣的口吻告訴他，他可以回去了？

  男巫似乎真的失去了談話的興趣。「我好心勸告你，以後盡量不要做一些自己不知道後果的事情。」他回頭看了哈利一樣，這是哈利進入屋內后，他第二次看哈利。


  他站了起來。如此一來，他們之間的距離猛然縮短到不足一步。「恕不遠送，」他毫無感情地說，「你是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哈利眼睜睜地看著男巫繞過他，向門口走去。他的視線緊緊跟著對方，直到那個高瘦的身形即將沒入外頭的黑暗，突然大聲道：「你到底是誰？」


  「你真的想知道？」男巫頓了頓，沒回頭，語氣依舊平淡無波。


  「當然，」哈利飛快地說——他生怕一個猶豫就再也沒有勇氣，「不管怎麼樣，我到了這裡，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男巫似乎在思考。好半天，他才用一種嘆息大於嘲諷的語氣回答：「回去問阿不思·鄧布利多吧，把你今天的遇到的所有事情，所有經歷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他，不要漏掉任何細節，或者他會告訴你……」


  哈利閉了閉眼睛，他就知道會是這樣。但是，無論看起來如何不可能，他都必須試試。「好吧。」他低聲嘟囔道，「不管這麼說，我能感覺到你對我真的沒有惡意，你知道我的身份，而且看起來也是很強大的巫師，但是你什麼都沒有做，你不是我們這邊的，但是也不是另外一邊的……」他艱難地停頓了下，知道男巫肯定會明白哈利的意思——如果他是哈利一邊，他一定會保護哈利，而不是任由哈利就這樣離去，「不管怎麼樣，打擾了。」


  男巫沒有任何反應，純黑的背影幾乎要溶解在黑暗中。「我聽出你在努力從能說動我的方向切入，」他冷冷道，語速快得幾乎無法捕捉，「但你真認為這可能嗎？姑且和你一樣，委婉地想要獲得好感；可那也不足以讓你說出這種天真的話吧？你還太年輕？不明白的事情還太多！」他一聲冷哼，「除此之外，要有耐心，明白嗎？」


  「……為什麼我不應該這麼說？」哈利反問，決心先把「耐心」放到一邊，「我只是希望……」話還沒說完，他就明白了——男巫對他如同看待一個孩子，完全不懂事普通的孩子，不是哈利·波特，不是救世主，不是任何特別對他有意義的「東西」，而就是一個普通的陌生的孩子。


  「明白了？」男巫接過話頭，語氣嘲諷起來，「那我勸你，趁早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希望——因為那是遙不可及的幻想。事實上，我得說，我更欣賞你之前的努力。」男巫轉身，他的雙目如同黑湖中的兩團火焰。


  ……之前的努力？是說為了明白自己的處境，所表象出來那些「技巧」？

  哈利深深皺眉。他不明白為什麼男巫為什麼堅持不告訴自己他是誰，而是堅持讓他去問阿不思·鄧布利多。明明男巫只要一句話就能揭開真相？


  兩人的目光直直對視。哈利能感到那種熟悉的刺探感，但這次他堅定不移地望回那雙紅眼睛里——攝神取念。


  「我看見了……」男巫輕聲道，朝哈利走近了一步，「你確實比我想象的還要天真。」不等哈利反駁，他就毫不停頓地說：「你真的覺得今天的事情和你的想的那樣簡單？」


  哈利半張著嘴，啞口無言。他本以為男巫會從一個更自我的角度反駁，然而男巫再次把事情指向了迷霧。「……你怎麼知道我怎麼想？」他反問，努力不顯出心虛。


  「你的大腦封閉的很不好。」男巫很大地冷哼了一聲。「但這還不是重點。」


  哈利聽出了其中潛藏的不好意味。「重點是什麼？」


  「重點是——」男巫再次拖長音，又朝哈利走近了一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為什麼會那麼想。我當然可以告訴你我是誰……」他的紅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哈利，「但是現在不行，這次不行，這關係到這件事情的本身的目的，哈利。」


  ……現在不行？這件事情本身的目的？

  哈利想要再次詢問的話頓時堵在喉嚨口。「……你什麼意思？」他迷惑又懷疑。


  男巫凝視他，嘴角慢慢掛起一個冷笑。「看見那個水晶球了嗎？」


  哈利的目光立刻轉到壁爐上方。幾乎全透明的球體里，白色煙霧若隱若現。「那是什麼？」他問，無法掩飾自己的好奇，「為什麼木架上有我的名字？」


  「拿起它。」男巫說，冷笑愈發明顯，「然後你就知道了。」


  哈利沒法不有壞預感。他收起魔杖，慢慢靠近壁爐。球體看起來剔透冰涼，可手指碰到它時，他卻發現它是暖的，像一直在溫水裡泡著。他用掌心托起它，裡頭的煙霧旋轉著冒出來，很快升高，直至變成一個戴著大眼鏡、胸前披掛著很多項鏈和珠子的女人。


  然後女人張開嘴，用哈利曾聽過的、響亮嘶啞的聲音說話了——


  「擁有征服黑魔頭能量的人走近了……出生在一個曾三次擊敗黑魔頭的家庭……生於第七個月底……黑魔頭標記他為其勁敵，但是他擁有黑魔頭所不了解的能量……一個必須死在另一個手上，因為兩個人不能都活著，只有一個生存下來……那個擁有征服黑魔頭能量的人將於第七個月結束時出生……」


  話尾消失了，煙霧也消失了。可哈利依舊瞪著剛才那個女人所在的虛空，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特里勞妮教授的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