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朱雀之殤（5）
凌晨四點醒來，發現海棠未眠。如果一朵花很美，總是會懷念起一些很久遠的事情。也許是童年時候的一次春遊，也許是課堂上同桌的一瞥，也許是風中清脆的風鈴之聲。
因為看到美好的東西，就會無端的升騰起希望來。對於巫師來說，兩件東西是最危險的，一件是魔法本身，另外一件就是希望。
遠東國是這個星球上歷史最久的國家之一。這個國家宮誕生開始，就充滿了傳奇色彩。從古老的巫神補天，到烽火諸侯，遠東國的歷史是世界上最難以理解歷史之一。這個國家的歷史之中，有無數的令人難以理解智慧和權謀，也有無數的擊殺敵人的技巧和方法，但是最令人感動的，往往是那些匹夫之怒，那些細小的普通人的故事。
無數次最終的權利的爭奪，讓這片土地上，曾經爆發出無數次的戰爭。這片土地上，曾經承受過無數此的苦難。
每次戰爭過後，除了遍地白骨之外，失敗者唯有遠遁海外，才能保住最後的一線生機。
這些逃遁到海外的大能，終其一生，都難以在回到自己的故鄉，痛苦之中，唯有的通過不斷的反省才能略微減輕自己悔恨。儘管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是他們還是不斷的研究，希望能找到更強大的力量，來奪回遠古大陸的道統。
朱雀魔法學校，就是被這樣一位大能建立的。爭奪最高力量失敗之後，這位身受重傷的大能不得不逃到交趾之地。當時，交趾還是蠻荒為開發的狀態，被流放到這裡的人物，基本上只有死亡一途。瘴氣瀰漫，毒蟲遍地，環境極其惡劣。除了原始的居民之外，從大陸繁華地帶來的人物，基本幾年之內，都會因為水土不服而凄慘死去。
好在這位大能雖然受傷極重，但是他實在太強了，這些危險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影響。真正對他威脅最大的，反而是他自己。
失敗之後的悔恨，如同巨蟒般纏繞在他的心間，每到夜晚的時候，那種錐心刺骨的感覺，總是讓他難以入眠。
就這樣在交趾渾渾噩噩的渡過了半年之後，他的傷總算好了一些，部下勸他重新來過，作為眾人的首領，他知道自己的沒有任何理由說不，儘管此時遠古大陸的局勢已經開始穩定，給他翻盤的機會已經微乎其微，但是他心中還存著一絲絲的希望，想要實現最初的夢想。
所有人都希望他能重整旗鼓，只有一個人反對，就是他的妻子。
這個柔弱的女人的歇斯底里的反對他，讓他感到厭惡。那女子曾經那麼美麗，如同天上的仙女，但是到了交趾之後，她變了，變得披頭散髮，不修邊幅，那蒼老的樣子，和之前的美好判若兩人。
她歇斯底里的反對他北伐，想要阻止他的腳步，但是他已經沒有退路，要麼繼續戰鬥下去，要麼死。
「我有了孩子，我們逃走吧，我們往南繼續逃走吧，我聽說那裡是朱雀神明庇護的地方，和這裡不一樣。孩子不能沒有父親，你是去送死！」女人抓住他的胳膊，可惜皮甲太厚，鱗片太涼，他感覺不到她的驚恐和絕望，他沒有回頭，不想兒女情長，不想英雄氣短。
「北方還有我幾十萬的兄弟，還有無數支持我的家族，只要我能佔領一個據點，他們就會像是砂礫一般依附於我。你何必要這樣，等將來我成就了大業，你也會名垂千古，成為的母儀天下的皇后！」交趾的天氣一直是陰沉的，就像他此時的語調，如果不是她的家族還有些價值，他或許早就把她推開了。
權利成了最大的烏雲，遮住了他的理智，讓他變得瘋狂。
儘管她瘋狂的想要阻止他的冒險，卻只是被他認為是發瘋。最終他決絕的離開了這暫時的家，帶著千萬兄弟，去參加一場沒有勝算的戰鬥。
半年之後，憔悴至極的她生下了一個女嬰，這個孩子生下來像個小耗子一樣，弱小極了。生命之火和她的媽媽一樣，隨時可能會熄滅。好在從中原的之地來的強大巫師已經開始適應這裡的環境，找到了幾種天地靈藥，靠著這些靈藥的保護，這個女嬰奇迹般的活了下來。
但是活著卻是苦難的開始。
北伐理所當然的失敗了，潰敗的軍隊失去了控制，變成了數不清的盜匪。交趾變得不安全了，從北方來的大軍，沒了後顧之憂，要徹底毀掉這個隱患。
他一下又老了幾十歲，帶著一眾殘兵敗將敗退回了交趾。女人的娘家是當時北方最強大的家族之一，靠著女人娘家人的幫助，他得以在亂兵之中，從交趾逃脫，繼續流亡。
儘管女人是家族的掌上明珠，但是任何家族的都是自私的。這是家族最後一次幫助他們，從此之後，再無瓜葛。
男人一路難逃，追兵的動作很快，遠古大陸新的統治者準備徹底消滅他們，已經安排了天羅地網，準備格殺勿論。
靠著部下的拚死保護，他最終逃到了海邊，這裡已經是完全蠻荒之地，沒有任何的熟悉的村莊。本來跟隨他的部下，除了幾位強大的巫師和戰將，已經全部的失散了。
兵敗如此，唯有一死，以謝天下。當他準備用鋒利的寶劍結束自己的生命的時候，那個女人，握住了他的手的。
涼涼的，軟軟的。不記得上一次兩人的手牽在一切是什麼時候了。
「相公，失敗也好。我們可以一直南渡，到朱雀大神的護佑之地，那裡是萬頃的漁場，我們可以在那裡生活。」女人單純幼稚的主意讓他微微一愣。血流成河，白骨成山，無數的戰士為了自己的一個夢想，化成了白骨，如今自己的怎麼能這樣若無其事的逃到海外？
「相公，這天下是天下人的，不是你的。我和孩子才是你的，我們走吧，渡過這茫茫大海，找一個小島，在上面終老一生。」女人臉頰凹了下去，早已不是當初的紅潤豐滿，但是她的眼睛，還是那樣的清澈見底，如同最璀璨的星辰。
希望和野心是同一個硬幣的兩面。已經徹底失敗的他最終沒有選擇死亡，而是熄了野心。
他遣散了所有的部將，她也讓她的家臣全部回去，兩人帶著唯一的女兒，一起乘上了一頁小舟，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遠古大陸的統治者幾次想要尋找他的下落，都失敗了。這一晃就是十幾年。心無雜念，一心過著漁民生活的他，居然巧合之間突破了自己的極限，到達了從未有人達到過的天人合一的境界。實力大進的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想到之前的慘敗，他這次變得更加謹慎。他決定先建立自己的勢力，利用自己在暗的優勢，緩緩滲透，最後再一具擊殺自己的宿敵。
重燃的野心很快被她發現，她勸告她不要在做那些不切實際的美夢了，再說成為遠古大陸的統治者，也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但是實力大進，幾乎成為半神的他什麼都聽不進去。他們兩個大吵一架，最終不歡而散。
女人繼續隱居在一個無人的小島上。男人卻再次開始了征伐。
他的敵人統一天下之後，實力再也沒有任何進步。這幾年還由於酒色的耽擱，實力還有退步的跡象。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他更加堅定準備取而代之。
可惜，他的敵人不再是一個人，而是成了一群人的代表。當他以為自己的準備妥當，再次回到交趾之時，他陷入了重重的包圍當中。
數不清的高手從四面八方向他進攻，儘管他的已經成了天下第一，實力無人可比，但是敵人太多。他們似乎早就發現了他的蹤跡。
這一次，他擊殺了一多半的埋伏者之後，再次身受重傷。瘋狂之中，他拼盡全力，逃回海中，一路南下，準備匯合她。這次他真的明白，自己再也沒有希望了，他徹底認命了。
但是當他回到島上的時候，這個小小的隱居之地，已經變成了廢墟，焚燒過的火苗還沒有熄滅。到處都是住在島上的土人的屍體，預感到不祥的他不顧重傷，瘋狂的往自己的家裡趕。
還是太遲了。
她的眼睛還是那麼大，那麼清澈，只是之前的驚恐和希望混雜的神采都消失了，只剩下空洞，倒影著天上的白雲。
他們可憐的女兒就倒在媽媽懷裡，這個瘦弱的孩子，十幾歲了還像似一個七八的歲的孩子一樣，瘦弱纖小。自從她出生以來的，她就一直跟隨這爸爸媽媽遷徙逃避，直到今天，她才獲得了永恆的寧靜。
希望是最危險的。
它讓人變得想賭徒一樣，不顧一切，瘋狂至極。等到輸光了一切，希望又會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毫不留情的拋棄失敗者，讓他在絕望中，徹底毀滅。
歇斯底里的瘋狂之後，他如同行屍走肉般的走入了海中，可惜，命運的捉弄還未結束，想要蹈海而死的他，最終被漁民所救。
從昏迷中醒來，他選擇性的忘記了自己過去的一切。
島上多了一名漁夫，世界少了一名霸者。他流落的這個小島在南海最繁忙的海道上，很久之前，這裡就有海船，遠航萬里，到異國他鄉，互通有無。
遠古巫術通過海船的交流，從非洲大陸，阿拉伯世界，傳到了南海之上。儘管他遺忘了過去的一切，但是接近半神的境界依然還在。
漁村中的祭祀很快發現他學神都很快，便把一身的粗淺巫術，全部交給了他。讓他成為了漁村的新巫醫。
當時巫醫幾乎代表了漁民中最高的智慧，這些巫醫不但要給生病的漁民看病，還肩負著祭祀鬼神，預報天氣重任。上一代巫醫儘管是個極其開明的人，但是他所掌握的那點粗淺巫術，還是太過簡陋。
靠著強大悟性和冥冥中的未知力量，他開始深入的研究這些不同於遠古大陸的巫術。這些巫術有的是從遠古大陸的巫術演變而來，有的則完全是從非洲大陸和阿拉伯世界傳承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了解到的巫術的秘密也越來越多。結合自己的已經掌握的能力，加上這些從遙遠世界而來的巫術，他終於創造出來一種前所未有巫術。
這種巫術不需要極好的天賦就可以學習，而且通過刻苦的練習，能緩慢的增加自己自身的實力。
靠這種這個前所未有的創舉，他再次突破了自己的極限，達到了半神之境。突破之時，那些被遺忘的記憶，再次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之中，讓他痛苦不已。
明白自己種種的錯誤之後，他決定採取措施，挽救自己的人生。但是在此之前，他首先要回報這些漁民。
他選擇了一個環境不錯的島嶼，耗費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用前所未有的魔法改造了那個島嶼，然後又用自己的魔力，刻畫了永固的魔紋陣法。他要建立一所學校，把自己的掌握的知識，傳授給這些善良的漁民，讓他們擁有自保的能力。
從附近的幾個島嶼上選擇了幾十位天賦極好的孩子之後，和那些祭祀打過招呼，這群孩子被帶到了島上。他盡心儘力的把自己的所學所得全部傳授給了這些孩子。眨眼之間，五年過去，覺得自己沒什麼可再教的了，他把孩子們都召集到了一起。告訴他們：
「我能教授給你們的，已經全部教授給你們了。接下來你們就要靠自己研究了。記住，我傳授給你們這些，是為了讓你們能更好的保護自己和村民們。如果你們誰要是敢靠這能力胡作非為，我必殺之。」
見所有的學生都認真的點頭，他接著說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你們好自為之。」
此時一名學生忽然問道：「老師，你在這裡教育了我們這麼久，將來我們是不是能把你的東西教給別人？」
「可以。」
「那老師，我們能不能把這個小島建成一座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