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正被創作的是生活
當李泉披上放在餐桌上的圍裙，又在廚房裡拿起鍋鏟和飯勺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似乎自己家裡也是這麼分工的。
不會做菜的泉媽負責處理食材，而調味有方的泉爹負責掌勺料理。
數十年來一直都是男女搭配，秀情不累。
但是你陳惠然又不是不會調味！憑什麼非要讓我來掌勺啊？真要說起來的話，應該還是我的廚藝比較差勁的吧？
也罷，不怕中午食物中毒的話，儘管來相信我好了。哼！
李泉難得地嬌哼一聲，並立下了非常危險的flag，然後開始噼里啪啦地炒制起菜肴來。
以他的廚藝而言，也沒有什麼好具體描述的，總之就是綠油油、紅撲撲，又或是黑乎乎的一片，以常人的味覺、嗅覺、視覺，都不太容易分辨。
因為是「被迫」下廚的緣故，李泉把這些東西端上餐桌時，並無任何愧色，反而一臉正氣地望著陳惠然，似乎有一種代表月亮懲罰你的正義覺悟。
當正義的夥伴是很好，但是也容易抱著理想溺死啊少年。
「哎，我說。」正吃著黑暗料理的陳惠然突然就發了話。
「怎麼了啊，食不言寢不語啊少女。」
「別拿這種話來搪塞我，從小到大我去你家那麼多次，哪一次飯桌上你爸媽不跟我說一大堆話的？」
「呃。」李泉就有些無語，儘管自己家裡的規矩的確是食不言，但只要有小姑娘來家裡做客，爹媽總是熱情得不像話，總是一副恨不得立即把人收入內室、變作兒媳的熱情模樣，也難怪陳惠然二十年來一直有這種錯誤的認知。
「所以，就像網路小說作者沒什麼好寫就會隨便扯點neta來湊字數一樣，你現在是因為跟我沒話可說，才一直低著頭使勁吃黑暗料理的吧？」
「才沒有！」李泉義憤填膺地反駁對方，不過論點倒是很奇怪地落在了前半句上，「每章兩千字要湊起來字數，可不是區區一兩個neta就能完事的！還要由這個neta繼續引申發揮，比如再和什麼青梅小姐姐角色爭辯一下neta本身這種……」
「停停停！誰問你這些啦？如果這是你小說里的情節，你這完全是看不起讀者在強行水字數的吧？」
「總之呢，我可不那種……」
「讓你停啊，小說里繼續這麼寫下去，第二天書評區肯定會炸的吧？」
「炸就炸吧，他們根本不懂在一年的最後一天，還要連夜趕字數上架爆更，然後一天碼了一萬多字都不夠的痛苦！」
「聽起來少年你似乎有很痛苦的回憶啊，哎，這個話題暫且略過吧。希望下次你再這麼乾的時候書評區不要炸，畢竟讀者老爺們多少也會體察民情的是不是？」
「希望如此吧，能多打賞一點……啊，呸，說了不討論這個話題。不過我還是有最後一個相關問題想要問你。」
「嗯？」
「你不一向都只看輕小說的嗎？怎麼突然間這麼了解網文？」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李泉從黑暗料理的餐碟中抬起了頭，目光灼灼地盯向陳惠然的眼睛。
如果……這傢伙寫過什麼大人氣的網路小說的話……
比如《老婆大人是社聯主席》什麼的……
哼，就算只是馬尾辮，放下來也都是飄飄的，不知道是黑色還是栗色的長發呢。（官方吐槽，與李泉視角無關。）
但是陳惠然相當坦然地和他對視了，或許青梅小姐姐根本就沒有什麼需要隱藏的心思，李泉瞞不過她任何事，而她也無意隱瞞李泉任何事。
青梅竹馬，如果是清純健全的話，大概就應該是這麼一種讓人安寧的人際關係吧。
然後陳惠然果然就毫無羞澀地說了大實話，「會看網文當然是因為你啊。如果不是你在寫的話，誰願意去看那些粗製濫造的東西。」
「啊喂喂，你這地圖炮……」
「不要顧左右而言它啦，你要取材的話，不就應該讓我說這些話的嗎？甜甜蜜蜜的，就像吃了一口還想下一口的狗糧，所謂校園青春戀愛喜劇什麼的，不就是要這種展開么？」
本來還在和諧安寧地吃著飯，但突然間畫風就變得有些不對了，陳惠然的顏色好像又開始白了起來，說話的內容和語氣，也變得奇怪起來。
不要在兩人獨處的時候，一言不合就開白啊。
李泉對她的這種反應也很是無奈，本來安排的角色明明是純愛擔當，但是眼看著朝這個路徑走下去，似乎就要變成白學擔當了。
白學這種東西嘛，愛的人自然愛，但是如果無愛的話，連整個角色的人氣都會大崩盤的吧？
幾乎完全沉迷於取材和創作中的李泉不能自拔，終於到了快搞不清小說和現實界限的地步。
無意識地把對陳惠然的感情代入到了青梅小姐姐的角色中，然後又把對青梅小姐姐的評價映射到陳惠然身上。
這都算些什麼啊。
還取材？明明是取死之道吧？
強行振作著最後一絲靈智，李泉決定找個更貼近現實生活的話題來避免這種崩壞。
比如說……
一直以來，對於陳惠然，他最為關切也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她和百褶裙妹子到底是怎樣的關係，而這份關係又是如何建立的。
雖然說了的話她也許會不高興，可能會大為光火，大概會訴諸暴力。
但是——
有人真的真的很在意啊。在意得不得了。在意到一定要問清楚才能取到真正意義上的素材。
畢竟就像那個背著妹妹去校醫院夜晚里一樣，現在所發生的事情正在不斷提醒著自己，自己著手創作的並不僅僅是一部小說，或許正在被創作的就是生活本身。
是的吧？一定是這樣的吧？
李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似乎也放下了心間的負擔，他坐直了身子正對著陳惠然，慢慢地將空氣里的氛圍也變得嚴肅起來。
面對這樣的情形，陳惠然的眼睛里，起先浮現出的是迷惘，但是隨後，也慢慢升起了不一樣的光。
然後李泉神色肅然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