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離別殤
吃過年夜飯，老馬打開行李箱，拿出給家人準備的禮物，還給孩子們發了壓歲錢，給父母磕頭，
「快起來快起來！」父母看著分別一年的兒子笑得合不攏嘴，「心意到了就行。」
「讓我再跪跪吧，」老馬笑道，「出門在外，沒法盡孝！來世兒子一定哪兒也不去，就守在二老身邊，好好孝順孝順父母！」
「說的啥話，什麼來世不來世的。」
「不是，今生不是無法改變了嘛。」老馬笑道。
「來，孩子們！」老馬把倆孩子拉到身邊，把大兒子摟在懷裡，小女兒抱著放在自己的腿上，「你倆有沒有好好聽話啊？」
「我們可乖了。」大兒子脆生生地回答，仰著小臉瞅著有點陌生的爸爸。
「我也乖。」小女兒口齒不清地附和哥哥。
「乖就好，哈哈……以後好好學習，孝順爺爺奶奶和媽媽噢！」老馬欣慰地看著孩子們。
「還有爸爸，也要孝敬爸爸」小梅加上一句，溫柔的瞅了老馬一眼。
「嗯嗯……孝敬爸爸！」孩子們重複媽媽的話。
開始守歲嘍！幸福的一家人圍坐在炕上一邊磕瓜子一邊聊天，老馬向家人講述外面的見聞，一年的種種趣事樂事，那些酸苦的事則一概不提。
屋外依舊大雪紛飛，寒風凜冽，整個村莊白茫茫一片，不時有鞭炮聲響起，大紅的春聯映著皚皚白雪……好一派祥和吉慶的景象！美好無比！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老馬一家人都沒有睡，互道新年快樂，祝老人身體健康，祝孩子聰明快樂，老公祝妻子美麗年輕，妻子祝老公平安順利……
老人把孩子們帶他們房間睡覺了，說是讓老馬和小梅夫妻倆好好說說話。
「你在家受苦了媳婦。」老馬看著妻子愧疚道。
「我一點不苦，你才辛苦了……」小梅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對不起……」
「以後……會更辛苦……爸媽還有孩子，都交給你了……當然，你還可以有其他選擇……」老馬低下頭，不忍再說下去。
「沒有其他選擇！」一向柔弱的小梅此時眼神堅定地看著丈夫，「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為爸媽養老，給他們送終，扶養孩子長大成人……你……再也不準離開了……留在家鄉……日子苦點沒啥……留下來!」
「我再也不走了！永遠……」老馬微笑。
「真好！」小梅也笑了。
下了一整夜的雪，天亮了，是個大晴天，太陽冷冷地看著這個地處中國北邊的小村子，小梅推開門，看著鋪著厚厚積雪的院子，仰頭看看天空，鼻子一酸，嘴唇顫抖，再也忍不住，癱在地上，抽抽嗒嗒地哭起來……聞聲而來的公婆見此情景，嚇了一跳，他們拉起小梅，詫異地詢問，以為小兩口吵架了，「兩口子好不容易團聚，別置氣，有話好好說。」
「咦？小梅啊，娃人呢？怎麼不在房間？」公公去房間找兒子給媳婦賠禮道歉，卻沒見著他人。
「他……他不會回來了，永遠都回不了家了……」小梅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說的啥話？到底怎麼了？昨晚不是好好的？」公婆被小梅的話弄糊塗了。
「昨晚……回家的不是老馬……不，是他，是他的魂……他其實死在路上了……他想著跟我們團聚，想著跟我們吃年夜飯……我昨晚把他接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手機上的新聞，我看到他了……」小梅拿出手機，是一則新聞，一輛回鄉的大巴車出車禍，三十幾個乘客死了大半……老兩口在死者名字里看到了兒子的名字，老馬躺在血泊里的照片作為其中一張新聞圖片……
一陣凄厲絕望的哭喊聲響徹天空……
太陽仍然冷冷地俯視這個小小村莊，喜慶的鞭炮聲在村莊里時時響起，吃過早點的村人們穿上新衣，攜家帶口出門給親友拜年……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快樂幸福的笑容，新的一年又開始了，人人祈禱今年事事順利，恭喜發財！
可是有的家破碎了，有的人離開了再也回不來……
人人都在慶祝新年，人人都道新年快樂，人人都喜笑顏開，而有的人眼淚成冰，悲傷成海，思念成殤……
離家的孩子永遠回不了家了！
春節期間的s市差不多成了一座空城，路上的車輛行人少了很多，交通順暢，很多家店鋪歇業。不凡的酒吧照常營業，顧客寥寥，曉曉秋兒也沒什麼事，都過去上班。
「哎，春節對我沒有意義。」曉曉沒精打採的樣子。
「有意義啊，怎麼會沒有意義呢。」不凡狡黠地笑道，「又老了一歲。哈哈」
「大過年的我不想罵人。」曉曉瞪了不凡一眼，「好像自己不老似的，哼！」
「咦？怎麼有魂魄進來了？不是在門上貼了靈符嗎？」曉曉看到一個魂魄戰戰兢兢地走進酒吧，問不凡。
「過年嘛，開放幾天。那些孤魂野鬼也可憐，本是團圓的日子，卻與親人陰陽兩隔，所以白天晚上都對他們開放，活人鬼魂在一起狂歡。」
「今兒太陽是打西邊升上來的嗎？」曉曉故作困惑狀，「真是奇了怪了嗐。不凡靈探也會動惻隱之心。」
「我本善良，奈何生於這爾虞我詐、物慾橫流的世界……咦？剛才進來的鬼魂怎麼向我們走過來了？」不凡詫異看著那個鬼魂。
這是一個五十齣頭的中年漢子，大高個，粗壯，皮膚黝黑，國字臉，濃眉，深眼窩，鼻子又高又挺，典型的北方人面相。穿著黑色羽絨服，愁容滿面，畏畏縮縮，好像並不習慣這樣的地方，不善於跟人打交道。
「請問.……誰是不凡靈探？」他縮著腦袋，囁囁嚅嚅地問不凡。
「我就是，有何貴幹？」不凡微笑地看著他。
「你們仨都能看到我？」漢子看到不凡笑容滿臉，似乎舒了一口氣。
「沒錯，我們仨都有傳說中的陰陽眼，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幫忙？」不凡難得的溫柔。秋兒和曉曉一副不認識他似的模樣瞅著他笑。
「我……我沒有什麼可以給您的。」漢子露出靦腆的笑容，「我可以把靈魂賣給你，他們說，可以用靈魂跟你交換心愿。」
「可以。你有什麼未了的心愿？」不凡爽快地說道。
怪不得這麼溫柔，原來目的不純，想必他早就猜出鬼魂找他必有所求，他們可以交換的籌碼只有自己的靈魂。
他還在幹這種事！秋兒痛苦地想。
他果然就是這樣的！曉曉鄙視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