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顆粒歸倉
那人剛被包猛子放下就撲通跪下了，涕淚長流道：「上官饒命，上官饒命啊！小人不是海盜呀！小人只是一個賬房先生，小人手無縛雞之力，從來沒有干過傷天害理之事呀！」
黃勝看了看跪在腳下的賬房先生，只見他乾瘦乾瘦的樣子，臉皮黝黑，頷下稀疏的留著幾縷發黃的鬍鬚，被困得跟粽子似的，也看不出來有多大年紀。黃勝心道，包猛子也太小心了些，這樣一個被風都能吹跑的人那裡會有什麼戰鬥力呀。黃勝道：「來呀，給這位先生鬆綁。」
早有學生軍過來解開了綁賬房先生的繩索。那賬房先生手腳剛剛獲得自由，就在地上跪趴幾步來到黃勝面前，抱著黃勝的腿哭訴道：「上官饒命，小人是大明朝百姓呀！小人並非海盜呀！」
黃勝心裡一陣噁心，又不是朵兒、柔兒那樣的美女來抱自己的大腿。而是一個糟老頭子，千萬不要把鼻涕擦到我的褲子上喲！黃勝喝道：「你給本官站起來好好說話，不許哭鬧，不然把你扔到海里去。」這句話很靈，賬房先生立刻站起來了，他也不哭了。黃勝道：「你如何在這艘海盜船上的，要從實招來，不然你以前的同伴就是你的榜樣。」
賬房先生道：「那些倭寇不是小人的同伴，而是海盜頭子九鬼奮勇手下的一群殺人惡魔。小人的同伴在天啟元年就被那些天殺的海盜全部殺害了。小人其實心裡很死這些倭寇了，大人今日殺光了他們，小人高興得很。」
「哦！」黃勝感興趣了，原來是個以名字叫做九鬼奮勇為首的海盜團伙，他道：「先生你慢慢說，不要害怕，來呀，給他拿些水喝。」
賬房先生大口喝了幾口水，道：「小人老家在萊州府，姓李名實字又思家裡有父母雙親，還有兄弟妻兒，只是因為屢試不第，空頂著一個生員的身份坐吃山空。後來經族中親友介紹來到了海商宋舉人家裡做賬房先生，月錢給一兩五錢銀子，後來他們家又鼓動小人出海，月錢以三倍給，還有彩頭可以分，小人貪那幾兩銀子就答應了，跟在船上依舊做賬房。」
黃勝盯著賬房先生李實的眼睛，看見他眼神凝重似回憶往事的樣子，也不插話耐心聽他講述。只聽那賬房先生又道：「如此跑了幾趟日本都還順利，小人不知不覺就已經幹了三年了，小人家裡因為每年多了百十兩銀子的進項，日子也紅火起來。小人知道海上飯不好吃，原來打算早點收手回家守著幾畝田地過日子，可是每次小人拿到彩頭銀子又捨不得放棄，唉！每次都說這一次是最後一次，可是最後了不知道多少次，還是不肯回頭。」
李實這時眼神里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天啟元年四月，小人鬼迷心竅還拉上我弟弟也來船上幫閑，誰知剛剛到了五島列島海域就被九鬼奮勇那廝盯上，我們那條福船也有大人這條福船這麼大，船上有四門火炮，有乘員四十七人，我們知道如果被海盜奪取了船自己肯定沒有生路了，所以都拚命抵抗，無奈那倭寇實在勇猛，火炮又多，我們寡不敵眾被奪了船，小人弟弟被火炮打中當場就斷了氣。」
這時李實已經有些哽咽了，他接著道：「小人當時嚇得傻了，獃獃坐在甲板上等死，眼睜睜看著那些倭寇砍殺自己的同伴，最後終於輪到砍小人的腦袋了，小人已經沒有一絲求生的念頭了，只求速死，誰知那倭寇頭目九鬼奮勇看見小人懷裡的賬冊，問小人是什麼人，小人由於海貿時經常接觸日本人，所以特意學習倭國語言，小人學習語言很有天賦會說日本話，小人就告訴他小人的身份，誰知九鬼竟然不殺小人，從此留在船上仍舊做賬房先生，到現在已經五年了，五年小人基本都沒有離開過這一條船。」
黃勝道：「五年都沒有下船？難道這九鬼奮勇的船沒有母港嗎？他們五年又搶了多少條海船呀？李先生盡量要說仔細些，我以後說不定去端了他們的大本營呢。」
李實道：「這九鬼奮勇是個浪人，手下的武士也大多都是浪人，他們沒有母港，但是有幾個經常停靠的港口，最遠的在北海道，最近的一個窩點就在久賀島。九鬼有時單獨搶劫海船，有時也和幾個海盜船結夥干一票，小人這五年親眼看見他們劫掠了九條海船，船上無論漢人、朝鮮人還是呂宋人以前從來都沒有留下幾個活口，只是這兩年才留下一些看上去老實的人口。九鬼這條船火炮多，船結實速度又快，所以每次合夥搶劫是都是九鬼發號施令，那些海寇也聽他的。」
包猛子來到黃勝身邊，附耳輕聲說道：「被先生打中肩膀的就是九鬼奮勇，這小子是有些悍勇，不是先生幫忙俺還真打不過他。」
包猛子雖然聲音不高，可是李實離得近，倒是聽了個真切，他立刻又跪下磕頭道：「原來是上官擊殺九鬼奮勇那廝，小人感謝上官替小人報了血海深仇，這廝死有餘辜，據我親眼所見，他手上人命就有幾十條之多。」
劉海波問道：「海寇的船你應該見得多了，他們船的火力、性能你也肯定了解得不少，你認為九鬼的這條船如何？還有誰的船更好？這條船上的乘員，賬目你都要明明白白說仔細，我們要進行核對，以免有漏網之魚。」
李實肯定道：「在這一片海域沒有誰的船能強過九鬼奮勇的這條船了，它應該是最大，火炮裝備最多，乘員也最多的海盜船了。每次劫掠到海船九鬼奮勇都把好的火炮留下，現在的十四門火炮都是銅芯鐵炮，正宗的佛郎機。這條船連我一共是六十六人，一般情況下一艘海盜船五十人頂天了，裝備八門火炮已經是很不簡單了。所有賬目都清清楚楚，這次九鬼把剛剛劫掠的一艘明朝福船拖到了避風港維修，貨想運去東京灣出手，那裡有他以前的大名織田家的舊相識幫他出貨。」
黃勝問包猛子道：「應該有六十五顆首級，包猛子你馬上去核對，而且千萬要硝制好了，天氣太熱不要搞得整個船上都臭烘烘的。劉海波你接管九鬼的朱印船，帶上咱們的水手和一個總旗的學生軍，政治文化教員王有賢、張應福，你們兩個帶著李實和兩個小旗學生軍清理繳獲，要做到顆粒歸倉，海盜連衣服都不給他們留，扒下來洗乾淨以後發給流民穿。」
包猛子道：「是啊！扔了太浪費了，以後用來做好事何樂不為，況且有的海盜身上還有鐵甲呢。現在只割下了六十一顆首級，還有四個海盜掉海里可能暫時沉底了，估計得明天才會浮上來，我們已經放下兩條探馬快船在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