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紅塵,他從何來, 又去往何處呢?
夜暮四處走著,可是他看這萬物皆陌生,他覺得, 似乎哪裡都不是他的歸途。
他是在卯日仙君的仙府上醒來的,卯日仙君待他客套而有禮,稱他為夜暮神君,告訴他他原身是夜暮神劍,卯日仙君偶然外出看他昏迷, 把他撿回來的。
可他,關於他所說的一切卻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說來好笑,正當他有些詫異地望著卯日仙君時, 一個衣衫不整、面容俊逸的男子走過來了, 他一臉不開心:「阿卯,就因為他醒了你就把我扔床上?」
剛剛還彬彬有禮的卯日仙君臉都黑了,他有些尷尬, 轉頭沖那男子道:「滾回床上。」
那男子看見夜暮時, 神色卻淡漠了下來, 他似乎很不喜歡夜暮, 淡淡地說:「我是星月仙君,你既然醒了就快些離開。」
卯日仙君的表情更難看了。
夜暮沒說什麼,他雖然不知道去哪裡,但是既然那人不喜歡他,他又何必強留。
他起身便離開了。
只是,他確實無處可去,他只好到處漫無目的地亂逛著。
總感覺……自己丟了什麼。
「你們滾開!再過來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一個俏生生的女孩聲音從遠處森林中傳來。夜暮耳力極好,想著反正也無事可干,他便過去湊了湊熱鬧。
只見那森林處,一個白衣女孩正和一群孩子們對峙著,說是白衣,她身上其實已經破破爛爛,臉上有些臟污,但還是能看出,她是個美人胚子,眸子亮如晨星。
對面那群孩子,哦不,應該是一些孩童模樣的小仙,聽到這話都大笑起來:「你個雜種,還會吹牛!就你一個人,如何敵得過我們?」
隱在暗處的夜暮不由皺了皺眉,就算是孩童,一群欺負一個,未免太過分了。
那女孩咬緊下唇,很是倔強:「不許你們說我是雜種!」
「哈哈哈,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許!」說著,那些小仙有得噴火,有得吐水,場面好不熱鬧,剛開始那女孩還還擊,後來連招架之力都沒有了,狼狽地躲竄著,可還是滿臉不服氣。
夜暮嘆了口氣,這些仙法在他面前就像是過家家,幼稚得很,可不知為何,看那女孩的模樣,總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似乎,曾經的他,也經歷過這樣的場景。
他能看出來,這女孩原身是只七尾白狐,按理來說七尾也不算少,她應該在族中比較受尊敬才是,可是她身上,妖氣仙氣混雜著,看來,她應該是仙和妖結合所生。
那大抵就是她受排斥的原因了,仙和妖所生,仙不容她,妖也不容她。
夜暮不覺動了惻隱之心,他迅速地出手,眾小仙只見面前一陣金光閃過,再看時,那如同困獸的白衣女孩已經不見了蹤影。
陰暗潮濕的山洞內,夜暮正低頭問面前的女孩:「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孩板著小臉:「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她的樣子可愛得緊,夜暮不由笑了,他笑道:「我救了你,你還這個樣子?」
她冷哼一聲:「誰要你救?」
夜暮「嘖嘖」了兩聲,道:「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你這麼不服軟,難怪受罪。」
那女孩低頭,似乎不想再理他。
半晌,她忽地感到身上流過一陣暖意,她一抬頭,發現夜暮正在低頭給她治傷,很快,她傷口都好了,身上也不再髒兮兮的。
眼前這個男人,低頭認真給她療傷的樣子,真的有些……英俊。他鼻子很挺,眼眸漆黑,其實單從外貌來看,有種不近人情的冷漠,可偏偏他笑起來卻莫名讓人覺得溫暖。
「白晝。」過了許久,白衣女孩才吐出這兩個字。
「恩?」
「我說,我叫白晝。」白晝又重複了一遍。
「恩。」夜暮微微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白晝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道:「我剛剛那麼對你,你為什麼不生氣?」
夜暮忍俊不禁,不由笑道:「誰會和個孩子生氣呢。」
「喂,我不是小孩子。」白晝蹙眉,一臉不服氣道。
「恩。」夜暮仍然只是很敷衍地隨意應了一聲。
頓了頓,白晝看他這個樣子,又道:「我娘是散仙,我爹是妖王,我是他們所生。」
「恩。」夜暮差不多已經知道了,自然也沒什麼奇怪的。
白晝很是詫異:「你怎麼不嫌棄我?不討厭我呢?」
夜暮看她認真的神色,不知為何,有些笑不出來,於是,他斂了神色,只是淡淡地說:「為什麼要嫌棄你,又不是你的錯。」
白晝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夜暮會這樣回答。沉默片刻,她又補充道:「可是……他們都討厭我。」
夜暮看她這樣樣子,忽然有些心疼,他順其自然地摸了摸她的頭:「那是他們不好。」
感受著夜暮手掌中的暖意,白晝卻不知道要作何反應了。
還是夜暮先開口:「那你爹娘,現在呢?」為什麼會讓你一個人在外面受欺負呢……
不知為何,白晝很信任眼前這個男人:「我娘成了墮仙,被鎮在封妖塔下,我爹,一次妖界叛亂……他死了。」
夜暮唇邊的笑意僵了僵,竟是……這樣。
白晝卻一點也不傷心,她信心滿滿道:「我要努力修鍊,然後去救我娘,我以後會成為很厲害的上仙的。」
夜暮看著她充滿元氣的樣子,想了想,忽地說了一句:「我也有仇要報,不如一起修鍊吧。」
哪裡有什麼仇,只不過,無處可去的他太寂寥了而已。
白晝卻不知道實情,她看見夜暮黯淡下來的臉色,感覺自己說錯了話,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恩,以後我護著你。」
夜暮忍著笑,面上還是沉痛的樣子:「好。」
天下之大,他終於有事可做了,不再是孤身一人。
這大概,是個好的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