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煙照破廟
陳小刀辦理好了出院手續,行走滿是煙火味的小巷,不禁有一些迷茫。
都說人的一生裏總有幾次大起大落,就像是天堂之門短暫的打開又快速閉合,而在他最衰的時候,門終於開了,而自己又親自給關上。
可是人就是這樣,若不能做自己,活著又跟行屍走肉又有什麽區別呢?
他目光如刀,然後將一枚枚藥片哽咽下去。
回家的第一件事,在梅花樁上打了一套比較輕柔的拳法,這套拳法有養身固息的效果,頓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胸前的傷口沒有那麽疼了。
用手掐了掐日子,也差不多到了他父母的忌日,簡短的洗漱,換上一身黑色端莊的衣物,搭上剛好停靠在門前一輛計程車。
司機掛著空車,正在用手機玩著遊戲。
“小哥,去哪裏?先別急,我把晉級賽打了。”
手機屏幕上最後一幕,小兵推垮了主水晶。
晉級賽勝利之後,司機長舒了一口氣,開始得意洋洋,“好家夥,這個遊戲打了一年多,現在終於白銀了。”
陳小刀看著這家夥眉飛色舞的樣子,沒吭聲,他記得這款遊戲剛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王者了。默默把手機上的地圖功能打開,然後定位一個位置遞給了司機。
司機猛踩油門,老舊發動機的聲音讓陳小刀覺得腦袋被震得嗡嗡響,出租車竄了出去。都市的高樓大廈在車窗外漸行漸遠,陽光從窗戶裏照進來,暖洋洋地灑在陳小刀年輕又英俊的臉上,窗外風吹著油綠的樹葉搖曳,嘩嘩地響,行道樹像是快速掠過的縮影。他依偎在車門上,將手伸出車窗外,感受著風,感受著陽光的美好。
陳小刀從小就跟著他的祖父長大,而他的父母都是工作狂,天天走南闖北,一年也很少有跟陳小刀聚在一起的時間。不過,他沒有怪過他的父母,對他的過少的關心與陪伴。
他知道,祖父在國外欠了很多錢。這是為什麽父母工作拚命工作的原因。可能小時候有一些不理解,現在長大了,有些道理自然也就懂了。
可是10年前的春節,噩耗傳來。
“城南立交上一輛小轎車與貨車相撞,轎車上一男一女全部死亡。”
同年,祖父因疝氣去世。
從那時候起,陳小刀就變成了一個人。也長大了,他突然明白一個道理。
成年人的世界,都是劫後餘生。
一個人不逛商場也不打台球。他在網吧裏坐得發膩之後,就回家了,進了樓卻不進屋,從通往樓頂的鐵柵欄裏鑽過去,坐在嗡嗡響的空調機邊,眺望這個城市,直到太陽西下。後來他搬回了老宅,日複一日練著祖父曾經教他的東西。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也許隻有他的拳頭才能懂他。
他是唯一的,也是孤獨,像是一隻困在山中的猛虎,從來沒有下過屬於自己的那一座孤山。
……
“到了,小兄弟。”計程車司機想了想,“這地方也太偏僻了,我也接不到客,我等你再把你接回去,就給500元就行,就當你包車了。”
陳小刀也沒說什麽,丟了5張嶄新的百元大鈔給了司機,向著墓園的最深處走去。
看到陳小刀走遠之後,司機突然詭異一笑,將手放在自己的脖子處,然後從脖子處撕下來一張人皮麵具。
“這麵具的體驗感也太差了吧。”司機的聲音也有了一些變化。
人皮麵具之下,居然是吉米……
掃墓的人很少,即使有也隻能匆匆而過,少了一些該有的香火氣。
自從新規出來之後,掃墓不允許燒香、燒紙錢、放鞭炮,儀式感也就消失了,掃墓掛親也很沒有了意義,隻能手捧著鮮花呆呆注視著墓碑,那些在燒紙時候說的話,現在也不知道怎麽開口了。陳小刀兩手空空,低著頭看著墓碑上用小篆刻畫的父母名字。
“別著急,很快就下來陪你們了。”
深深了鞠了一躬,臉上終於流露一種疲憊之態,沒有意氣風發,而是像是一隻裝凶的小狗終於脫下狼皮的偽裝。
是的。
除了祖父以外,陳家人就像是被命運詛咒了一樣,都是一些短命之人。疾病的噩耗,對於他來說,其實可有可無,仿佛就不是一件什麽大事。其實也不難理解,若一個人孤身寡人,沒有任何親戚朋友,活在世界上早就沒有了什麽期盼,跟死了沒有什麽不同。
隱隱約約中,陳小刀嗅見幾縷燒焦的味道。
“咦?”陳小刀突然下意識地發出了詫異的聲音,“墓園好久修了一座破廟?”
陳小刀正抬起來頭,看著墓園深處的破廟,記憶中那地方是一片空地,沒有任何建築物。
難道是新修的嗎?墓園管理員怎麽又會修一座破廟呢?
這也太奇怪了。
破爛不堪的廟宇安靜像是一塊石頭,滴落在這樹木蒼翠的墓園當中。明明已經禁止紙錢、香蠟、鞭炮,所以說這裏不可能再有任何的煙霧。
可是破廟四周泛起的細煙,格外引人注目,在風中泛起了漣漪。
推開木門,腐朽的木門發出了咿咿呀呀的聲音。這廟裏的佛前並無香火,可這佛仍然笑盈盈。觀音像雖說已經蒙塵但是仍然寧靜安詳。
廟中拴著兩條小狗,兩隻安靜的小狗發現了陳小刀。它們沒有起身吠叫,也沒有相迎的姿態。在這個無人管理的破廟,就像是古代衙門前坐陣的石頭獅子。
廟中既然無香火,那麽圍繞著這破廟的細煙從何而來?
好奇心驅使著他四處窺探,終於陳小刀看見一個角落中有個人影。
這是一個小蘿莉,蹲在破廟的角落埋頭燒著紙錢,看來那些圍繞著破廟的細煙應該就是出自這裏。陳小刀尋思,這位小女孩估計是躲在這裏,為了防止被管理員發現,偷偷祭奠她的吊念之人。
“能給我一點嗎?”陳小刀走上前蹭了過去。
女孩太過於認真,沒有發現破廟裏多了一個青年。
她應聲扭過頭,而陳小刀卻愣住了,看見此生不能忘記的容顏。
烏黑的長卷發柔順的披在肩上,白皙的皮膚如羊脂般光滑,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閃著狡黠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粉嫩的薄唇微抿,臉頰上有一對淺玫瑰紅的酒窩,像一顆初熟的蘋果,可愛卻不失高貴。隻不過眼角帶著淚,讓人莫名有一些心疼了。
“是你?”女孩有一些差異。
“怎麽,你認識我?”陳小刀應該從來沒有見過這女孩。
“沒……我搞錯了。”女孩吞吞吐吐地說。然後繼續把銅錢紙丟進火盆之中。
陳小刀擅自取一些,然後丟進火盆中,雙手合十,心中默念著自己父母的名字,心頭說。
“爸媽,說來慚愧。沒想到這年頭,給你們燒的紙錢都是從別人這裏借來的。你們二老在地下好好的,也不要給我托夢了,都這麽大了個人了,每天夜裏做夢,夢著你們就哭了,淚流滿麵的。說出去也丟人。還有,我的大限也快到了,很快我們就能在地下再見了。”
鐵盆的火苗燒的更旺了,陳小刀深邃的瞳孔映著這熊熊火光,眼中仿佛有微痕。
“謝謝你的紙錢。”陳小刀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對著女孩笑了笑,準備回去了。
“等等。”女孩急忙起身,“是……陳小刀先生嗎?”
陳小刀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過頭,他眼中閃過一道冷光,然後冷笑著。
“現在是怎麽了?我怎麽感覺全世界都認識了我一樣?我記得我沒有這麽出名吧。”
女孩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用著跟吉米一模一樣的語氣對著他說,“我們需要你,陳小刀先生。”
又來?有完沒完?陳小刀此時的感覺就像是三番兩次接到的推銷電話,明明自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並且拒絕了,但是這些人就像始終聽不進自己的話一樣,不屈不撓的推銷精神就像是小強一樣。
隨處可見,讓人惡心。
隻不過這次還有了一些改變,還在自己的麵前上演了哭戲,這種稱職的職業精神讓陳小刀佩服的五體投地。
“嗬嗬……貓哭耗子假慈悲。”陳小刀一語雙關。
女孩的秀氣的眉頭一皺,“陳小刀先生,你說的這句話是個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陳小刀極其不爽,“為了到達目的,假裝可憐博取他人的同情。”
“你是說我在假哭?”女孩說話的時候居然有一些生氣了。
“又何曾不是呢?”
女孩氣得繃直了身體,握起了拳頭,想要教訓陳小刀一頓的架勢,“看來主教先生看走眼了,就你這種貨色,憑什麽能夠加入我們。”
陳小刀根本就沒有將女孩當成一回事,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已經算得上是武道宗師。麵對一個小女孩,索性就不理了,推門想要離開了。
突然背後傳來一陣風聲,一記淩厲的鞭腿轟了過來,女孩的腿像是一條白色的閃電擊向陳小刀的太陽穴。
這幹淨利落的動作,帶著一絲殺氣,陳小刀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腿法會出自一個小蘿莉。
但是,終究不過是一個女孩的腿,對他並不可能造成什麽實質信的傷害,陳小刀下意識地想,甚至都沒有伸出胳膊去擋。
但是,當龐大的力量轟翻了陳小刀的身體,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小看了這個女孩。
“這是一個高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