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並不擁有世界
「咳、咳咳……」老兵漸漸清醒過來，有艾莉絲的氣幫助他緩解肉體的疲勞，那麼作為一名合格的士兵，強韌的精神讓他很快就擺脫了昏迷的境況。
「你醒了？」米哈斯在這位老兵睜開眼前的一瞬間離開的艾莉絲的唇瓣，面色如常地轉過身來看著對方，倒是艾莉絲，在最初的驚訝過後，便再陷入了混亂之中，捂著臉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裡……是？」老兵晃了晃腦袋，自己為什麼沒死這種問題他是不會問出來的，「你們，又是誰？」對救命恩人擺出懷疑的姿態沒什麼大不了的，這裡是戰場，懷疑一切非己方人士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要擁有的職業素養。
這一瞬間，他也左右觀察了一下環境，看起來不過是一處尋常的山洞，一旁的洞壁上，攜帶型魔法燈提供了充足的照明，眼前的少年人一臉平靜的模樣，卻時刻刺激著自己的危險神經。
「這是個狠角色！」老兵做出這樣的判斷。
「耶格師父，好久不見了。」艾莉絲終於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走到米哈斯身旁，對老兵露出了完美的微笑。
「艾莉絲……」對這個弟子，耶格自然是不會忘記的，事實上在艾莉絲被米哈斯收做弟子之後，她就在艾羅大陸的上層人士中有了一定的名聲，之後創辦「龍之聲」傭兵團，更是將自己的名號傳遍了整個艾羅大陸，當下最年輕的傳奇強者，同時也是首位除開唐國與精靈帝國之外的傳奇俠客（米哈斯是巨龍的事傳開后他被歸為異類，事實上整個龍族都被算在異類里）。
耶格曾經也把自己教導過這樣一位大人物當作是光榮的事迹，那個小城的酒吧里，充滿了他吹的牛皮。
但現在，當他真的看到艾莉絲之後，卻有些手足無措了。
「您，您就是米哈斯大人！」在短暫的呆愣之後，耶格又想了起來，能讓艾莉絲追隨著的少年人，除開米哈斯這位傳奇巨龍之外，又會是什麼人呢？
「嗯，我就是米哈斯。」他倒是沒什麼想說的，這是艾莉絲曾經的師父，與他干係不大，若不是想要幫助艾莉絲解開心結，他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
見到了從前只有在吟遊詩人的傳唱中才會登場的大人物，就算耶格已經老了，但也還是不由地激動了起來，「不知道大人到此處來，是為了什麼？」
「不是我要做什麼，是艾莉絲救了你。」米哈斯說完，把空間留給了這兩人，自己卻是離開了這個山洞。
「艾莉絲……」方才和米哈斯搭話，耶格未免沒有避開艾莉絲的意思，畢竟對他來說，這個當年的小女孩已經成長為了不起的人物了，但若是想藉此擺架子的話，耶格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但換過來說，真讓他像對待其他傳奇一樣對待艾莉絲，卻也有一些困難。
「耶格師父……」艾莉絲沒有那麼多顧忌，也不在意那些「禮節」，當然，想讓她「尊敬」耶格是不可能的，實力的差距到底擺在這裡，若是艾莉絲真的像個徒弟一樣，耶格感受到的可能就是驚嚇了。
「我想問一問，為什麼你要參與到這場內戰中來呢？你已經老了，不是那個帝國軍小隊長了啊。」艾莉絲皺起了眉頭，雖然方才米哈斯打碎了她心裡對「神」的尊敬，但另一個問題可還沒解決呢。
「我這種人，打仗打慣了，學不會種地了啊……」耶格長嘆一聲，當初回到老家之後，他成為了城衛隊的隊長，不是說耶格很窮，只是除了打鬥之外，耶格找不到自己的特長了。
「可你當初還說過，武技只是為了自衛，不是為了爭勇鬥狠！」艾莉絲急切地打斷了耶格的話，「在戰場上的時候，你眼裡的瘋狂，讓我覺得你已經不再是當初教我劍術的你了……」說到這裡，艾莉絲也有一些失落，頗有一種物是人非之感。
看著曾經的弟子那暗淡的臉色，耶格卻是輕笑出聲，「艾莉絲，好吧讓我繼續用這個稱呼，你應該不會想讓我在這後面加上那個『大人』吧？」
「當然。」艾莉絲這才有一點熟悉的感覺，這種開玩笑的方式，才是那個她記憶里的耶格。
「我們都知道，這次的內戰打的很慘，以前大家都是打上半個小時，就要停手了，畢竟都要留著力氣，萬一落敗了也好逃跑不是。現在的戰鬥，傷亡越來越大了，我知道有好多大人物想不明白，而我雖然只是一個小隊長，但我卻要說，這一點也不奇怪。」耶格咽了咽口水，畢竟剛從戰場上下來，體力還未恢復。
「……」艾莉絲認真地等待著耶格，她就是這種對自己非常認真的人，這也是米哈斯最欣賞的一點。
「以前，大家是在『爭鬥』，而現在，大家是在『自衛』啊。」耶格一臉的自豪，「人們在『爭鬥』的時候會想著逃跑，但在『自衛』的時候，卻只會拼盡全力，這才是現在的戰鬥傷亡慘重的原因！」
「我不明白，為什麼現在就是在『自衛』？」艾莉絲想到了她小的時候，家族被人吞併，土地被人佔領，她也是在那個時候覺醒了想要戰鬥的念頭，但看看現在艾羅大陸上的戰局吧，新生的貴族毫無風度可言，只知道佔據領地，哪有一點像是在「自衛」呢？
「從前大家打來打去，最後得到了什麼？不過是一點稀薄的口糧，以及更加微不足道的賞錢而已……」耶格說著打算站起來，但卻一下子提不起力氣，只好再坐下來，「我，真的老了啊。」耶格心裡再次嘆息。「那些貴族老爺，他們才掌握著這個國家，這個世界。」
對此，艾莉絲也點了點頭，這也是她為什麼不喜歡這次內戰的原因，在她看來，本就是極少數貴族之間的爭鬥，卻要拉上整個大陸的平民一起打戰，實在是說不上有任何「正義」的意味，哪怕是那群教會分裂出來的聖職者軍團，在艾莉絲眼裡也早就沒有信仰可言了。
「現在不一樣了。」耶格提高了語氣，「米哈斯大人，他是一個偉人！」在耶格眼裡，開啟變革時代的米哈斯無疑是最偉大的人，「他給了我們平民上升的希望。」的確，現在的軍閥，有不少原本都只是普通的平民而已，甚至有一夥勢力得到了一位傳奇的支持，在整個大陸的局勢沒有平息之前，這種勢力一般不會被消滅，傳奇職業者，就是一種保障。
「但對於大多數士兵來說，不還是一樣得不到什麼嗎？」艾莉絲不明白的地方就在這裡，他們的待遇明明沒什麼改善，卻變得拚命了太多。
「只要最後有一位『平民』成為了皇帝，那我們的所有犧牲就都有了意義！」耶格斬釘截鐵地說。
這個世界，從上古人王得到元素生物的賜福之後，就一直在開發屬於凡人自己的力量，之後，由於龍族的助力，大家開發出了職業者體系，之後各族王者帶領民眾反抗元素生物，戰事結束之後，雖然凡人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但各大王族要麼滅族，要麼歸隱，這個世界就落入了職業者的手中。
但是，對於凡人來說，職業者，實在是太需要資源了，這就促使「貴族」這個階級的誕生，他們掌握著整個大陸的資源，培養自己的後代成為高高在上的職業者，而平民中的天才，也只有對貴族效忠才可能得到充足的資源去更進一步。
換句話說，在這個世界里，由於高階職業者對於一般平民的絕對壓制，整個社會階層可以說是一灘死水，貴族的孩子永遠是貴族，農民的孩子還是只能種地。
或許有平民天賦異稟，得到了貴族的賞識，賜下足夠的資源，成為了高高在上的高階職業者，但等到他有那個能力改變這個世界，哪怕只是偏遠地帶的一隅的時候，這個人本身也成為了貴族，不會再為平民出聲了，甚至，他們才是對維護這個現狀最積極的人。
他們的一切都來自這種體系，自然不會自己斷絕上升的道路。
換句話說，對於平民來說，「努力」是一個奢侈的名詞，他們根本沒有努力的方向，沒有天賦的人，終其一生也不可能有半點提升的空間，像現在這樣，掌握能學習到的「知識」就能成為人上人的世界，已經是最美好的天堂了。
可誰都不知道，如果貴族重新掌握了這個世界，那現在這種日子還有沒有可能繼續下去，所以不計其數的人都為此獻上了自己的生命，只為在將來能擁有一位平民出身的帝王。
「是米哈斯大人的法陣，帶來了制式法杖，而這，就是打破一切平衡的力量！」說著，耶格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手中的木杖。
千百萬人的獻身，追求的，不過是一個可能，一個，平民也能展示自身的可能，他們不知道，一個平民出身的皇帝會不會保持初衷，但所有人都知道，貴族出身的帝王是絕對不可能改變這一切的。
他們要證明，沒有誰，生來便擁有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