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教會的分歧
精靈之森內部，一片被濃茂樹林所環繞的城市之中，充滿了精靈藝術風格的瑰麗教堂就聳立在這裡，這就是艾羅大陸上原先最出名的宗教聖地，九聖教會的大教堂。
大教堂並沒有名字，在神職人員看來給自己侍奉的神明加上這種「代號」是一種褻瀆的行為，所以一直以來大家都用「大教堂」來代指這一建築，不過隨著神明的沉寂，教會的勢力也在一點點地萎縮著，直到幾十年前，整個艾羅大陸上除了這裡之外已經沒有別的教堂了。
米哈斯在晶火公爵領，也就是現在的晶火省里建造的大地神殿可以算是宗教勢力最近幾百年來最成功的一次擴張，可惜的是這和現在的神職人員關係不大，對於他們來說米哈斯的這種行為更像是在「另起爐灶」，所以一直以來大家對於米哈斯和他的大地神殿的態度都並沒能達成一致。
「大主教，我們不能再這麼不作為下去了，傳教的事業已經刻不容緩。」在一次教會的例行會議上，一名新晉的主教向議會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伊濃，我的孩子，我們不是不作為，而是不需要有什麼作為。」睿智的大主教在米哈斯決心開啟蔓延全大陸的變革之後也是糾結過一段時間的，但後來的發展向他證明了變革的正確與必要性，所以他也樂得繼續待在這深林之中種花養老，在他的心裡，米哈斯無疑就是九聖教會的下一任大主教，神之子的身份足以讓所有人認可，哪怕現在這個身份還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大主教，教會的信徒越來越少，我甚至在來的路上看到了不少人只用清水來侍奉神明，這種情況下您居然說我們不需要有什麼作為？」新晉的主教是老派神職者勢力中的新一屆中堅，對於米哈斯的很多舉動都十分厭惡，只不過礙於現在當任大主教的老精靈波菲爾對於米哈斯相當寬容，而且大主教本身的威望也無人能敵，所以現在他也只能在這種例行會議上發發牢騷罷了。
是的，在大主教看來，這個年輕人只不過是在發牢騷。
「是嗎？可我看到的情況怎麼是對於神明心懷感恩的人越來越多了呢？」大主教對此不置可否，實際上由於米哈斯還兼任著大地教會主教的身份，所以那裡的牧師很輕易地在新建的學校中加入了「神學」這一課程，只不過教材卻是米哈斯聯絡上大地女神之後一起編撰的，沒有往常聖典中的歌功頌德，只有優美古樸的神詩與基礎的道德指引。
「那些都是淺信徒！」伊濃主教實際上非常討厭這種人，他認為不堅定的信仰要不無信仰更加低賤。「恕我直言，讓大地教會脫離九聖議會的控制並不是什麼聰明的舉動，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那樣，居然有信徒用清水來侍奉神明，這種褻瀆的舉動居然會出現在信徒身上，簡直是匪夷所思，後來在深入的了解之後，我才知道這是那位米哈斯主教的主張，而大地教會也將這一點真的落實了下來。」按照九聖教會以往的規格，向神明獻禮是需要擺上大量的糧食的，而且對於不同身份的人，能擺多少糧食也有著嚴格的規定，除此之外你也能添加一些力所能及的財物，這才能表達一個信徒對於神明的尊重。
「伊濃，現在還根據『聖典』來向神明獻禮的人已經很少了，我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成為虔信徒。」大主教事實上也有心廢除那些繁重的禮節，只不過他已經老了，沒有那麼多精力來對教會進行改革，在他眼裡這應該是下一任大主教的職責，也是他留給後輩的功績，準確來說，就是留給米哈斯的禮物。
「但是以前那些平民的生活卻不像現在這麼美好！明明糧食的產量比以前高了數倍，但卻依然沒有什麼人願意遵循古禮，這不正是需要我們去規勸的理由嗎？」伊濃很是激動地說著。
「伊濃。」大主教身邊的一個老人開口了，他是黑暗教會的主教，也是議會之中除開大主教之外實力最強的一人，通常來說一旦他和大主教的意見不產生分歧的話，整個九聖教會就不會有第二種聲音。「讓糧食得以豐產的不是神明。」
此言一出，所有主教忍不住偷偷看了這位老人一眼，只有大主教貌似沒什麼反應，而伊濃主教，更是一臉的不可置信，作為神明的侍者，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黑暗教會的主教大人會說出不敬神明的話。
「若沒有大地母神提供豐饒的土地，糧食怎麼可能豐產？主教殿下還望您慎言。」這就是老派神職者所受到的教育，在座的很多主教也是這種觀點，除了大主教與黑暗教會主教兩人。
「只依靠大地母神的恩賜，糧食也不可能豐產的。」大主教制止了老人繼續說下去的打算，為這個爭論劃下了句號，現在還不是教會內亂的時候。
「到此為止了，例行會議結束，對於伊濃主教的提議，我希望作為一名合格的主教，你還能再仔細想一想，散會吧。」大主教說完揮了揮手，其他主教立馬起身打算離開這裡，黑暗教會的那名老頭卻被大主教拉住走向了後院，明顯是有話要說，只留下伊濃主教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是不忿地思考著。
精靈一族都是善於養花養草的，大主教的後院中就擁有著數不盡的奇花異草，將這小小的院落點綴得別有一番滋味，若是什麼人第一次來到這裡，一定會為了這份別樣的寧靜感覺而讚歎的吧。
可惜黑暗主教早就無數次地來過這個小院子了，別緻的布景對於這位嚴肅苛刻的老人來說與尋常的公園沒什麼分別，而且現在老人對於大主教的不滿已經溢於言表了。
「我不明白，我們錯了那麼久，為什麼還要一直錯下去！」老人的言語十分尖銳，配合上那更加尖銳的目光，就連大主教都有一種招架不住的感覺。
事實上在大地女神「復甦」之後，他和大主教也試圖和這位女神殿下取得聯繫過，最後的結果是他們失敗了，女神並不稀罕區區兩位傳奇神職者的祈禱，當然，更主要的是這兩位神職者並不是她的信徒，所以兩個年齡都不會比米哈斯年輕的老頭子也只好一起來找到米哈斯，請求他向女神訴說教會的事情。
也正因如此，他們知道了米哈斯身為神之子的身份，天知道兩位加起來年紀快要5000歲的老精靈在看到米哈斯直接打開通向大地女神神國的空間門之後會是什麼感覺，反正米哈斯感覺他們看上去真的是差點得了心臟病！向來遷就自己孩子的大地女神也因為米哈斯的求情而願意和這兩個現在人間宗教勢力的領袖見上一面。
「是啊，我們錯的太久了。」說到這裡，大主教也不禁一陣黯然，教會這顆大樹雖然老朽，但在此之前他還依然樂觀，畢竟老樹也有張新芽的時候，但大地女神的嗤笑讓他知道，老朽並不是問題所在，問題是教會已經長歪了，他們以往千年的堅持，千年的探索皆是一個巨大的笑話，艾羅大陸上的神職者們將「自作多情」這個詞演繹的淋漓盡致。
「可是，我捨不得。」大主教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們為那些孩子們樹立了一個無所不能的『神』，讓他們的心裡充滿了希望，你說，我又怎麼忍心去親手砸破這個神像？」說著他又苦笑了兩聲，「你能想到的吧，那個時候會發生什麼，失去了希望的孩子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婦人之仁！」黑暗主教不屑地說，「拖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棵樹長歪了，那我們就將樹砍倒，留下新的枝椏重新種過，會因為這種事而失去希望的人和那些無信仰的人又有什麼區別，終歸不過是軟弱之徒罷了，將自己的軟弱寄託給神明的人不配得到神明的垂憐。」
「但是錯的是我們，不是那些孩子。」大主教忍不住想到了剛才的伊濃主教，那就是一位深陷歧途的神職者，「他們，不應該為了我們犯下的錯去承受這種痛苦。」
「你有別的計劃？」黑暗主教現在也反應了過來，說起對於教會的重視，大主教絕不會弱於他，大主教也是不會看著教會這就樣走向滅亡的。
「那位神之子殿下，你覺得由他來當下一任大主教怎麼樣？」大主教回過頭來盯著黑暗主教，他這個時候需要得到這位老友的支持。
「……」黑暗主教陷入了沉默，很明顯他在思考這個決定會給教會帶來什麼後果，「你想要，開啟內戰嗎？」同樣的，他也想到了方才的伊濃主教，對於他來說那位年輕的主教就屬於不配得到神明憐愛之人，但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位伊濃主教很有一點手段。
「我們已經老了。」大主教承認了自己的軟弱。
「哼，到了這個年紀才學會認輸嗎？」黑暗主教忍不住回想起了年輕時的日子，那個他記憶中的大主教可不會把這種事託付給別人去做。
又是一段沉默過後，老人也只能嘆了口氣，「是啊，我們已經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