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席卿不打招呼就上門,  完全不給謝時予任何躲避的機會。

  顯然他已經吃准了謝時予這烏龜性格,知道對付他這中人,不能客客氣氣地事先給他打招呼,  不然他就縮回殼裡不出來了。

  謝家所在的這個小區是本地有名的富人小區,  環湖而建,  鬧中取靜,  人走在其間,有中心曠神怡的舒適感。

  二人沉默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走了一會,誰也沒先開口。

  謝時予本以為下來拿個試卷就走,沒有穿太厚,  現在被冷風一吹,  頓時瑟瑟發抖。

  席卿見某人寧願凍死,  也不先開口,  身側的手指蜷了蜷。

  乾脆凍死他算了!

  「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席卿最終敗下陣來,率先開口。

  「我……」謝時予的話卡在喉嚨。

  他能說什麼,解釋么?

  他露的破綻那麼多,  席卿那麼聰明,  聯繫一下他這陣子的反常,  顯然猜到了他鬧的大烏龍,再多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對不起。」最終,謝時予吐出這三個字。

  席卿像聽到什麼可笑的話一樣,發出一聲輕嗤。

  謝時予的心尖顫了顫。

  「要我不接受呢?」席卿冷冷地說。

  謝時予的長長的睫毛垂下,  好一會兒,他似乎想到了解決辦法,  對席卿說:「你跟我來。」

  兩個人在小區里七拐八拐,最後拐到一塊假山石後面的空地上,這裡很偏,  看草坪被踩踏的程度就知道平時基本沒人涉足。

  席卿遞給他一個詢問的表情。

  謝時予很認真地說:「這裡沒有人,你要是實在不爽,就揍我一頓發泄吧,之前是我眼拙,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再多的解釋和道歉,都沒辦法彌補之前的過錯。」

  席卿直接被他這腦迴路氣笑了。

  他冷笑:「揍完后呢,彼此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謝時予踢著腳下的乾草。

  這件事實在發生得太快太突然了,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儘管之前已經有了一定的預警,可每每想到席卿要是個男的,他都不敢考慮該怎麼辦,一直在逃避。

  本以為,兩個人這樣相處下去,到以後席卿跟他說出真相時,他早已被潤物細無聲地浸透了,席卿無論是男是女,他都能毫無障礙地接受。

  可是,事情完全是在他沒準備的情況下,就毫無預兆地把真相呈現給他,他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分手吧,捨不得。

  繼續吧,暫時還跨不過心裡那道坎。

  所以,他才會逃避。

  謝時予想說,給他點時間,他需要一個接受的時間。

  可是,席卿今天這冷漠至極的態度,讓謝時予說不出這話來。

  謝時予快把腳下的草坪都踢禿了,才下定決心似的,說:「之後我會跟老秦說換座位,要是你覺得看到我就不爽,我還可以申請轉班,以後……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席卿把他抵在了假山壁上。

  他的力氣奇大,謝時予下意識地掙了幾下,都沒掙脫,感受著鉗在自己雙肩上的力量,謝時予想到什麼,停止了掙扎,閉上了眼,一副你隨便揍的樣子。

  這一刻,席卿真的很想給他一拳。

  但看到某人平靜表情上,微微顫抖的睫毛,別說揍他,就是他現在臉上有一隻蚊子來咬,也捨不得拍他一下。

  他咬牙:「想逃是吧,你想得美。」

  謝時予猛地睜開眼,就見到抵著他的男生,深黑的眸中全是洶湧的戾氣與陰鬱,平時那副高冷學神的模樣蕩然無存。

  又一次,謝時予看到了這位校霸的真面目。

  比上次面對那些醉鬼時,還要令人心悸。

  對上他的目光,席卿聲音冷冽:「你暫時沒辦法接受,行,我給你時間,你慢慢接受,你要是不滿足,我還可以追求你,但是——」

  席卿頓住,抬起一隻手,冰涼的指尖觸到謝時予的皮膚,令他渾身一個激靈。

  他抬起謝時予的下巴,緩緩勾起唇,露出一個近乎冷酷的笑:「是你先招惹我的,一而再再而三,我給過你反悔的機會,謝時予,你要對我負責,你逃不掉的。」

  說著,席卿在他額上,烙下一吻,低喃:「記住,你是我的。」

  不知道是他嘴唇太冷,還是他氣場太冷,謝時予感覺這一吻,比寒風還凍人。

  謝時予自稱謝大膽,雖然怕鬼,但在人方面,他就沒帶怕的,他在那種三教九流的地方長大,小時候把打架當飯吃,就是被一群人圍毆,揍得站不起來,他也從沒怕過。

  但這一次,被席卿如此對待,換別人他早毛了,在席卿面前卻一動不敢動。

  或許是席卿這位讓主角攻都怵得腿軟的美強受太可怕,抑或是他心虛,一直到席卿把裝著袋子的試卷丟給他,離開,他都沒喘個大氣。

  謝時予一個人在寒風中站了許久,才拖動著凍得近乎僵硬的身體,往家走。

  殊不知,不遠處的灌木旁,早應該離開的席卿一直目送他進了電梯,才轉身離開。

  謝時予回到家,正在幫忙擺碗筷的謝爸爸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問:「怎麼去了這麼久,不是說小曲會過來吃飯么,人呢?」

  「他臨時有點事,不來了。」

  「哦哦,你幹嘛去,吃飯了。」

  謝時予走到房間門口,說:「等下就來。」

  回到房間,謝時予把卷子放下,才重重鬆了口氣,腦中回憶著席卿剛剛強勢而霸道的話,並不反感,甚至感覺這幾天一直惶惶不安的心,也跟著重重落了地。

  好一會兒,謝時予感覺僵硬的身體在空調的熱風下漸漸暖和起來,拿出手機,曲寧澤給他發了好幾條微信消息,解釋為什麼要夥同席卿騙他。

  除此之外,還有條微信,是席卿發的。

  【哥哥:回去記得喝點薑湯或者吃感冒藥。】

  謝時予手指在屏幕上停留良久,最終只發出一個字。

  【肘肘子:好。】

  謝時予當即打開房門,跑去廚房,讓謝媽媽給他煮了碗薑湯。

  謝媽媽雖然鬱悶自家兒子喝什麼薑湯,還是給他煮了。

  薑湯的味道真不是人能忍受的,謝時予捏著鼻子喝了一碗,差點把自己喝哭了,喝完拿出手機,拍了個還剩一個碗底薑片的照片,幾乎下意識就想發給席卿,借著吐槽難喝的名義,告訴他自己很聽話地喝了薑湯。

  「盯著手機幹嘛呢,快吃飯。」謝媽媽見他盯著手機半天沒動靜,說道。

  「哦。」

  謝時予退出和席卿的聊天框,放下手機,扒了兩口飯,又忍不住拿出手機,乾脆把那張照片換成了自己的頭像。

  結果,當天晚上,他就收穫了無數問候。

  【謝哥,你頭像是什麼,藥渣么?】

  【謝哥你到底得了什麼病啊,都喝起中藥了。】

  【難怪請假這麼多天,原來你病得這麼嚴重,太慘了,要好好養病啊!】

  【又是請假又是喝葯的,你不會是得了什麼絕症吧?】

  【嗚嗚嗚天妒英才英年早逝,謝哥你太慘了。】

  謝時予:「.……」

  謝時予果斷換掉了頭像。

  他想換成晴天的,可是這樣一來,和席卿就跟情侶頭像一樣,謝時予放棄了這個想法,最後換成了兔子垂著耳朵qaq的表情包。

  大概是他喝的薑湯真的能驅寒,剛好的感冒,並沒有因為這一凍而複發,他又在家呆了一天,才做好心理準備,去學校。

  崔大頭又在校門口抓不穿校服和遲到的學生,不知道這位老同志是怎麼頂著嚴寒,兢兢業業地起床抓紀律的。

  謝時予今天沒遲到,但也不早了,這個時間衝到教室絕對已經打過鈴了。

  謝時予走過去,崔大頭見到他,臉上閻王般嚇人的表情一僵,隨即緩下來,一副老父親的口氣:「來了就好。」

  謝時予:?

  「有什麼困難跟老師說,」崔大頭又說,「實在頂不住,跟老師申請早讀課不上,身體重要。」

  謝時予:??

  「去吧。」崔大頭拍了拍謝時予肩膀,溫和道。

  謝時予:???

  完了完了,崔大頭也被穿了,還可能是被個慈祥老爺爺穿的。

  正這樣想時,一個遲到的學生想借著崔大頭正在訓人的空隙,偷偷溜進去,崔大頭臉上溫和的表情頓時一收,怒喝道:「那個同學,遲到了還想跑,跑去哪!還不快點自覺過來!」

  聲音冷肅充滿殺意,還是那個逮人不眨眼的崔閻王。

  謝時予踮起腳尖跑了。

  謝時予到教室時,已經上課好一會兒了。

  今天是語文老師坐班,席卿表面正在讀語文文言文,實際上大書裡面夾著小筆記本,上面是化學方程式,他明顯是在記方程式。

  要是語文老師知道,肯定要被自己這位好學生氣死。

  注意到謝時予來的動靜,他只是往旁邊挪了挪,給他空位置,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

  好傢夥,這是什麼情況。

  謝時予本以為前天席卿說了那番話后,就會強勢地把自己划進了他的地盤,就像霸道總裁強制愛的文一樣,強制自己跟他在一起,不準反抗。

  結果,就這,就這?

  謝時予拿出語文課本,卻一個字都沒讀進去,滿腦子都是席卿,琢磨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他們二人之間,好像陷入了一個僵局,本來按照席卿前天說的那些話,這個僵局應該由他來打破,但他不說話,謝時予又有點拉不下來,一直這樣僵著。

  早讀課快結束時,謝時予實在受不了這中尷尬如冷戰的模式了。

  他想到一個妙計:他裝出轉筆一不小心把筆轉飛到席卿那邊,然後跟他道歉說不小心的,藉機打破現在這這個僵局。

  妙,妙極了。

  謝時予於是拿出一張數學卷子,裝模作樣地做了兩題,然後裝出不會做,思考,手中的筆無意識地轉動。

  轉了幾圈,他手下一滑,手中的水筆一下飛出去,他「哎呀」了一聲,趕緊轉頭,卻看到那筆直接沖席卿的帥臉飛去,眼看就要給他毀個容,嚇了一跳。

  他正要伸手推開他,席卿和小說中武林高手一樣,頭一偏,筆堪堪擦著他的臉飛出去,不偏不巧,直接砸在了從後門進來巡視的語文老師身上,在他的淺色外套上落下一條不深不淡的墨痕。

  謝時予:「.……」

  語文老師:「.……」

  空氣一時凝固了。

  謝時予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眨眨眼,就見語文老師撿起筆,「啪」一下放在他桌上,指著他做了兩題的數學卷子。

  「謝時予,你在語文早讀課做數學,你是不是找抽!」

  謝時予:「.……」

  操,忘了還有這一茬。

  這下人贓並獲,他要慘死。

  更可惡的是,他看到席卿在忍笑,顯然對於他的遭遇,一點都不同情,還發出了無情的嘲笑。

  這場景太熟悉,謝時予一下子找回了二人之前相處的感覺,惱羞成怒地低聲說:「笑屁啊。」

  語文老師見他臉上沒有絲毫愧疚之色,更生氣了:「你在那裡跟你同桌嘀嘀咕咕些什麼?學學你同桌,看看他早讀課都在老老實實讀文言……」

  他的文字卡在了喉嚨頭。

  因為他看到,席卿的語文書里,夾著的化學方程式。

  以前席卿是不會在這中細節上翻車的,但今天他看著淡定,其實一顆心也都在謝時予身上,一時間哪裡還記得什麼化學方程式,他甚至都忘了今天語文老師坐班。

  「都給我出去!」語文老師慘遭打臉,氣急敗壞,一指門外說。

  於是,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光榮地被罰去了站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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