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送他一程
第51章 我送他一程
東院射傷麻二瞎子手下一人、射殺三人後,沈戈去後院取水暢通無阻,說明麻二瞎子已被震懾住,不敢輕舉妄動了,東院眾人心中稍安。
傍晚,馬三叔三人、林家四口和沈尚直在堂屋用過豆腐乳燜筍和野菜糰子后,沈尚直說他明早天不亮下山,啟程時就不驚動大夥了。
這一句話,令屋內眾人都愣了。
房氏看沈尚直去意已決,問道,「您老可是有什麼急事要去辦?若不是必須您親自去的,咱們可以請人代勞。」
並非有急事,而是怕有人追殺至此,給滿院人帶來無妄之災。不過沈尚直開口講的卻是:
「老夫確實有件需要親自去辦的事,已因傷耽擱四日,不能再拖了。」
見沈戈低著頭不吭聲,馬三叔開口勸道,「您老的傷剛好點,可遭不住這連陰天啊。」
沈尚直爽朗笑道,「慶林說得對,老夫現在還不能多淋雨。所以老夫想仗著年老體弱,厚臉皮穿一件蓑衣上路。除了蓑衣,慶林再幫老夫裝幾塊豆腐乳,林丫頭送老夫一竹管痒痒葯,如何?」
痒痒葯什麼的,聽起來沒有毒液有威懾力,但卻非常合適。林如玉認真道,「算著日子,我二叔該到了。不如您老再等明天一天,如果我二叔明天不到,您老後天早上再走?」
雖說廟裡已沒多少糧食,每頓只能用菜糰子和竹筍、蘑菇等充饑,但多養一天,沈尚直的傷口也能癒合得更好些。
「多謝大夥的好意,不過老夫確實有十萬火急的事,實在耽擱不得。」沈尚直看得出大家是真心實意挽留他。但越是這樣,他越不能留下。
雖說有洪水阻路,但萬一追殺他的人沿路留下了未被洪水沖刷乾淨的標記,那麼最遲五天,後續人馬必至,而貼身保護自己的人死的死傷的傷,追上來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沈尚直能下地走動后,一天也不敢耽擱。
退一萬步說,就算林家的船到了,沈尚直也不想登船,這很可能會給救了他性命的恩人招來殺身之禍。
見挽留不住,眾人只得開始準備沈尚直趕路能用的東西。
房氏在廚房煮筍、蒸菜糰子;馬三叔把寺廟內唯一的一件用棕片蓑衣擺在廚房小桌上,又將廟裡唯一一把傘上的油布拆下,縫在蓑衣的搭肩和腰部內側,以防雨水浸透蓑衣后,弄濕沈尚直身上的傷口;林如玉和沈戈扶著沈尚直回東裡間,查看他的傷勢、換藥。
看到沈尚直腰側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林如玉驚訝於大夏刀傷葯的藥效。待回到宣州,系統學習製藥后,林如玉才明白鮑勵的刀傷葯和殺手竹簪里的金瘡葯,乃是這個年代有價無市的頂尖好葯,所以沈尚直的傷才能好得這麼快。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您的傷口剛開始癒合,現在還不能拆線,得等癒合好后才可以。不過,若接下來幾日傷口出現紅、腫、熱、痛等情況,也應該提前拆線、上藥。除了腰部的傷口,您左臂和腿上的傷口也不小,還需要每日上藥。」林如玉上完葯,細細叮囑著。
看著一臉認真的小丫頭,沈尚直笑問,「丫頭的醫術師從何處?」
師從上千年後的二十一世紀,也不對,華夏上前五千年歷史中只有一個夏朝,但卻不是林如玉現在所在的這個。
這裡,應該是平行時空吧。
林如玉笑道,「我只看過幾本醫書、認得幾樣草藥,並無師承。這縫合傷口的針法是縫布娃娃練出來的,傷口大就該縫上,您說都不對?」
後世的林如玉是孤兒,少言寡語不善交際,但十四歲之前的小姑娘衣食無憂活潑好動。漸漸融合兩份記憶后,林如玉的性子也活潑了不少。
「對極!」因怕扯動傷口,沈尚直未放聲大笑,但看得出他心情極好,「丫頭,你於醫藥一途很有天賦,大福在箭術上也很有天賦,天賦不可荒廢,否則便是暴殄天物了。」
「如玉記住了。回去后我會認真學醫,也會送大福哥去習武。這輩子我們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平安安,能有個安身立命的本事傍身。您老先歇著,我去給您配給幾副葯,您帶著路上吃。尋到郎中后,再請郎中給您診治。」林如玉起身笑道,「您老日後若到宣州,一定要來我家坐一坐。宣州城東青弋巷內門樓最漂亮的那戶,就是我家。」 從東裡間出來后,林如玉與跟著一塊出來的沈戈商量道,「我把刀傷葯分成兩份,多一半讓叔祖帶著,少一半你留著用,可好?」
「少一半你留著以防萬一,多一半我帶上,明早我跟叔祖一塊下山。」沈戈的嗓子本就有些沙啞,此刻他又放低了聲音,在雨夜中聽著溫柔而堅定,「我……不放心他一個人走,此事只你知道就好,先不要跟大伙兒說。有大福這個神射手在,麻二瞎子那幫人不足為懼,你別害怕。等船到了,讓他們多派點人上來接你們,你們再下去。」
天還在下雨,房氏和三叔在廚房忙活,餘下的人都在廊檐下按照沈尚直教的,練習刀術、棍棒或扎馬步,為了節省燈油,堂屋並未點燈,屋內一片昏暗,林如玉看不清沈戈的表情,只壓低聲音問道,「叔祖找了多年的……」
「不是我。」沈戈靠在潮濕的牆上,盯著房梁的眸子里閃著水光,「我就是不放心,所以想送他一程。把他送到地方后,我先去趟下蔡,再去宣州。」
「嗯。」林如玉輕應一聲,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不開口,沈戈也靜靜靠在牆上不動。廊檐下生子的說笑聲傳進來,林如玉才低聲問,「生子呢,他跟你一塊走么?」
「他跟著三叔,我明早悄悄走,不帶他。」沈戈轉頭深深看著黑暗中一臉擔憂的林如玉,故作輕鬆道,「咱們後會有期。」
「嗯,我會派人打聽東竹先生的消息,你一個人注意安全。」紅著眼圈的林如玉清清嗓子,又道,「我去準備你和叔祖的葯。」
盯著林如玉紅紅的眼睛,沈戈心口酸脹得厲害,想說幾句玩笑話哄她開心,卻不知該說什麼。
第二日寅時,兩個灰衣殺手抱刀,躲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下小睡。
同時刻,陳宏與兩個兄弟,在祁縣垮塌的城牆外匯合,顧不得休息便繼續向下游搜尋
寅時過半,沈尚直醒來,借著廊檐燈籠透進來的微光,側頭望著睡在身側的沈戈,終是忍不住抬起蒼老的手,隔空小心翼翼地撫摸沈戈稚嫩的臉。半晌后,沈尚直收回手抹掉臉上的淚水,悄悄起身出屋。
他出去一盞茶的工夫后,沈戈抓起提前準備好的包裹起床,穿衣穿鞋。
「戈兒。」旁邊床上的三叔也坐了起來,壓低聲音問,「你幹啥去?」
沈戈穿好鞋起身,「三叔,我送叔祖一程,生子就拜託你了。」
「欸……」馬三叔嘆了口氣,「路上機靈著點,人送到了就快點回來。」
沈戈行禮,邁步跟了出去。
「沈哥,你也這麼早出去?」值夜的高二虎見沈戈也背著包袱走出來,眼睛都瞪圓了。
沈戈低聲道,「林家的船快到了,我怕他們找不對地方,先去岸邊迎著。」
高二虎驚喜道,「太好了!我跟你一塊去!」
「不用,你守好門戶,跟三叔、大福一塊保護林夫人的安全,答應你們哥仨的銀子,一個子都不會少。」沈戈提劍出廟門,去追沈尚直。